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影坐在沙发上,静静盯着姜二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今天的她特别感到坐立难安,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向姜二提起屈鹰的事,她并非害怕他生气,而是不忍心见到他对鹿惜秋感到失望。
    薛影又换了个姿势,紧皱的眉头,轻咬着下嘴唇,在在都显现她今天的心事重重。
    “你今天似乎有点心浮气躁。”姜二淡淡地开口道。
    他已经注意薛影一段时间了,见她仍迟迟不肯开口,他只好率先打破沉默,结束这从未有过的怪异气氛。
    “没、没有啊!”薛影向来灵活的舌头打了个结。
    杀了屈鹰的期限已迫在眉睫,她还不知道姜二的计划,如果再继续沉默下去,事情岂不没有结果。
    “真的没有?”姜二放下手边的工作,往椅背一躺,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若有所思的直视着薛影。
    要他相信她没事是不可能的!平常她在的地方,四周总是静得好像连一根头发掉落地上,都会听见一般,但今天的她,不是脚不停的摩擦着地板,就是不停地调换位子。
    “二爷,屈鹰的事你打算怎么做?”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爽快问出自己的疑惑。
    “原来你就为了这坐立难安?”姜二恍然大悟。
    “嗯!”薛影点点头。
    “惜秋的意思呢?”姜二询问道,语气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让薛影摸不着头绪。
    “还是没变,她的意思仍然是坚持不让任何人动屈鹰一根寒毛。”薛影向姜二传达鹿借秋的意思,不知他会有何想法。
    “那你呢?”姜二又问。
    “老实说吗?”薛影不答反问。
    姜二仅是沉默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相信惜秋不是会背叛二爷的人,她只是极力在保护她身边重视的人,如果可以,二爷是否该放弃杀屈鹰的念头。”薛影诚挚地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如果我还坚持的话,是否就显得太残忍了,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姜二双手一摊,决定将这件事交给她去做主,他相信薛影一定能胜任。
    “二爷”她有些惊讶。
    “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我的意思是,雇主那该怎么交代?”她担忧地问。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更何况雇主那方自己也先违背诺言,你只需要将这件事处理好,不论用任何方法,只要惜秋不背叛我。”他要她全心去处理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他自有打算。
    “二爷”对于姜二的处处设想周到,薛影有股莫名的感动,她终于领悟到是什么原因,使得她对姜二执迷不悔,就是他这种严苛之中还带着仁慈的心。
    “婆婆妈妈似乎不适合在杀手身上看见喔!”姜二走近薛影取笑道。
    “我想惜秋一定会更感激你吧!”她先替鹿惜秋表达感激之意。
    “记得转告她.除了我们之外,另外有人要杀屈鹰,叫她要格外小心。”姜二笑笑,似乎在告诉薛影,他喜欢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
    她喜欢看见这样的他,默默爱恋一个人的滋味,就是如此,只要他快乐,她也会快乐。
    “好了,没事了吧!”他问。
    “嗯!我先走一步了。”
    薛影步出门外。相信在这世界上,没人能敌得过她对姜二的感情,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姜二,她绝对会永远守在他身边。
    夜深人静,在医院里的黑夜;显得分外阴森,让人感到一阵陌名的寒意。
    头等病房的走廊上更是空无一人,这时一道人影悄悄地逼近屈鹰的病房,她伸出手正要转动门把时。
    突然,另一只手从她背后探来,紧紧地压住她在门把上那只不规矩的手。
    “不要在这里把事情闹大。”鹿惜秋压低声音警告着薛影,话毕,她松开手,转身走向另一边。
    薛影也干脆的随着她的身影走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鹿惜秋转身面对她,率先打破沉默。
    “知道又如何?”
