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军金鸡岭指挥部。  “好!太好了!”  将军刚刚得到报告,先遣连已成功抢占王勘布山,兴奋得他在屋中来回踱着步。  “告诉那个连长,我一定要嘉奖他!另外,敌人肯定会反扑,疯狂的反扑,让他尽快布置好阵地,一定把大门关好,不许放跑一个敌人。若此战成功,我升他作营长,不!团长!我命令:南、西、北三路军迅速收缩包围圈,天黑前务必夺下腊摩山口,将敌人赶进猫儿河谷!”    将军果真料事如神!他的嘉奖令发布了还不到一小时,敌人的部队就出现在王勘布山的山脚下,此时,先一步抢占王勘布山的缅军先遣连刚刚草草布置好阵地,正准备歇口气,吃点东西,见到山下突然出现的敌人,顾不得劳累和饥饿,纷纷拿起武器进入攻击位置,一阵慌乱过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祖易挥了挥手,命令部队停止前进。他已经看到了山坡上的敌人,这里距山坡还很远,在普通轻型武器的射程之外。  “一排二排就地散开,成横列布置阵地,三排后退二十步,寻找有利地形架炮,四排掩护。”祖易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自己却站在最前端,手举望远镜关注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王勘布山的失守,新兵营负有主要责任,而身为新兵营代营长的祖易更是自觉罪责难恕,因而不顾蓝采儿的苦苦劝阻,在阿昌阿明两兄弟的冷嘲热讽中,主动请缨,率众一路追赶下来。  在所有人看来,祖易也许真的疯了。的确,新兵营的战斗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确实烂得不能再烂,而人数上又不占有优势,以这样一支队伍去打一场攻坚战,除了疯子谁还能有这种‘魄力’?  但是祖易却不这样想,他不仅没疯,而且比任何时候还要清醒!  一方面,他对新兵营仍报有坚定的信心。是啊,没有谁一生下来就能成为合格的战士,真金还要火炼,何况是人?另外,他还有一个小小的凭恃:敌人没有重武器!这一点在刚才交火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因而出发时,他用战马驮上了新兵营的全部家当:三挺重机枪、两门迫击炮,当然,还有大量弹葯。  五分钟后,战士们均各就各位,布好阵势。  祖易看了看手中几乎被汗水浸透的字条,脸上漾出笑容,随即命令道:“一、二排重机枪瞄准,四排掩护,三排迫击炮,炸掉敌人阵地!”  “是!”“是!”早等候多时的两名炮手相继回应。接着便传来观察手的呼喝声:“炮手准备,十点钟方向,角度三十五,距离一千五百米,单发试射,开火!”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便见敌阵后方不远处接连炸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枝叶乱飞,烟尘弥漫。  见此情景,祖易无奈的笑了笑,毕竟是新手啊!不过还算不错,这两炮虽然放了空,却将不少敌人惊得四处逃窜。  已瞄准多时的重机枪在此刻发威了!三支粗大的枪管齐齐喷出三条火龙,密集的子弹象雨幕一样飞射过去,瞬间便放倒了十几个敌人,看得手举望远镜的祖易频频点头。  重机枪的‘演出’还未结束,观察手已纠正了刚才的失误,果断命令道:“十点钟方向,角度三十三,距离一千五百米,不修正,三连发,开火!”  得到命令,炮手迅速将炮弹放进炮筒。这一次,敌人真的有难了!  六枚呼啸着的炮弹就仿佛六个勾人魂魄的瘟神,接连撞入敌阵,在被爆炸波及的范围,别说那些反应迟钝者,就是腿脚灵便些的也难逃一死。这一下,敌人可炸了窝,无论长官如何喝阻,都耳充不闻,纷纷抱头鼠窜,顿时乱成一锅粥。  仗打成这个样子,缅军最高指挥官---那个先遣连的连长已经束手无策了。是啊,敌人离得那么远,自己这边的武器根本够不着,只能单方面挨打,那还打个屁?  “扩大阵形,分散防守!快,分散,再散开些!”缅连长见已无法阻止士兵逃窜,迫于无奈,只得出此下策。既然阵地不能丢,就最大限度的减小防守密度吧,至于敌人么,愿意打哪儿就打哪儿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发布完最后一道命令,缅连长也不再傻站着当活靶子,几个闪身,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当然,他这样做并非毫无目的,在大石头后还有一个人,正是他的通讯员。  