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为龙,后为凤,古来有之,神化王权的传说。却不曾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传说的主角。
    凤自天降,廉主椒房。
    是啊,天赐凤命,托世为人,这样的我,不来当皇后,谁还有那个资格入主椒房殿?
    就连太子的怪病、草木尽衰那些对我不利的言论,也变成了天命所归的佐证。太子染病,是因为他的龙气和我的凤气冲撞所致。而草木枯萎也是同一个道理,凡间凡树承受不起我因祸而出、突然显露的贵气。
    绝妙无比的破局之法,天衣无缝的将计就计。
    “这一切,都是洛的主意。”
    当一众宫人散去,当屋子里只有我和宣帝两个人,这是他对我讲的第一句话。
    他瞟了我一眼,那种拘谨,与方才的王者之气,简直判若两人。他在观察我的反应,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说词。
    而我的无动于衷,大大出乎了宣帝的预料,变得有些慌张,摸不着底的慌张。他走到我跟前,双手搭在我的肩头,审视着我的脸,我没有躲避他的眼睛,回望他。
    心里很平很静,没有哀伤,没有怨愤,平静得,像局外人,我跳出了我自己,丢弃了我自己,漠然地望着汉宣帝。
    然后,宣帝便在我的漠然之下,心虚了起来,他在躲闪着,放开我,走开几步。
    “子服,你别这样,好么?别怨朕,朕不愿失信于子服,朕是不得已。朕原本打算待此次风波过去,悄悄安排子服出宫,朕与洛都商量好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魏相他们来得太快,逼得太急了,除了洛的提议,朕想不到其他任何可以保住子服的法子。”
    他的辩白,无懈可击。可他的无奈,却是蹩脚的演技。
    “陛下的意思,子服应当怨的,是洛,对么?是他的主意,他的提议,陛下是迫不得已。”
    宣帝陡然一震,他听出了我话语里的讽刺,难看了面色,却容忍着我的无礼。他叹了口气“朕知道,子服会怨。但你要明白,朕和洛,真的都是无可奈何。难道你要朕,眼睁睁地看着魏相把你带走,交给廷尉衙门?”
    我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靠得他很近,仰起脸,我问:“陛下,当真无可奈何么?子服,就要做陛下的皇后了,从此要陪伴陛下一生一世,陛下难道不开心么?不高兴么?”
    唇齿交错间的,属于我的气息,扰乱了宣帝的呼吸,因为我的靠近,他迷惑,进而mi乱。
    “子服,你想通了?你心甘情愿做朕的皇后?你若真的心甘情愿,朕当然开心,当然高兴。便是叫朕立刻死了,朕,也死得其所了。”
    眼窝里淌出了水,淋湿了脸,跳出来的我,看着丢弃了的自己,在哭泣。我不是为了自己而哭,而是为了宣帝。我不是因为伤心而哭,却是要让宣帝为我伤心,为我心疼。
    是的,我很容易便达到了目的,他爱我,他真的爱我,所以他见不得我哭,他恨不得代我去伤心。
    笨拙地替我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一呼百喏的帝王也会有挫败的时候。他伸过双臂,揽我入怀,软语温存,虽然他也有满心的创伤。
    “子服,别哭了别哭了。你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你这样哭着,朕的心都快要被你揉碎了。你信朕,朕会待你,比洛还要好。朕答应了洛,朕绝不会辜负了你。”
    我知道,我没有揉碎他的心,只是揉得软了,像和了水的面团一样,可以随我捏出任意的形状。
    我,开始要接近我的最终目标。
    “陛下,”含着泪声“子服别无他想,只求陛下,答应子服一个请求。”
    那廉子服的声线,原本就美,加上我刻意的凄凄婉婉,便如同海棠初雨、轻红着雾,越发美得撩乱人心。
    “子服你说,朕早就说过,你的心愿,不管朕能不能办到,朕都会为你办到。”
    停了一停,变凄婉为凄绝,我亮出了我的底牌“子服求陛下,让子服见司马洛最后一面。”
    搂住我的臂膀,陡然地僵硬了,我不能让他僵硬,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故作慌乱,像受了惊的小鹿“陛下,子服没有别的奢望了,只求再看他一眼,只想跟他作一个了断。陛下若不信子服,可派人从旁监视。或者,或者,我们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只说几句话就好”我凌乱的保证,淹没在宣帝的臂弯,他重新抱紧了我“子服,别再说了,朕答应你。朕信你,也信洛。朕会让你们单独见上一面,子服是对的,有些事,需当了断。毕竟,是朕亏欠了洛,而洛又亏欠了你。”
    他喃喃地叙述着,他的深情,他的愧疚。我不再开口,伸出胳膊,去回应他的拥抱,我的回应给了宣帝莫大的鼓舞与安慰,他抱得我更紧了,像等了太久太久以后的如愿以偿,那般的迫不及待。
    唇角上弯,倘若我的前面有一面镜子,那么镜子中映出来的我,那嘴边的一抹笑,定然是森冷的得意。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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