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德莫尼迪斯正在讯问一个证人。
    “请把你的名字告诉本庭。”
    “卡斯泰,艾琳卡斯泰。”
    “结了婚没有?”
    “结婚了。现在我是寡妇。”
    “你的职业是什么,卡斯泰太太?”
    “做女管家。”
    “你在哪儿工作?”
    “在拉菲那的一个有钱人家里。”
    “拉菲那是海边的一个村庄,是不是?在雅典北面100公里的地方?”
    “是的。”
    “请你看看坐在桌边的那两个被告人。以前你见过他们没有?”
    “肯定见过。见过多次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他们的?”
    “他们住在我工作的那个别墅的隔壁房子里。我看见他们在海滩上,常常看到。他们一丝不挂的。”
    人群中发出了叹气声和嘘嘘声,有的在窃窃私语。
    彼得德莫尼迪斯向乔特斯扫了一眼,看他是不是有要提异议的动静,但那个诉讼老手纹丝不动坐在桌旁,脸上堆着隐隐约约的微笑。那种笑的样子使德莫尼迪斯感到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心神不安。他转过脸又问证人:“你肯定他们就是你看到的那两个人吗?要知道,你是立了誓的。”
    “就是他们俩,错不了。”
    “他们一起在海滩上的时候,看上去很要好吗?”
    “喔,他们的举动不像是同胞兄妹。”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笑声。
    “谢谢你,卡斯泰太太。”德莫尼迪斯说完后,转向乔特斯“请向证人发问。”
    拿破仑乔特斯点点头,一副和气相。他站起身来,从容轻松地走向这个坐在证人席里的看样子难对付的女人。
    “你在那个别墅里工作了多长时间了,卡斯泰太太?”
    “七年。”
    “七年!想来你工作一定干得很好。”
    “当然我要好好干。”
    “也许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忠诚老实的女管家。我正在考虑到拉菲那海滩附近买一座房子。我的要求是,我需要幽静,那样我工作起来就可不受打扰。据我所知,那些别墅,鳞次栉比都挤在一起。”
    “噢,不,先生。每座别墅都给又高又大的墙隔了开来。”
    “是吗,那很好。那些房子不是一个挨一个紧靠在一起的吧?”
    “是的,先生,根本不靠在一起。那些别墅每一幢之间至少有100码的距离。我知道有一座别墅要出售。你要的隐密僻静都有,我可以介绍我的妹妹来给你管理家务。她做人老实,衣着整洁,还能做点饭菜。”
    “噢,谢谢你,卡斯泰太太,太好了。是不是今天下午我可以见见她?”
    “她白天有点工作,晚上六点钟回家。”
    “现在几点了?”
    “我不戴表。”
    “喔。那边墙上有座大钟。钟上是几点了?”
    “嗯,虽然从这里看过去顺顺当当,但钟面上的字看不太清楚。”
    “你看这里离开钟有多远?”
    “大约——呃——50英尺。”
    “23英尺,卡斯泰太太。没有问题了。”
    公开审判已到第五天了。
    伊舍利尔凯兹医生那一条断腿又使他疼痛难忍了。凯兹在手术台旁的时候,可以一连几个小时靠假腿支撑不会有一点儿麻烦。但坐在这里,没有紧张的工作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神经细胞不断地把往事的回忆信息传到肢体的残端。凯兹在座位上不安地移动着,一下又一下,想减轻些压在臀部的压力。
    自从他到达雅典以后,每天都想争取见见诺艾丽,但至今没有达到目的。他向拿破仑乔特斯说过自己的要求,可是她的这个辩护律师解释说,诺艾丽情绪不佳,不能接见老朋友,最好等审判结束后再见她。
    伊舍利尔凯兹要求他转告诺艾丽,他已到雅典,随时准备尽他所能助她一臂之力。但是,凯兹不敢肯定,她收到了这个口信没有。
    他一天接一天地坐在法庭上,希望诺艾丽会朝他坐的方向看看,然而她根本就不向旁听的人瞧一眼。
    伊舍利尔凯兹受过她救命之恩,找不到机会来报答使他十分苦恼。公开审判会怎样发展下去,诺艾丽是会被定罪还是宣判无罪,他一点也不清楚。乔特斯很有才干。如果说世上有人能使诺艾丽获得自由,那就是他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缘故,伊舍利尔凯兹内心充满了忧虑。审判还远没有结束,前面仍有发生意外情况的可能。
    由起诉一方申请而到庭的一个新的证人在接受宣誓。
    “你的名字?”
    “克里斯琴巴贝。”
    “巴贝先生,你是法国公民,是吗?”
    “是的。”
    “你的住所在哪里?”
    “在巴黎。”
    “请告诉本庭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一家私人人事征询所的业主。”
    “这家人事征询所设在哪里?”
    “总办事处在巴黎。”
    “你们受理哪些工作?”