    “你想怎么样?”她的语气充满了戒备。
    由于太暗的关系,鹿惜秋几乎察觉不到薛影的情绪与动静,只好面对她,小心翼翼的防备。
    “你应该知道的。”薛影优雅地倚靠着墙壁,从容不迫地开口。
    “你还是执意要杀屈鹰?”鹿惜秋开门见山地问,一双犀利的眼从未自薛影身上移开,生怕稍不注意就会后悔莫及。
    “不然呢?”薛影不答反问,不想那么容易就让她安心。
    “我不会让你杀他!”鹿惜秋的口吻十分肯定及认真。
    “你阻挠得了我吗?”她轻蔑地笑笑,十分自负。
    “你可以试试看。”鹿惜秋淡淡的回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们始终没说半句话,好像一出声,就会破坏眼前的和平似的。
    “屈鹰应该不晓得你是一名杀手吧!”薛影打破沉寂,劈头就问。
    “他不晓得。”鹿惜秋迟疑地回答,不晓得她为何这么问。
    “那你现在放弃他吧!等他知道你是一名杀手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可能!我不但不会放弃他,而且我还会极力保护他,绝不让人动他一根寒毛!”原来薛影是想说服她,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杀屈鹰,除非先杀了她。
    “你敢保证屈鹰会谅解你是个杀手吗?”薛影抬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尽是不以为然,认定了屈鹰知道实情后,将对他们不利。
    “我想他一定不会原谅我。”鹿惜秋仰望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苦苦守着他?”望着她哀怨的神情,薛影有些怒气。
    “因为,他是我最重视的人,我无法弃他于不顾,更何况,如果他死了,痛苦的人不只是我。”鹿惜秋道。
    “他在明,你在暗,总有一天,你和他一定会有敌对的机会,到时,你又该怎么办?”
    “我我也不晓得!”鹿惜秋被薛影的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太像你处事的原则。”她讶异于鹿惜秋的反应。
    “换成是你,我相信你也会和我同样苦恼。”鹿惜秋并未多作解释。
    “不可能的!”薛影狂傲自负的反驳。她明白,自己和姜二将是段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感情,但她坚信,姜二和她绝对不会碰上这种问题只要她永远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里。
    “是吗?”鹿惜秋露出一丝苦笑,非常羡慕薛影的自信。
    “总归一句话,有你在的一天,谁都不能对屈鹰做出有害的事吗?”薛影再次确认。
    “是的,我一定会尽我一切力量,保护他。”鹿惜秋笃定地说。
    “那你怎么向二爷交代?”薛影相信她绝不会背叛姜二。
    “这就得麻烦你转告二爷,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背叛他,我对他真的十分感激,从来未曾拜托他任何事的,我只希望这次他能饶过屈鹰,因为他和屈鹰都是我最重视的人。”鹿惜秋由衷地说,在姜二与屈鹰之间,若要她作选择,是件不可能的事。
    听了她这一席话,薛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她相信姜二若亲耳听见,一定会觉得欣慰,他这几年来对鹿惜秋所付出的心力,总算没有白费。
    “好吧!我放弃了。”薛影两手一摊,淡淡的说。
    “什么?你你刚才说什么?”鹿惜秋一时无法置信,只希望她没听错。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说,好吧!既然如此”看着她张口结舌的表情,薛影调侃道。
    “不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么能反悔呢?就这么说定喽!帮我谢谢二爷。”鹿惜秋又恢复以往嘻皮笑脸的模样。
    “二爷要我叮咛你,要杀屈鹰的人不只有我们,你自己凡事得要小心,有什么困难,不用客气,尽管来找我们。”
    薛影向鹿惜秋转达姜二的话,只是最后那句是她自己说的,不过,她相信其他人一定也是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谢谢你们!”鹿惜秋此时的感激已是不在话下。
    薛影不自在的干咳了几声,佯装不在乎的转过身,轻声啐道:“谢什么?我们我们是一伙的,本来就该同心协力。”
    “反正就是谢谢啦!”鹿惜秋一扫阴霾,开心的道。
    虽然薛影外面冷酷、狂傲又自负,但在她心中也有脆弱敏感不易察觉的情感,几年相处下来,她在鹿惜秋心中就像个姊姊般。
    “至于雇主那方,你不必多虑,二爷自有打算。”薛影怕她有所顾忌的说。
    “嗯!”鹿惜秋点点头。
    薛影看了她一眼,潇洒的挥挥手,便踱步离去。
    等到薛影的身影在她的视线内隐没,鹿惜秋才真正放下心中的重担,其余将来的杀手,在她眼中,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败类,根本不值得她去苦恼。
    满意的堆起笑容,她踩着轻松的步伐,愉快地往屈鹰的病房走去。
    这是个美好的开端吧!
