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宓芙的身份以后,为了给她惊喜,也为了安慰她,尧正不仅捎信给寒山
    寺的释空大师,请求他拨空去督促崔氏坟地的工程,更经常在夜里亲自前往探查。
    u是尧正以为很隐密的行动,全落入别人的眼中。
    “老板!王公子又出门去了。”美人楼的守卫,进入后院报告。
    “还是去相同的地方吗?”宓芙问。
    “是的,在城西二公里处。”守卫回答。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宓芙坐在花厅,皓腕支著下巴,目光迷离地望着夜空沉思。
    自从她和尧正从寒山寺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热络许多,即使每天忙于工作
    ,但只要能抽空聊个几句,甚至在忙碌中交换一个眼神,就能安慰彼此渴望的心灵。
    到了夜晚,大家都很识趣的将后院留给两人相处。
    他们谈天说地,论古说今,直至月上树梢,不言可喻的情意交流总能让彼此会
    心一笑。
    可是当他送她回房休息后,却常常跃墙离开。在第一次离开时,宓芙就接
    获报告,不过她认为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所以她压下询问的欲望,等待他主动
    向她说明。
    然而尧正跃墙离开的次数太过频繁,尤其最近他几乎天天出去,某种奇怪的感
    觉萦绕在宓芙的心头,久久难以释怀。
    他不曾对她表明过他的身份、背景,当宓芙提及,他总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这些宓芙并不在意,所以也没认真问过。
    但现在由于他怪异的举动,宓芙才发现,她和他虽然心灵契合,但对于他
    的一切,她却一点也不知情。
    不行,她一定要去看看。
    宓芙换上轻便的服装,由后门骑马而出,按照守卫的指示,骑向城西。
    身为苏州城的红人,面貌就是最好的通行令,宓芙没有遇到刁难,顺利地出了
    城门。
    出了城西只是一片田园,加上几户人家,直到五里虚的枫挢镇,才有人烟。他
    到这种荒凉的地方做什么呢?宓芙策马快奔,脑中不停地猜测。
    她依著守卫跟踪过的路径,到达指示的地方。
    这里什么时候建了这么大的建物?宓芙坐在马上,愣愣地看着前面,不太敢相
    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眼前是座坟地,想必是身居要位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只是,宓芙不知道,何时
    此地有重要人物逝世来此安葬,也不知道,这件事和尧正有什么关系?
    “谁?”尧正听到马蹄声,本以为是路过的行人,虽然惊讶,但是不以为意,
    直到听见马嘶鸣,他才走出来探问。
    “是奶!奶不是已经就寝了吗?”尧正看清来者,掩不住惊讶的神情。
    “这是什么?”坟地尚末完工,宓芙无法知道这是为谁而建的。
    “外头风大,进来再说。”尧正看到她没罩外袍,顺手解下他的外袍披在她肩
    上,摸到她冻得冰冷的手,立即拉拢外袍,扶她进入小屋。
    “你在这里做什么?”宓芙看到桌面摊开的设计图,随意一瞥,她没有看清图
    画样式,但就笔迹来判断,不难认出是他所绘制的。
    “看看。”尧正也看到桌上的图,图上头标示著崔叔叔的名讳及官阶,这么明
    显,以她的聪明,绝对瞒不过她。唉!他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惜却被她提早发现。
    “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宓芙单刀直入地问。
    “这是为我岳父而建的。”尧正看着她说,坦白承认自己的身份。
    “岳父?你你已经订亲?”宓芙听到他的话,倘脸瞬间失去颜色,忍住心
    痛的感觉,想要确认。
    “是的。那是我亲自订下的婚事。”尧正看着她,慎重地看着她,心里有点疑
    惑,为什么她的脸色如此难看,难道她不愿意嫁入王家吗?
