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谈起皇帝过怎样的日子,只是会觉得,皇帝肯定要用金锄头耕地。”
    “类似这样的想法,现实中也存在。”
    “根源有二,一为蒙昧,二为距离产生的神秘感。”
    “我们的普及教育和各地的识字班,解决的是蒙昧的问题。”
    “让赵佶在大学当了老师,则是解决了第二个问题。”
    “等以后,赵桓在中学上学,和一般学生一般,赵佶在大学教课,和一般老师一般。”
    “这种情况下,人们还是会想起,这两人,都当过皇帝。”
    “可他们同时会发现,皇帝和他们好像没什么不同。”
    “没了繁杂的仪仗,没了高高的宫墙和只有皇家人能穿的龙袍,没了那些朝臣左右相随,皇帝,也就是两个字。”
    “我要做的,便是将皇帝两个字,变成单单纯纯的两个字。”
    叶霄的话说完,叶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有些事,以叶昊的本事是想得到的。
    只是叶昊毕竟在是在这个皇权的时代长大的,有些事做不到跳出来想。
    “对了,之前纺织厂那边出了一款领口处秀了龙纹长衫,这事是大哥授意的吗?”
    叶昊突然想起在市面上闹出了点风波的龙纹长衫。
    “我只是和纺织厂的厂长聊了聊,当是我说可以多缝制一点明黄的龙纹马褂卖,肯定卖的好。”
    “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叶霄笑道。
    叶昊摇了摇头。
    叶霄继续道。
    “他说,明黄色不耐脏,又爱招虫子,南方人肯定不会买,不如青色底白色龙纹。”
    叶昊一时失语。
    明明算是大逆不道的话题,两人却像是谈论普通衣物的颜色花纹一般。
    当然,所谓的大逆不道,是对那些古板文人说的。
    叶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纺织厂厂长,是曾经阳谷县成衣铺的李大妈,她没读过书,这些年对什么皇帝,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我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别的意思,而是正儿八经的觉得明黄色在南方不好卖。”
    叶昊心中一凛。
    “大哥,是我错了。”
    叶昊底下了头。
    到了此时,叶昊岂能不知道,叶霄这些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我作为政务部门的高层,还不如李大妈看的透彻。”
    “我这心里,确实一直存了皇权是特殊存在的心思。”
    叶霄把手放在叶昊肩膀上。
    “我不曾怪你。”
    “没读过书的人,只知道有个皇帝老儿管着他们。”
    “这些年不是皇帝老儿管他们了,他们也就不认这个皇帝老儿了。”
    “有些读书人,见风使舵,皇帝,在他们看来就是掌管自己晋升之道的那个人。”
    “他们口中是知皇权的,心中确不会觉得有何所谓。”
    “而你不同,你是我弟弟,我了解你。”
    “你是重情重义的人。”
    “从小,你便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我教你另外那些东西的时候,你都十六七岁了。”
    “那你心中自然是重皇权的。”
    见叶昊要说什么,叶霄打断了。
    “不用解释什么。”
    “这是对的。”
    “在其位,谋其政,食其禄,忠其事。”
    “原本在皇帝手下做事的,轻松便把原本的主家抛了,来我们这里做事,那以后有更好的去处,他也能轻易把我们抛了。”
    “这种人,不过是墙头草,心里哪会真有什么信念。”
    “而你,是有信念的人。”
    “有些事,慢慢来就好,只要你心里清楚,哪方对哪方错,一些习惯上的东西,时间长了自然就改变了。”
    叶昊重重的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这些年谈心少了。
    毕竟叶昊已经成年,身居要职,有一堆事要做,叶霄也不清闲。
    今日谈了谈,叶昊心中触动不小。
    他心底的事,也只有他这位哥哥能看的明白。
    “哥,你要去临安吗。”
    心谈完了,叶昊又问起了正事。
    叶霄点了点头。
    “是非对错,总要分出来的,不然这天下间,多少百姓的血就白流了,多少百姓忍饥挨饿被人凌辱,也白受了。”
    “赵佶不想当皇帝,也不适合当皇帝,有过,但无大过。”
    “赵桓是被赵佶压在椅子上,在赵桓苦苦哀求不当皇帝的情况下,被传了位。”
    “即位之后,有些事他做错了,可到底是因为没主见的性子和能力不足。”
    “赵桓不适合当皇帝,有过,同样无大过,也不是这些过错的根源所在。”
    “所以,我可以让赵佶去当老师,让赵桓去中学,不追究他们什么。”
    “有些事,看起来罪在他们,可这些罪,根源不在他们身上。”
    “你说,一把刀杀了人,是刀有罪,还是持刀的人有罪呢?”
    叶昊毫不犹豫。
    “按照新城律法,自然是持刀的人有罪,除非这刀也有意识,也有伤人之意。”
    叶霄点了点头。
    “是了。”
    “按照我们的法律,主动犯罪和过失犯罪都是犯罪,但主动犯罪重判,过失犯罪轻判。”
    “主谋,主犯,教唆者,才是我们最要惩罚的人。”
    “现在临安同样如此。”
    “这些年,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我一直在看着他们。”
    叶霄声音冷了起来。
    “我一直在看,看到了很多事,让我忍不住要动手可最终忍下了。”
    “毕竟,还有外敌,天下不可乱,天下一乱,百姓日子更苦。”
    “我忍到了今日,念头不通达,心里也是烦躁,总算到时间算算这笔账了。”
    当年在汴梁,叶霄杀了些最大恶极的,可大部分,还是放过了。
    不是叶霄不知道,也不是叶霄没证据,而是叶霄不能再杀了。
    这是叶霄一人要面对的电车问题。
    留着这些人,一些冤屈事,便要暂时当做看不见,甚至这些人变本加厉,又害了人,也只能将看到的维护一下,看不到的,也没办法。
    不这么做,内部一乱,北方沦陷区不知道何时才能夺回,金人和西夏之乱,不知道何时能平,到时候又要多死多少百姓。
    这笔账,叶霄算的清。
    这便是高位者的无奈之处。
    好在今日不用忍了。
    叶霄不介意搞点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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