    走进病房,鹿惜秋探了探屈鹰的额际,才放心地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望着时钟一眼,发现已经一点了,一股疲惫突然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松懈地往沙发上倒下去。
    喀啦!
    就在她即将进入甜美的梦乡之际,一个转动门把的声音,硬生生的将她从梦中拉了回来,她本能的弹跳而起,躲在布帘的后方。
    两条人影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走进来,带着一抹轻松的讪笑,笔直的朝病床上沉睡的屈鹰靠近,仿佛在得意,猎物竟如此容易就得手。
    “哼!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混进来,害老子以为还要通过什么机关才能进来咧!”其中一名男子轻蔑的道,很显然已经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来就是,原来都只是吓唬人的,哼!上次没让他死成,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的命有多硬。”另一名男子面露凶狠,绝不会让煮熟的鸭子再次从他面前飞走。
    “这次他的命我们要啦!”
    “好了,快下手别再-唆,天亮就不好动手了。”面露凶狠的男子瞟了同伴一眼,吩咐道。
    那两名男子,慢慢地往点滴架的位置移动,准备在里面大动手脚
    “住手!”
    突然,一个比寒冰还冷的声音,从布帘后方传了出来。
    鹿惜秋在布帘后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就是这两名罪该万死的家伙,害屈鹰受伤,眼见他们就要对屈鹰不利,她赶紧出口喝止他们。
    “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其中一名男子左顾右盼,寻着声音的来源。
    此时,躺在床上的屈鹰,被他们给吵醒,恍惚间,他依稀听见鹿惜秋和那两名男子的对话——
    “你们想对他做什么?”她从布帘后走出来,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名男子,对他们的恶声恶相不予理会,反问道。
    “妈的!老子先问你,还不回答。”很显然地,男子视鹿惜秋为一名弱女子,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更加狂妄嚣张的对她大吼。“谁派你们来的?”鹿惜秋一步步朝他们靠近,对他们凶狠的口气根本视而不见,她平稳的口气中,夹带一股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凭什么要告诉你?”
    “凭什么你有没有听过‘傀儡’,只要见过‘傀儡’的人,都得提早退休,很显然的,你们是活得不耐烦。”
    两名男子闻言,愣了两秒,随即哈哈大笑。
    “怎怎么可能嘛!她一定是在讲笑话”
    男子的笑声突然冻结住,因为鹿惜秋正握着传闻中那把代表“傀儡”的精密手枪,而枪口正抵在其中一名男子的头部。
    “我不介意免费替你穿个洞,以证明我的身份。”她威胁道。
    “别别开玩笑,小心、小心枪走火。”男子这时才知道他们碰上了大麻烦,他低声下气的说,与方才的狂妄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我能请问是谁派你们来的吗?”鹿惜秋虚伪地堆起甜美的笑脸。
    “这”另一男子支支吾吾,犹疑着不知该不该供出指使者。
    “嗯?”见他们又有所迟疑,鹿惜秋轻皱眉头,将枪抵得更近。
    “我说!我说,是是曾经拜托变形人的那个人。”男子一脸惊惶失措,照实告诉了鹿惜秋,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啊!他才不会笨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们可以走了!”鹿惜秋将枪收回,她不想在医院里闹出人命“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她警告的威胁道。
    “谢谢,谢谢!”两名男子连滚带爬地立刻跑出病房。
    “总算可以睡了。”她吁了口气,伸个懒腰,安心地往沙发里倒去
    刺眼的阳光照得沙发上的鹿惜秋睡得极不安稳,她皱紧眉头,反射性地翻身,躲去阳光的侵扰,孰料,竟跌入沙发下——
    “啊!好痛!”她因惊吓而醒,哀嚎一声,揉揉睡意朦胧的双眼,抬头一看,发现屈鹰正饶富兴味的瞧着她。
    “醒啦!请问现在这种情形,到底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哎哟!人家昨天太晚睡了嘛!”
