第三卷第四十章水镜先生
    这声音不仅显得极懒,而且还甚是老迈,六只手愕然道:“内屋还有人?军爷,是不是引见引见?”这方寸之地,居然藏了这么多人,倒是真没想到。但既然左慈都在这儿,这里的人,定也非是常人。
    屋内又有另一个雄浑的声音道:“司马老儿,我就说你管教无方,自己养的两个小童,居然不怕你,却怕个外来人,你羞也不羞?愧也不愧?”
    这人一说话,三爷立即竖起一只指头来,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六只手知趣住嘴,先前那老迈的声音又道:“老夫老啦,很多事情都不愿管,也管不动,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
    那雄浑的声音又道:“老儿你又在卖老!需知你也只称我为弟而已,你又老到什么地方去了?对了,这事我一想就火大,凭什么你称我为弟,却又称我侄为兄,乱了辈份倒也罢了,却偏就对那家伙那般客气,一会叫他先生,一会叫他二爷!”
    那司马老儿哈哈笑道:“好!好!”居然只打哈哈,避而不答。
    那雄浑的声音提高嗓门道:“又打哈哈!我问你正事呢,你又耍滑头!”言语之中三分是怒,七分却是无奈。
    司马老儿又笑道:“好!好!”除了“好”外,再不说第二个字。
    那雄浑的声音叹道:“老毛病又发作!罢!罢!我过天再来会你,就此别过!”
    屋内草门一响,转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材高大,相貌雄武,头上系着方巾,腰下系着长剑,大踏步冲出。冲至门口,甩头看了六只手一眼,愕然道:“太傅?有趣,也是为那家伙来的?无聊!”
    猛一甩袍袖,扬长而去。六只手本倒要赞他两句气宇轩昂、雄威不凡之类,和他套套近乎,指望着他带上自己,一块出去。却没料这人居然如此的不客气,都认出自己身份了,居然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那些个阿谀之词,一时哪里说得出口?
    眼看那人身形就要没入至花丛中去,六只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叫了一声:“我说那位好汉、英雄,就是你啊,相貌堂堂的这位”能想到的好称呼,尽数叫出。
    那人身形一顿,头也不回道:“你喊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看似一个文人,没想到居然粗得很。
    六只手抓头道:“这个嘛,老兄,带我出去行不行啊,帮帮忙嘛”这出谷可是头等大事,两小童满嘴又是等时辰,又是等日子,干等下去,那年那月才出得去?脸面固然要紧,前途更加重要。
    那人怒道:“老兄?你才多点大?敢叫我为兄?老家伙不懂辈份,你这当朝太傅也不懂?要出去,你找他!”胡乱伸手往花圃中一指,气恨恨走个无影无踪,六只手尽管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来看,居然就没看出这人走的哪条道!
    愣了一愣,这人嘴中的什么“那家伙”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听他那意思,刚刚那点火,倒全是被“那家伙”引起来的,而所谓的火气,也不过是什么辈份问题罢了,有什么不大了的!
    转头往花圃中看去,人是暂时没看到,不过先前那微微的鼾声,又隐隐传来。心中一动“那家伙”难道就是这睡觉的二爷?好像刚刚跑倒的那人与这姓司马的平辈论交,那人有个侄子,里面那司马老儿竟称之为兄,至于外面这位二爷,司马老儿竟是不论辈份,以先生、二爷称之,就这点称呼上,叫那人梗梗于怀!
    回来身来,问那三爷道:“军爷是吧,刚刚那人是谁啊?”看那人雄武之相,必是个允文允武的好角色!
    三爷笑道:“那位啊,他是襄阳名士,姓”
    刚刚要说到重点,里面司马老儿及时插嘴道:“外面可是当今之太傅六只手?传你大战曹操,想必是个妙人,何不进屋一叙?”
    六只手听得胸膛一挺,自己的名头看来还是响的,稍稍有些得意,也就不再去想那三爷说了一半的那人姓名,冲二童子一挑眉毛,得意洋洋的迈步进内屋去。
    这内屋中又是一番天地,屋内置满松竹兰诸色盆景,窗前有几,几上有琴,琴旁香炉之中清烟袅袅,熏得屋中宛若仙境!屋中站了一老翁,松形鹤背,须发皆白,身上一件道袍,一尘不染,袖手而立,极是超凡出俗、气宇不凡,两只慧眼微眯,其中满是看透世情的坦然与宁静。六只手暗暗喝一声采,好一副仙风道骨!