    “她很美吗?”宓芙觉得她的心正逐渐在崩裂。
    “嗯,她很美,最重要是她很有个性及主见,是位难得一见的佳人。”尧正眼
    中燃著热焰,望着她的娇颜沉醉。
    宓芙看着他,他的神情非常明显是沉浸在爱恋中的神情,这让她的眼底浮现悲
    哀,难道她感觉错误?难道他对她的表现不是在爱她吗?
    “你爱她吗?”宓芙闭上眼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很爱,我很爱她。”尧正说,对她说出爱的话语。
    尧正觉得很奇怪,他向她表明心迹,为何她非但不感到欣喜,竟然有痛不欲生
    的神情?
    “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尧正将她拥在怀中,她的娇躯微微地颤抖,他
    感觉到她在极力忍住痛苦,这让他不由得心慌。
    “我没事。”傲气撑住了宓芙,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眶的泪水,轻轻地推开
    这不属于她的怀抱。
    “说!”她的神情不对劲,尧正这次不许她挣脱,因为直觉她想离开,他绝对
    不会允许她离去。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宓芙哽咽地说。
    “我?”尧正真的不懂她的指控。
    “你都有妻室”宓芙心痛到无法说话,未言的话梗在喉咙深处。
    宓芙发现自己留恋他的怀抱,痛恨他口口声声说著爱他的娘子,却又给了她倚
    靠。
    “对,我是有妻室。”尧正更疑惑了,他的妻室不就是她吗?为何她对这件事
    情很“不满意”?
    “你想三妻四妾?”宓芙恨恨地问,更恨自己放不开他。
    “对别人的爱好,我不作评论,但论及个人,我不会做出‘置妾’这种事,因
    为我所求的是一位心灵能互通的爱侣,我并不需要一大群女子围绕身旁,来证明财力或
    膨胀可笑的自尊。”尧正严斥传统的多妻制度。
    她在怕他置妾吗?不对,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醋意,只有“心痛”为什么?
    他都表明专一地爱她,为什么她的表情更加悲哀?
    宓芙伸手抱住他,深深地窝在他怀中,当他的温暖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
    忆,也是宓芙能坦然自处的时候,她轻轻地推开他,深深地再看他一眼,展现一抹绝艳
    的笑容,她知道,她不会忘记他,而她也不要他忘记她。
    “我要回去了。”宓芙说。
    “我和奶一起回去。”尧正不放心,真的不放心,她的表情是很冷静,可是,
    这种冷静并不是她一向面对纷争的那种胸有成竹的冷静,而是一种湖罩寒冰似的冷漠。
    也好,并峦而骑,也是个美好的记忆。
    “嗯。”宓芙点头。
    黎明时分,天气有点寒冷,但是却比不上尧正怀中的人冷,那是一种抱在怀中
    却感觉不到她存在的寒冷。尧正不禁恐慌地收紧怀抱,单手操控著马疆,可是他仍
    感受不到她的心。
    为什么?
    眼看城门快到了,行人也逐渐增多,两人毕竟还没有拜堂,尧正为了顾及她的
    名声,将疆绳交到她手中,翻身下马,说:“我步行进城。”
    宓芙低著头,不发一语地接过疆绳,强烈的酸楚梗在心头,他不愿和她一起出
    现在人前的事实摆在眼前。
    唉!也好,一切结束也好。
    “嗯。”宓芙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挥动欧绳,策马进城。
    一滴晶莹的泪珠,飞舞在风中。
    日子在怪异的气氛中过去,真的很怪异,尧正不了解,为什么在他表明身份后
    ,不仅没被她视为上宾,甚至被打入“冷宫”?
    尧正仍在美人楼当差,做的仍是支援全部人员的差事,不过宓芙的视线不
    再看着他、她的身影不会再抽空靠近过来,她总是用忙不完的事来闪避他。
    整个客栈的气氛怪异到伙计间都很识相,远远躲著尧正及宓芙,唯恐一不小心
    激怒两人。
    经过几日,伙计们受不了两人间的生疏,纷纷暗示尧正出面摆平,最后甚至到
    明示相逼。
    尧正自己也受不了,他受不了没有会心的一笑来提振精神,他受不了没有娇声
    软语来纾解压力,他受不了没有接触的冷漠,受不了“宓芙!”