    “太晚睡?为什么?”他疑惑的问。
    他记得昨天他蛮早就休息了,照道理来说,她也应该很早就睡了,为什么
    难道,他听见的都是真的,而非做梦,但她会是那种人吗?
    “嗯、嗯昨天,我肚子饿去买东西时,遇见朋友,聊了一会,所以才会那么晚睡。”发现自己差点穿帮,鹿惜秋赶紧解释道。
    “什么朋友?”
    “朋友啊!就就是以前我班上的一个转学生啊!你也认识,就是汪子强嘛!”她在脑海中搜寻那少得可怜的朋友名单,终于让她硬挤出一个较合理、较让他信服的人。
    “是他喔!澳天请他到家里吃顿饭。”屈鹰信以为真的提出建议。
    他就知道生性善良的她,虽然顽皮了点,喜欢恶作剧,但绝不可能会是杀人无数、为钱杀人而泯灭良心的杀手。
    “可以啊!不过他告诉我今天他一早就要飞去美国,所以恐怕得要很久之后才能聚在一起。”鹿惜秋又随便编了一个谎言。
    “怎么这么巧?”
    “是啊!真可惜。”她佯装感叹道,为了躲开他澄澈的双眸,又道:“我我去厕所。”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屈鹰忍不住又开始怀疑,到底她有没有欺骗他?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似乎很心虚。
    “喏,刷牙!”鹿惜秋把盥洗器具都拿给他,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你失踪的那几年里,都在做什么?”他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鹿惜秋心头陡地一震,停下手边的动作,她缓缓地转身面对他,很努力地维持脸上灿烂的笑容。
    “我叔叔让我上些专业知识的课程,我在他的企业上班。”
    “哪种专业知识?”
    “就是有关电脑方面。”
    还好,她在姜二那学了许多有关电脑方面的知识,以她现在的实力,当程式设计师还绰绰有余。
    “那以前”
    “阿鹰,你先刷牙,有问题待会再问嘛!”鹿惜秋打断他原本要再问的话,她的谎言已经快编不出来了,再给他问下去,随时有被戳破的危机。
    “不行,你最赖皮,怎么能相信你?”
    “原来原来你不相信我。”她生气地抱怨道。
    只要她大发娇嗔,屈鹰就会放弃逼问地竖起白旗,对她投降。
    “不不、不是,我相信啦!”
    果然不出她所料!屈鹰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生怕会让她误会。
    “真的吗你又在安慰我了,你每次都这样,你一定是不爱我,唉!我真可怜呐!”鹿惜秋愈说愈哀怨。
    唉唉唉!现在是什么情形?
    屈鹰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对她的要赖绝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看,默认了吧!”鹿惜秋见他一语不发,轻叹一声低下头。
    “别得寸进尺喔!不然你说嘛!怎样才能表现出我相信你、爱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真的相信我、爱我就够了,我只希望你能够明白,不论我做什么事,一切都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鹿惜秋走近他,突发的愁思让她害怕得毫无实在感,她伸手环抱住他,喃喃低语道。
    “你”屈鹰被她突来的感伤,搞得莫名其妙,他欲言又止,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他了解她,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除非她自己愿意讲,否则仍是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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