    不敢放肆,躬身施了一礼,正经道:“六只手见过道长,还没请教”他倒是这桩好,该有礼时,他一般倒挺识趣。
    老翁盯着他看了两眼,眼中似有一股异色闪过,捊须笑道:“好!好!”又是这个字,六只手暗暗好笑,忽地想起一个人来,猛的一个激灵,惊叫道:“我知道了,你是司马徽!水镜先生!”复姓司马,满嘴好好不停,岂不正是那著名的好好先生司马徽!
    给六只手看出身份,老翁似是毫不意外,哈哈笑道:“太傅果然好眼力,老夫正是颍川司马德操!太傅何不就坐?”
    身后不知何时,那军爷与二小童均已跟进,小拂端过一张椅子来,六只手诚惶诚恐的坐了。倒不是别的,这司马徽居然与左慈都有交往了,态度谦逊一点,还怕没有好处?
    司马徽笑眯眯地看六只手落座,直看到六只手发起毛来,这才笑吟吟道:“好!好!果然是俊品人物!”倒是说得六只手脸上一红。
    两小童这时虽明显乖了许多,但一听这话,均在喉咙深处切了一声,眼中也露出不屑之意来,司马徽笑谓二童道:“我知你两个定是不服,不过以目下之太傅,老儿可称之为弟,将来之太傅,老夫若能称声先生,便是三生有幸喽!”
    言下之意,竟是暗喻六只手他日之成就,有不可限量之发展!两小童一齐伸出舌头来,各做了一只鬼脸,对这位主人,果然是不太惧怕。
    六只手欢喜道:“真真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水镜先生心如明镜,他说出来的这番话,怎不叫人心花怒放?
    司马徽微笑道:“你可知刚刚离去的那人,姓甚名谁啊?”他每说一句话,必要先笑一笑,想来就算是他的仇人,怕在他这副笑容面前,也挥不下刀去。
    六只手自然不知,司马徽又笑道:“方才那人,乃是襄阳人氏,姓庞,双名德公,字山民。他年虽长我十岁,我却称之为弟,你可知其中原委?”
    不等六只手回答,司马徽又摇头晃脑笑道:“只因我这人有个习惯,一般俗人,我自然不见,所见之人,无论年岁大小,德才不如我者,我均以弟称之,德才居我之上者,我均以兄称之。”
    六只手茫然应了,听了个半懂不懂,司马徽再捊须笑道:“令我不敢称兄者,当世只三几人矣,哈哈!哈哈!”笑得两声,居然将双眼一闭,养起神来!
    六只手再发问时,水镜先生只管挂着脸上笑容,一律应之以“好”六只手问了几句,毫无进展,心中大叹,这好好先生之名,还真是名不虚传!
    再叹了口气,灰溜溜自里间出来,转头冲军爷苦笑了一记,试探道:“三爷啊,司马老先生已睡,我也不便再打扰,我是不是这就告辞?”
    三爷道:“也好,我与家兄也是来此盘桓,若是太傅大人欲走,正好结伴同行,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这还有不肯的?正愁找不着回头的路呢,居然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六只手开心道:“这好!这好!要不咱现在就走?”归心早已似箭,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见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人,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三爷点头应了,转头道:“小琴,去叫醒二爷,我们要告辞了。”
    小琴将身子一扭,不乐意道:“我不去!你若肯让二爷带我们走,我们就去!”
    小拂也双眼放光道:“对啊对啊!我们和二爷一起走好了,三爷,帮帮忙和二爷说说吧!”
    说来倒也奇怪,明明这二爷是二小童的最怕,却还偏爱跟他一道,这二爷的魔力,还真是不小。
    六只手只顾在一旁傻乎乎的笑,忽的想起一事来,心头猛的震了一震,一时之间,耳边净是嗡嗡之声,两只手心之中,一捏全是汗!猛的一伸手,一把抓住那三爷的衣角,激动道:“我问你,刚刚那庞德公,他侄子是叫庞统吧!”
    三爷与二小童齐齐吓了一跳,不知六只手发了什么神经。两小童齐声尖叫,如触电般弹到三爷身后去了,速度居然快得惊人!三爷却似没什么功夫,轻轻推了推六只手抓他衣角的那只手,一推没推得动,看看他两眼通红,还真没敢再推,无奈道:“不错,正是庞统!”
    六只手忽的放下他的衣角,拔腿就往门外跑去,边跑边尖叫道:“我明白啦!我知道他是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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