    当尧正看到她走向后院,立即丢下手中的工作,在同伴哀悼及庆幸的眼光中追
    过去。
    “什么事?如果帐目有问题,先记下,等积财伯回来再说。”宓芙听到他的声
    音,浑身一震,头也不敢回,深怕会动摇她的决定。
    “回过头来看着我。”尧正积压几天的疑惑转成怒气,出口命令她。
    他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他凭什么命令她?宓芙觉得委屈,更感到愤怒,忽
    地转身,仰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目中燃著熊熊的怒火,全身散发迎战的气势,至少比不冷不热、生疏有礼
    地待他好多了,至少她眼中有他。
    他大步一跨,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啊!”看到他逼近,宓芙慌张地往后退一步,想维持两人间的安全距离。
    是的,她只愿意站在安全的距离外看着他、守著他、伴著他,她不会越过安全
    距离,让彼此痛苦。
    唉,宓芙不知道尧正会不会痛苦,她只知这几天为了控制自己不接近他,内心
    十分痛苦。
    她在闪避他,动作明显到尧正无法再帮她以“忙”当借口,气极的尧正,伸手
    捉住她的手,顺手一环,将她锁在怀中,填补他多日来的空虚。
    “王公子,这个行为不合礼教。”宓芙来不及惊呼即被他锁在怀中,对他的眷
    恋让她忘了自己的武艺比他高强,也忘了她拥有守卫可以前来解救她。
    礼教?哈!这位崔大小姐,何时将“礼教”这两个字放在眼中?尧正听到她新
    找到的理由,心头暗笑,他明白她内心正慌乱不已,慌乱到连一向不放在眼中的教条都
    拿出来挡。
    “礼教我不看在眼里。”尧正戏谑地回答。
    “这里是进出的地方,会被看到,有损我的名声。”宓芙小手急著推开他,她
    不想再靠近他,因为她靠不起他。
    尧正相信所有同伴都很识相,宁可爬窗、绕道也不会在此“经过”来打扰
    他们。
    “奶是在邀请我到没人看到的房里吗?”尧正以轻松的口吻打趣著,希望可以
    解除她全身的紧绷。
    “放开我!”他不懂她的矛盾挣扎,还用言语来勾引她,瓦解她的心防,气愤
    的宓芙,抡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唉!但是她仍舍不得大力地打他。
    唉!但是她真的很眷恋他的温暖。
    唉!矛盾拉扯著心,要与不要,都让她心痛,让她泪水无法控制,涓涓地流下
    ,滑落脸颊。
    “别哭。”泪水让尧正不知所措,伸手擦拭流不完的水珠,胡乱地拍著她的背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拭去她的悲伤,才能让她快乐。
    唉!眼泪对一个深爱的人,真是项致命的武器。
    心防崩溃了!努力这么多天,终于在他的怀中崩溃了,宓芙将积压的痛、隐藏
    的苦,随著泪水宣泄而出。
    “乖,别哭了。”面对宛如长江决堤的水量,让尧正越安抚越心慌。唉!若是
    真的长江决堤还不难解决,但是面对她的泪水,他却无法疏导,只好不断地拍著她的背
    ,嘴里喃喃地说著自己也听不懂的安慰。
    唉,穷究四书五经,没有任何一位古圣先贤教他如何解除这种情况。
    “别哭了好吗?”抬起她的下巴,望着红肿的眼睛,尧正长叹一声,心疼不已
    ,俯下头,以唇吸吮著她的泪水,吞下她的哀痛。
    “奶的泪水让我心痛。”尧正喃喃地说著他的不舍,轻啄久违的樱唇,难以抗
    拒她的吸引力地衔住无依的唇瓣。
    “我爱你。”宓芙将她的心声交缠在舌齿间。
    “我也很爱奶。”尧正喃喃地回应。
    “也”?这句话冲入宓芙的耳中,宛如轰天的响雷、冰水淋头,她立即伸手大
    力地推开尧正。
    “怎么了?”正沉醉其中的尧正,突然被推开,满脸挂著不解的疑惑。
    “你爱我吗?”宓芙问。
    “我爱奶。”尧正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诚恳地回答。
    “你也爱你的妻室吗?”宓芙听到他的心意,感到安慰,不过她也很愤怒,为
    何男子的心,能够同时爱很多女子?