    “有许多种商业上的偷窃、下落不明的人,还有为妒忌猜疑的丈夫或妻子监视对方”
    “巴贝先生,能否请你在这个审判厅内四下看看,告诉我们这里有没有人曾经是你的顾客?”
    巴贝的目光在审判厅里扫来扫去,看了好长一阵。“有的,先生。”
    “请你告诉本庭这个人是谁?”
    “坐在那儿的那位女士。诺艾丽佩琪小姐。”
    旁听者们交头接耳,感兴趣地纷纷议论着。
    “你是不是告诉我们,佩琪小姐雇用你为她做某种调查工作?”
    “是的,先生。”
    “请你具体地告诉我们,这一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好,先生。她对一个名字叫拉里道格拉斯的人很关切。她要我探出我所能探到的关于他的一切情况。”
    “这个人是否就是在本审判厅内受审的拉里道格拉斯?”
    “是的,先生。”
    “为了这件工作,佩琪小姐支付给你一切费用?”
    “是的,先生。”
    “请你看一下我手中的这些东西,都是支付给你的费用的证据吗?”
    “对。”
    “请告诉我们,巴贝先生,你是怎样获得有关道格拉斯先生的一切情况的?”
    “这工作不容易,先生。要知道,当时我是在法国,道格拉斯先生在英国,后来又到了美国,而法国又被德国人占领——”
    “请你说清楚一些。”
    “我说的是,法国被占领在——”
    “且慢。我要明确一下:你所说的我理解上没问题,巴贝先生。佩琪小姐的辩护人告诉我们,她和拉里道格拉斯是在短短几个月前才认识的,认识后就彼此热恋着。现在,我向本法庭说,他们的爱情早就有了——几年以前开始的?”
    “至少六年以前。”
    举座哗然,审判厅内一片混乱声。
    德莫尼迪斯向乔特斯投以得胜的一瞥:“请向证人发问。”
    拿破仑乔特斯揉揉眼睛,从长桌子旁站起来,走到证人席前。
    “我不想多耽搁你,巴贝先生。我知道你急于要回法国去,回家去。”
    “你可以慢慢问,先生。”巴贝自命不凡。
    “谢谢。巴贝先生,请允许我先谈一个与案件无关的事。你穿的一套衣服显然做工很讲究。”
    “谢谢,先生。”
    “在巴黎做的,是吗?”
    “不错,先生。”
    “非常合身。而我在衣着问题上运气总是不好。你有没有请英国裁缝做过衣服?据说他们的技艺也很好。”
    “没有,先生。”
    “我有把握说,你曾经到过英国多次?”
    “嗯——没有。”
    “从来没去过?”
    “是的,先生。”
    “你有没有去过美国?”
    “没有去过。”
    “从来没去过?”
    “是的,先生。”
    “那你有没有游历过南太平洋诸岛屿?”
    “没有,先生。”
    “这么说,你真是一个富于幻想的侦探,巴贝先生。我该向你致敬。你的这些报告都是关于拉里道格拉斯在英国、美国和南太平洋诸岛屿的活动,而你刚才跟我们讲你根本没有到这些地方去过。所以,我只能认为你是超乎自然的。”
    “请允许我对你的假定作一些修正,先生。我并没有必要要亲自到这些地方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去。在英国和美国我们雇用通讯代理人。”
    “啊,请原谅我的愚蠢。当然喽!照这样说,实际上是那些人探得道格拉斯先生的活动情况的?”
    “一点不错。”
    “那么,事实是,你本人并没有直接掌握拉里道格拉斯的一切活动和变化。”
    “嗯可以这么说,先生。”
    “实际上,你的一切情报全是第二手的。”
    “我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这么说。”
    乔特斯转向审判员席:“我提议把这个证人的证词全部勾销,阁下,理由是他的证词都是传闻。”
    彼得德莫尼迪斯跳了出来:“我有异议,阁下!诺艾丽佩琪雇用了巴贝先生调查拉里道格拉斯的情况,不能说是传闻——”
    “我这位学识渊博的同行把调查报告作为证据递交了出来。”乔特斯温文尔雅地说“如果他准备把具体执行监视道格拉斯先生的人带到庭上来,我是非常乐意把这些调查报告作为证据接受下来的。否则的话,我得请求庭上认为根本不存在这种监视,并且不接受这一证人的证词。”
    审判长对德莫尼迪斯说:“你是否准备把证人带来?”
    “这是不可能的,”彼得德莫尼迪斯气急败坏、唾沫飞溅地说“乔特斯先生也知道,要把他们找到得花几个星期!”
    审判长转向乔特斯:“同意你的提议。”
    彼得德莫尼迪斯又在讯问一个证人。“请说出你的名字。”
    “乔治穆松。”
    “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爱奥阿尼那王宫饭店服务台的职员。”
    “请你看看那里坐在桌旁的两位被告。你以前见过他们没有?”
