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蕞尔小邦,何故频繁侵扰我大明海疆,扰我民生?”朱翊钧看着织田市,问出了一个问题。
    从嘉靖年间的倭患,再到万历十九年,丰臣秀吉明知道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国,还要攻打朝鲜,为何如此反复挑衅大明。
    大明虽然年纪大了,但不代表打不动了。
    “不识王化,不认经纬,不知天朝是广博。”织田市非常无奈的说道:“来到大明之前,臣妾也以为,大明和倭国差不多大,山东和长崎所在的九州岛一样的大。”
    织田市不认为大明有多大,在倭国人眼里,宁波才是大明的都城,在他们眼里,东南早已经废置多年的军屯卫所的军兵就是大明军的实力,这种认知,普遍存在,在倭国所有的堪舆图里,大明都和倭国差不多大小。
    到了大明,在四夷馆,织田市第一次看到了大明绘测的天下堪舆图,虽然四夷馆影壁墙上的堪舆图并不是最新的、也不精细,但第一次看到天下堪舆图的时候,织田市就知道大明的堪舆图,才是对的。
    倭国是个蕞尔小邦,而不是他们认知里和大明一样大的国家。
    这就是认知上的差距,此时的倭人真的认为大明国力也就那样,和倭国大差不差。
    “除不识王化,不认经纬,不知天朝是广博,还因为顷年达虏猖獗于北、番戎蠢动于西、缅夷侵扰于南,未经大创;以致倭人生心,乘间窃发。”织田市无奈的说道:“兄长在谈及大明时,用到了四面楚歌这个成语,说是大明北方的鞑靼连年兴兵,无比猖狂,而在西南则是缅贼攻打大明,似乎已经是四面楚歌危亡之相了,只要轻轻一用力,大明就亡了。”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摇头说道:“管中窥豹,盲人摸象而已。”
    在这些番夷眼里,大明已经土埋到脖子里了,人已经死了,就差钉棺材钉了,争先恐后的来给大明钉这个棺材钉,朱翊钧终于搞清楚了倭国为何如此猖狂,因为无知。
    大明就是死,也要七十年才能把血条彻底败坏,现在大明的血条更厚了!
    朱翊钧见织田市,主要是将商议好的内容签订下来,织田市作为织田信长的全权代表,在《禁止海贼条约》上签字,这份条约非常的不公平。
    首先织田信长作为倭国安土幕府,要颁布《海贼禁止令》。
    禁令一共分为了三章十七条,这份海贼禁止令是大明礼部尚书万士和草拟,这三章的主要内容包括禁止制造海寇所用海船、倭人任何船只无堪合船引不得出海、瓜蔓连坐法。
    第一章的禁止海寇所用海船,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海寇究竟用什么船,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说明,定义上非常的灵活。定义一旦灵活,就代表着无限制的扩大化。
    在这份禁止令发布之后,所有倭国船只都有可能被视为海寇,禁止海寇所用海船,就是禁止倭人自造船舶。
    第二章则是倭人船舶管理办法,其宗旨就是任何船只没有堪合船引,在海上搜检过程中,都会被视为海寇处理,这条办法里还有规定了用于自卫的武器,只能局限于刀枪剑戟,不能有火铳、火炮和弓弩等物。
    第三章的瓜蔓连坐,就是各令制国会被海寇连坐,一旦发现有海贼之主的令制国,起令制国一体被瓜蔓连坐,而有曲佞包庇之所,知行之人悉数没收抄家,并斩首以收威吓之效。
    海贼禁止令,等于大明无限的宣战权。
    让织田信长交出倭国的海权,可不仅仅是口头的约定,是有详尽的规章制度,一旦倭国有人违反,大明水师就是师出有名。
    海贼禁止令之外,第二份则是包含了大明关于大阪湾设立守御千户所的详细规则。
    守御千户所是大明一种很特殊的卫所,在地方上直接隶属于都指挥司,而现在大阪湾守御千户所,就是类似于在倭京都地检特搜部一样的部门,直接隶属于朝廷,同样归长崎总督府管辖,其正式名称为:长崎行都司。
    长崎行都司,设有正五品海防千户两名,从五品副千户四名,正六品镇抚使八名,下辖二十四个百户所,二十个海防巡检,算上杂流(能当杂流都是精兵)共计三千人,五桅过洋船两艘,三桅马船二十艘,战座船五十艘,水翼帆船二十四条,钻风船若干。
    长崎行都司是超规格的编制,颇有点类似于之前未曾建省的辽东都司,李成梁和他的客兵,其实按照这个规模,已经是逼近总督府级别了,长崎总督府也就三千牙兵而已。
    在海贼禁止令和长崎行都司之外,就是关于货物禁止清单,大明海防巡检一切禁止贩售货物,在倭国一体推行,同样倭国所有港口,都要设立都饷馆、海防巡检用来缉私稽税,这一条得大明亲自去实现了,织田信长连大阪湾都输给了毛利家,这都需要大明水师用武力亲自去开辟了。
    第四项则是织田信长以安土幕府下令,承认长崎总督府的合法性,这份合法性除了织田信长这个征夷大将军、关白大夫签字之外,还要倭国的天皇用印。
    第五项则是割让堺市,堺市是倭国大阪湾现在最繁华的港口,是大阪商贸中心,整个堺市都成为大明的领地,隶属于长崎总督府的一块飞地,作为守御千户所的驻地以及在倭海防巡检的老巢。
    第六项为助军旅之费,每年安土幕府应该提供三十万两白银,作为长崎行都司的军旅之费。