    “没错。”尧正一头雾水,他的妻子明明就是她,为何她却一再地质问他?
    “你对不起你的妻室,你你也对不起我。”宓芙很想不屑地看着他,可是
    浓浓的爱意却取代了不屑。
    “我?我做错什么事?”尧正理直气壮地问。
    “你是有妻室的人,还对我说‘爱’,难道没有对不起她及我吗?”宓芙气极
    大叫。
    “奶?她?”尧正更迷糊了,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何她却说爱她就对不起
    妻室?
    “我有事去忙。”宓芙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尧正直觉地拉住她,脑中快速分析她的话,突然有个结论冲进他的
    脑中,难道她还不知他是谁吗?
    “放开我!”宓芙冷冷地说。
    尧正冲口直问:“那张设计图上的字,奶看不懂吗?”以她的家世背景和才华
    ,她绝对不是是不识丁的文盲。
    “我没看。”宓芙简答。她已经决心放开他,他却一再纠缠,让宓芙欣喜中带
    著失望。
    “哈哈哈哈”多日的疑团解开,让尧正放声大笑。什么跟什么?她虽然看
    起来精明,可是仍和小时候一样的迷糊,这种个性让他好气又好笑。
    “你笑什么?”宓芙插腰怒喝。
    “我要娶奶。”尧正在笑声中,重申儿时的诺言。
    “我不当妾。”宓芙回应。
    “我不会让奶当妾。”尧正神情轻松地看着她。
    她真是个让他越看越爱的迷糊娘子。
    “你已有妻室。”听到他的表白,宓芙心中暗喜,但是他们之间仍有阻碍。
    “奶也有许人。”尧正以不变应万变地回答。
    “我我”宓芙咬住下唇,若是以前,她可以大方地说要解除婚约,可
    是现在她若说出口,肯定会被他误解是因为他而做,她才不愿意让他如此得意。
    “乖!以后奶就知道。”尧正轻轻地拨弄她的唇瓣,说。“别咬,会疼的。”
    “我疼我的,干你何事。”宓芙的心因他的温柔而悸动,挥开他的手,逞强地
    说。
    “我会心疼。”尧正深情地看着她。
    宓芙百感交集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决定。
    “王公子”多全站在远端,迟疑地开口呼唤。
    “什么事?”尧正放开宓芙,回身问。
    “门口有位来自寒山寺的师父指名要找您。”多金说。
    “好,我过去看看。”尧正明白是为了坟地的事情,立即快步走出。
    “多金,大师是来化缘的吗?”宓芙询问。
    “不是,大师本来是要找住在这儿的御史大人,我回答没有御史大人下榻在本
    楼。”多金说。
    “御史大人?”宓芙喃喃地念著先父的官阶,疑惑的问。“大师找的是御史大
    人,关尧正何事?”
    “大师说,王公子就是御史大人。”多金被这消息惊吓到的魂魄还没归位。
    “他是御史大人?”宓芙也跟著惊吓到。
    “我也不知道,大师是如此说的,因为前御史崔大人的坟地出了问题,所以才
    会前来惊扰大人。”多金照大师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前御史崔大人?不就是爹吗?
    宓芙脑中立即将他的话全部重新组合,得到的资料指出一个不容怀疑的答案,
    他是她的未婚夫,这个答案让宓芙欣喜万分,不过也气愤难当。
    可恶!他早知她的身份,竟还如此戏弄她,害她难过了这么久。
    嘿!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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