通讯员看有人过来抢地盘,伸腿刚想将其踹出去,却一眼瞥见是自己的长官,急忙收回腿,往旁边缩了缩,腾出一块比较大的空档。  缅连长哪还有时间跟他计较这些,刚藏好身子,便急着命令道:“快给总部发电,请求空军支援!妈的,再这么打,咱们撑不了多久!”  祖易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敌阵,渐渐的,手竟有些酸了,便将望远镜交给身边的一个排长,活动了几下手腕。  排长接过了望远镜,却不用,建议道:“营长,咱们是不是马上冲上去,一举消灭敌人?”  祖易摇了摇头,活动手腕的动作已扩展到整条右臂“命令一、二排拉开防线,严密监视敌人的行动,防止敌人发起反冲锋;三排的迫击炮不要再连发了,节省点炮弹,一发一发慢慢打,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另外,把第四排也调到前面来,协助一、二排防守。”  下达完最新的命令,祖易继续活动右臂的关节,看来以后真得找付哑铃好好练练臂力,否则再赶上大仗可是吃不消啊!  “可那”排长迟疑着,没有立刻执行命令。俗话说打铁还要趁热,现在眼看敌人都炸营了,这么好的时机,不赶快冲上去夺下王勘布山,还等什么呢?等敌人稳住阵脚,黄花菜都凉啦!出于上述种种想法,排长对祖易的命令很不理解,眼睛一翻一翻的,就差当面质问这位新长官:你会不会打仗?  祖易可不理那套,摆了摆手,淡然却又不容质疑道:“执行命令。”举手投足间,完全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排长不再固执,满腹狐疑的转身去布置了。  看着排长离去的背影,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了祖易的脸。  “骚扰敌阵,量力而行。”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条,然后小心的将其收入衣袋。这是临出发前张集作出的指示。祖易并不笨,这一纸电文上的八个字他完全能够心领神会。  ‘骚扰敌阵’?‘量力而行’?嘿嘿,这是总司令要自己给敌人施以最大的压力,却并不代表要拿下王勘布山。  张集并不急于打通退路,意味着什么?  想必傻子也应该能明白了!看来,他已经下定了通吃敌人的决心。蛇吞象啊!只是不知道胃口有没有那么大?想到这里,祖易不自觉的望向了北方。  那是一片被云海包裹着的连绵无边的山峦。郁郁葱葱,如烟含翠,层层叠叠,似幻亦真。  草海子就在那个方向,就在那片山峦之中。  也不知蓝叔和张宇现在到了哪里?应该差不多到了吧?张宇呀张宇,这一战的成败,就看你的啦!  下午,五时。腊摩山山口。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从外线收缩回来的部队并没有按照张集的命令准时到达,当最后一支分队撤进腊摩山的时候,已是下午五时,竟比命令中规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一小时!也使掸帮自卫军在大战之前的最后一次全体军事会议推迟了一小时。  会议的会址选在了距山顶不远的一个山洞中。这个山洞是在布置纵深阵地时被一个士兵偶然发现的,洞内的光线虽然差些,但是颇为宽敞,通风也不错,当即便被张集看中,命人挂了几盏油灯,又搬来一些石头,算是勉强布置成一个会场的模样。  此时,会场中的大大小小十几块石头已均被各路分队长占据,而于兴业正赫然坐在其中!张集最后一个走进会场,伴随着他的到来,山下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却仿佛是为这个新上任的总司令鸣颂礼炮。几个与张集相熟的分队长纷纷起立敬礼,而其余的人则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们都已知道了于兴业下野的消息(阿昌、阿明除外),但是却无法理解于总司令为什么要让位?因而不约而同望向了于兴业。  于兴业的表情很平淡,无嗔无喜。其实按照当初和张集的约定,他也应该起立致敬,但是此刻却实在做不到,便只能坐在那里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兵权的交接。至此,那几个仍满腹狐疑的分队长才站起身,行了军礼,同时,口中唤出了‘总司令’三个字,声音却不响亮。  张集不以为意,先示意大家坐好,然后开口说道:“诸位,我先向大家公布一个坏消息:王勘布山被敌人捷足先登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夺回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引起轩然大波!