    这个条约围绕着海贼禁止令展开,所以也被称之为《禁止海贼条约》,完全围绕减少倭患展开。
    这笔银子是朱翊钧为长崎行都司的军兵们要的,海防巡检跑去‘伺候’倭人,‘保护’倭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朱翊钧只能用真金白银去奖赏他们,倭国这三十万银的助军旅之费是额外的收入。
    海权和海关这两个十分宽泛的范围,在这六项面前,变得具体了起来,这也是朱翊钧之前下章长崎总督府的细则,织田信长面对如此苛刻的条约,想要将前五项折算为七十万两白银,以每年一百万银换取。
    但大明行事极为霸道,根本不给织田信长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可以不签。”朱翊钧看着织田市说道:“你一旦签署了,就是倭国的罪人,日后倭人,会痛斥你是个卖国贼,朕把国书送往倭国让织田信长签字也是一样的。”
    朱翊钧看得出织田市非常的犹豫,这玩意儿谁签谁挨一辈子的骂,既然是织田信长的请求,那就让织田信长签字就好。
    想要借力大明,那可不是免费的,借力大明非常昂贵。
    其实在倭国,室町幕府向成祖文皇帝俯首称臣,在倭人看来是大赚特赚的堪合贸易,倭人甚至不愿意用堪合朝贡这个带有俯首称臣意味的字眼,而是冠以贸易之名,将册封的圣旨,认定为堪合条约。
    这是室町幕府一贯的宣传,这样看起来室町幕府从大明讨到了天大的好处,付出了一点点名义上的代价,所以室町幕府不是罪人。
    这也是朝鲜使臣始终将倭国称之为逆子的缘故,明明被册封,明明在堪合朝贡中受益良多,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藩属国的地位。
    在倭人看来:大明就跟个傻子一样特别好糊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堪合贸易,倭国用三条船的硫磺、倭刀等物,就能换取十倍、二十倍的货物回到倭国,大量铜钱、丝绸、陶瓷等贵重物品,被朝廷赏赐带回倭国。
    倭国在堪合贸易中获利十分丰厚,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口头承认明朝的宗主国地位,实际上明朝对倭国没有任何控制权,既没有派军进驻,也不参与倭国的任何国家管理。
    每一次堪合都是大明血亏,倭人血赚的好买卖。
    现在,这份血淋淋的条约,既要控制令制国的大名,也要派军驻扎,还要参与国事管理,甚至还要让倭国割地赔款,这六项,就是对这一切最好的回应。
    现在织田市哪怕是个女人,也知道这份条约的可怕,日后倭人恐怕会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几百数千年。
    大明的确好说话,比现在大明更好说话的是过去的大明,之前大明以柔远人,进行了长达一百七十年,几近于经济援助一样的堪合贸易,终究是酿下了东南倭患的苦果。
    这个苦果,大明硬生生的吃下了,东南倭患终究是平定了下来,但是现在,到了讨债的时候。
    朱翊钧师承张居正,张居正还只是眦睚必报,朱翊钧压根就是心眼比针尖还小,不要让大明皇帝把他记到小本本上,否则就要承受大明皇帝这个人间帝王之怒。
    就倭国的问题,就是再贱的贱儒,也无法对皇帝说出‘柔远人’那三个字了,所以如此苛责的条约,是昨日因,今日果。
    “陛下,日后大概没有倭人了吧。”织田市拿起了笔,看着皇帝陛下郑重的问道,询问着皇帝对倭的意图,大明把倭国灭了,就不存在骂名的问题了。
    朱翊钧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嗯,日后不会有倭人这个概念了。”
    “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织田市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拿出了特使的印信,盖在了这六份条约之上,一式三份,大明皇帝一份,朝廷一份,倭国一份。
    织田市签字用印之后,看了眼万士和,俯首贴耳的说道:“陛下,只有大唐才需要为历史负责,历史是沉重的负担,也是枷锁。”
    “朕是大明皇帝!”朱翊钧对倭国把大明称之为大唐,是非常不满意的,这种叫法非常的普遍,其目的自然是宣传那套‘崖山之后无中华’,张冠李戴、李代桃僵,窃中华正朔、对中原贼心不死的理论。
    朱翊钧非常不喜欢这一套,并且要求倭国纠正这种说辞。
    “这就是中原啊。”织田市感慨万千的说道,大明皇帝纠正的不是一个称呼,而是礼法,大明皇帝如此在乎,其实在乎的是对历史的责任。
    倭国就没有这种要对历史负责的文化,所以做事百无禁忌,毫无礼义廉耻而言。
    朱翊钧懒得理会这个被大明文化冲击的女人了,就一副堪舆图就够她研究一辈子了,朱翊钧和织田市沟通,才知道,原来倭人是这么个想法,大明不大,大明很弱,大明是个破房子,踹一脚就塌。
    大明这个破房子谁都想踹塌,朱翊钧要事实告诉这帮蠢货,大明这个破房子,不是谁想踹就能踹的!