    “那个男的,我见过。今年八月份他在王宫饭店住过。”
    “该是劳伦斯道格拉斯先生吧?”
    “是的,先生。”
    “他到饭店办理住宿登记时是一个人吗?”
    “不是一个人,先生。”
    “请你告诉我们他同谁在一起。”
    “他的妻子。”
    “凯瑟琳道格拉斯吗?”
    “是的,先生。”
    “他们登记的名字是道格拉斯先生和道格拉斯太太吗?”
    “是的,先生。”
    “你同道格拉斯先生谈论过佩拉马洞吗?”
    “是的,先生,我们谈论过。”
    “是你先提到那岩洞的还是道格拉斯先生先提到的?”
    “根据我的记忆,是他先提出的。他问我关于那洞的情况,还说妻子缠着他,要他带她到那洞里去。她喜欢游洞穴。我觉得情况有点不正常。”
    “噢?为什么不正常?”
    “嗯,妇女对探险和诸如此类的事不感兴趣。”
    “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同道格拉斯太太谈过佩拉马洞,是吗?”
    “是的,先生。只跟道格拉斯先生谈过。”
    “你向他说了什么?”
    “嗯,我记得跟他说过,那洞有危险。”
    “有没有讲起过向导的事?”
    王宫饭店的职员点点头:“有的。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建议他雇一个向导。凡是住在我们饭店的旅客,去游佩拉马洞时,我都向他们介绍一个向导。”
    “没有问题了。请你向证人发问,乔特斯先生。”
    “你在旅馆业工作有多少年了,穆松先生?”乔特斯问。
    “二十多年了。”
    “在此以前你是精神病医生?”
    “我?不,不是,先生。”
    “也许是一个心理学家?”
    “也不是,先生。”
    “噢。那么说你不是研究妇女性情脾气的专家?”
    “我虽然不是精神病医生,但是在旅馆业干长了,可以掌握不少妇女的特点。”
    “你知道奥莎约翰逊是谁吗?”
    “奥莎——?不知道。”
    “她是全世界有名的女探险家。你有没有听说过阿米莉亚埃尔哈特1?”
    “没有,先生。”
    “玛格丽特米德2?”
    1阿米莉亚埃尔哈特(ameliaearhart,1898—1937):美国第一个女飞行员。
    2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mead,1901—),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
    “也没有,先生。”
    “你结婚了吗?穆松先生?”
    “现在没有。不过我结过三次婚,所以我可以说是妇女专家。”
    “正好相反,穆松先生。我认为,倘若你真的是妇女专家,你会处理好婚姻的。没有问题了。”
    “请说出你的名字。”
    “克里斯托弗科赛伊奈斯。”
    “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佩拉马洞的一名向导。”
    “你在那洞当向导有多长时间了?”
    “十年。”
    “生意好吗?”
    “非常好。每年有五六千名游客来游佩拉马洞。”
    “请你看看坐在被告庭里的那个男的。你以前见过道格拉斯先生吗?”
    “见过,先生。八月份他到洞里来玩过。”
    “你肯定吗?”
    “肯定。”
    “那好,这就使得我们都弄不明白了,科赛伊奈斯先生。在数千名到洞里来观光的人中间,你能记得某一个人。”
    “我不见得会忘了他的。”
    “那为什么,科赛伊奈斯先生?”
    “首先,他不要雇向导。”
    “到洞里来游览的人是不是都雇向导?”
    “德国人和法国人有的太吝啬,但美国人都雇向导。”
    一阵笑声。
    “我明白了。你所以能记得道格拉斯先生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当然有。要是仅仅为了导游的事,我也不会特别记得他。他说不要向导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的看上去有点儿为难。后来,大约隔了一个小时,我看见他匆匆忙忙从洞口走出来,只有一个人,神态非常慌张。我估计可能那女的碰到了意外,或别的什么事,我就走上去问,那女士是不是没有出问题。他盯着我看,表情有点古怪。他说:‘什么女士?’我说:‘就是你带进洞去的女士。’这时,他脸上刷地白了,我还以为他要揍我了。随后,他开始大声叫喊:‘我同她走散了,找不到她了。我需要协助。’就那样,他像疯了一样,大叫大喊。”
    “那是你问他那走失的女的在什么地方后他才要求协助寻找?”
    “完全对。”
    “以后怎么样?”
    “嗯,我组织了另外几个向导,一起搜索了。不知哪个该死的家伙把新开辟区写有‘危险’的牌子移走了。那地方对公众是不开放的。大约隔了三个小时,我们终于在那地方找到了她。她身上一塌糊涂,衣服破了,血迹斑斑。”
    “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道格拉斯先生一走出洞口时,他有没有四面张望找人帮忙?或者说,你是不是觉得他自顾走了?”
    “他是自顾走了。”
    “请你向证人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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