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了一个问题:后路没有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于兴业猛然睁开了眼睛,厉声问道:“什么?王勘布山失守了?”他这么一问立刻将纷纷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张集点点头,道:“敌人的先遣部队突破了阿昌侧翼防线,渗透到后方,抢先占领了王勘布山。”  “这个废物!”于兴业更加愤怒了,毕竟,阿昌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却在关键时刻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怎能不令他生气?丢人啊!  “现在是哪支部队在攻打王勘布山?”于兴业继续问道。  “新兵营。”  张集的回答立刻引来一阵嘘声。  用新兵营去攻坚?开玩笑吧?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于兴业皱紧了眉头,更加严厉的喝问道:“是不是阿昌那小子不服从指挥?不听你的调度?”  张集不置可否。  “胡闹!”于兴业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敢意气用事?老张,我来跟他说,就不信这小王八蛋敢不听我的命令?!”  张集见已达到了目的,急忙劝道:“于总,敌人据险而守,又有空军支援,就算阿昌去了也是徒增伤亡,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夺回王勘布山,我看您就别生气了。”说到这里,他转向众人“诸位,有些话我想现在应该说清楚了。实不相瞒,老虎沟之行是缅军设下的一个圈套,罗宗英不过是诱饵。当然,在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我军已被缅军合围,当时曾考虑过三个方案:第一,化整为零,分散突围;第二,全军撤到江口渡口,然后过河进入寥国;第三,与敌军决一死战。第一个方案看似可行,实际却是条死路。咱们的兵力远逊于对方,若分开行动,各自为政,势必会被分割包围,如此终将难逃全军覆没的厄运。至于第二条路,也存在着很大的变数,就算咱们能摆脱缅军成功渡河,到了寥国一样要面对政府军的围剿,同时,诸如地形不熟、补给匮乏之类的问题同样会令咱们举步唯艰。所以最终,我选择了看似最不可行的第三条路。”  张集的话音刚落,山洞内立刻一片哗然!  “决一死战?萧哥,我听错了吧?”  “我倒!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王老弟,哭什么呀?咱不是还好好的吗?再说了,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光荣啊!不就是一死吗?瞧你这点出息!”    “诸位!诸位!”张集扯足了嗓门将众人的声音压住,他不能容忍大家再这样议论下去,否则,非哗变不可啊。  “诸位,我知道大家对全力一战的决定很不理解,但是,这并非我张某人妄自菲薄的草率之举!在猫儿河谷,咱们完全可以据石墙阵地之险与敌军一战!若胜,则可扬我军威,令缅甸小儿不敢再生吞并之心;若事不可为,也可考虑从江口过河,全身而退,另图他策。这本是个攻守兼备的计划,但是,唉!却被一个小小的失误葬送了,天不从人愿啊!王勘布山失守,使咱们后路被切断,前面又有数倍追兵,现在补给匮乏,弹葯奇缺,咱们已陷入绝境,无路可退!诸位兄弟,我知道在座的多数都是汉人,至少大家祖辈、父辈都是汉人,如此说来,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值此存亡之际、生死关头,我希望大家能放下成见,同仇敌忾,协助张某人共渡难关。”  张集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山洞内一片肃静,不知为什么,外面的枪炮声也突然停止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听一个人以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骂道:“干!跟他***小缅子拼了!”  这句骂声如同在充满甲烷的空气中划着了一根火柴,立刻点燃了洞内压抑、沉闷的气氛!  “就是!拼了!***,横竖是死,不如多杀几个够本!”  “拼了!”“拼了!”  群情在一瞬间爆发!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他们怒吼着站起来,瞪圆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以同样的姿势,相同的话语,表达了同一个心声:血战到底!  张集没有想到大家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有些感动,又有些痴迷,一时间竟怔住了。  还是于兴业比较冷静,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沉思。  “好了,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光喊也喊不出结果,还是想想怎么个打法才是正理。”于兴业摆脱了沉思,站起身。他虽然已不是总司令,但威信尚在,有他出面,大家渐渐安静了,纷纷思考下一步的战术。  于兴业背着手踱到张集面前,猛然说道:“多年前,缅军曾在猫儿河谷吃过大亏,这一次,一定在草海子安排了重兵。老张啊,要想让历史重演,难呀!”  于兴业确实相当高明,一眼就看到了此战的关键。张集虽与他矛盾深重,却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于总,张宇率领蓝家护卫队和咱们的特务分队已经到达草海子,现在,就只等合适的时机了。”  “张宇”于兴业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点印象,好象是蓝采儿的保镖。“那,敌人在草海子有多少兵力?”他扬起眉,突然问道。  “据他们侦察,大约一个营。”  于兴业轻蔑的一笑。蓝家的护卫队加上特务分队,总人数一百能挂上零就不错,敌人以一个营的兵力据险而守,就这一百来号人能干什么?送死吗?  张集当然明白于兴业笑容背后的含意,继续说道:“于总,你不要小看这些年轻人,尤其是张宇。”  “哦?”于兴业收住了笑,语气却更加不屑。  “诸位,咱们离开总部后,曾有一千缅军乘虚而入,妄图消灭留守的新兵营,是张宇率领不足一百人的蓝家护卫队将缅军全歼,而且无一伤亡!”为了能让大家对最后的决战充满信心,张集刻意夸大了张宇等人在勐帕亚的战果,那一战虽没有人阵亡,但伤号总还有几个。  果然,张集抖出的‘猛料’新闻震撼了包括于兴业在内的所有人!在座的多数都未曾与张宇谋过面,更不知他是何许人,此刻禁不住纷纷猜测:这个张宇,莫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张集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张宇拟定了一个突袭计划,我已经批准。不过这个计划要等天黑下来,到午夜才能展开,若再算上在大坝凿孔安放炸葯的时间,恐怕还要再往后拖延两到三个小时,所以咱们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必须在石墙阵地坚守到天明!”  “老张,”于兴业突然打断了张集,问:“那个突袭计划,行不行啊?”  于兴业有此一问并不奇怪。他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计划,也想集众人之力一起参详参详,看看是否可行,或者拾遗补缺使之更加完善。毕竟,这一战的成败乃至于全军的生死都已维系在草海子,维系在那群年轻人的身上,若有任何差池,后悔莫及啊!  张集微微一笑,道:“于总,有一种人是能够创造奇迹的。张宇,正是这种人!”接着,他转向众人道:“诸位,猫儿河谷一战不仅关系到全军的存亡,对未来也会产生深远的影响,此战无论胜败,必将载入史册!张某不才,有幸参与其中,并与诸位同生共死,实在深感荣耀。来,”说着,他拍了拍手,早有士兵抱着一摞瓷碗和几瓶白酒走进山洞,张集命人依次在碗中斟满白酒,然后举起其中的一支“就以此酒壮我军威,不成功则成仁!”言毕一饮而尽。  “总司令,您就下命令吧,我们没有人会贪生怕死!***,不成功就成仁!”常麻子率先响应,一口饮尽碗中之酒,而后‘啪’的将瓷碗摔得粉碎。  有常麻子带头,众人不甘示弱,纷纷起立表达了拼死一战的决心,之后摔碎瓷碗的声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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