    织田市会作为游女留在大明,这是朱翊钧留下的人质,也是沟通的渠道,更是释放了一些信号,让倭国的肉食者们可劲儿的向下压榨,拼命的内耗,互相征伐,谁凶谁就能当大明的狗。
    织田市离开之后,大明皇帝宣见了来京城送羊毛的绥远布政使三娘子。
    大明皇帝日理万机,礼部为了减少大明皇帝的工作量,多数情况都会把外番使者安排到一天集中觐见,直接一日处理清楚。“臣绥远布政使那颜出,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三娘子行了五拜三叩首的大礼。
    三娘子是大明的绥远布政使,同样也是北虏的使臣,她也将会是最后一个北虏使臣,在她之后,绥远将会完全实土郡县化,她的留任就是大明给北虏的一个承诺,代表着她还能为北虏说话,同样她的责任就是帮助大明完成对绥远的王化。
    介时,她的离任将会成为一个标志,大明将绥远彻底王化的标志。
    “忠顺夫人,绥远现在怎么样了?朕听说绥远羊毛今年比之去年增加了一成左右。”朱翊钧示意三娘子平身,询问着绥远的近况,羊毛又变多了,这当然是个好事,但是绥远贫瘠的土地是否能够承受,这是必须要关切的问题。
    “修路、挖煤、口碱、金银铜铁、定牧,一切都有条不紊。”三娘子俯首说道:“感谢大明皇帝的挂念,绥远一切都好。”
    “真的很好,去年冬天归化城并没有冻死人,还修了一个养济院来安置妇孺。”
    妇孺,就是妇女和孩子,在之前的草原上,白毛风来临时,妇孺是第二批饿死冻死的人,第一批是老人,壮丁最后饿死,来年征战,烧杀抢掠。
    而现在大明在归化、朔方、五原、胜州诸地建城,同样有着养济院官舍的各城,今年安置了很多的妇孺,有没有人被冻死,饿死?当然有,但比之往年,已经大幅度减小,而且有了活路,这就是希望。
    大明皇帝对草原的恩情,就像是长生天终于看不得草原人的苦难,让陛下带着大明的礼法,来到了草原,将恩泽雨露带到了草原,这就是如同天一样的恩泽。
    “有没有因为需要养羊,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朱翊钧询问起了吃饭的问题,大明的圈养也存在着类似于英格兰的圈地问题,养羊就种不了地,粮食就会减少,人饿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烦恼,那就是饥饿。
    “那倒没有,毕竟以前边民也不事耕种。”三娘子面色略显无奈的说道:“就是一些问题上,潘总督要求的太过于严格了,边民有点…不习惯。”
    “潘总督怎么个严格法?”朱翊钧有些疑惑,询问了细节,潘季驯是大明循吏,朱翊钧好奇潘季驯到底要求了些什么。
    三娘子一脸复杂的说道:“移风易俗方面的。”
    “潘总督要求,任何人不得向没有度牒的喇嘛庙捐钱捐物,而另一方面,对各种没有度牒的喇嘛进行了还俗,绥远没有任何喇嘛庙有度牒,其实就是禁止捐赠,取缔了众多喇嘛庙,改为了汉传佛家。”
    “这是朕照准的,潘总督上奏说,边民一年盈余折银不过二两银,光是往喇嘛庙都要捐三两,这怎么能行呢?”朱翊钧对这件事一清二楚,潘季驯的话没有皇帝这么客气,在奏疏里,潘季驯直接痛骂秃驴不事生产,拿了边民的香火钱,以衬金的名义发给所谓的出家人。
    那是出家人吗?那根本就是一群虫豸!
    若是完全按着潘季驯的要求,就不是要求喇嘛还俗了,而是直接拉到矿山里开矿,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这些个喇嘛不肯还俗,那就送矿山了,若是敢纠集边民聚啸作乱,一律按叛逆处置。”朱翊钧看着三娘子重申了一遍朝廷的政令,这些个喇嘛庙,建的一个比一个恢弘大气,边民现在都是大明人了,大明都不收这么重的税,这帮玩意儿,敢这么收!
    现在朝廷还好说话,强令他们还俗,胆敢聚啸作乱,就一体捣毁,再兴一场灭佛,也在所不惜。
    之所以要让人还俗,其实就是鱼饵,让这些喇嘛们纠集起来那些死硬不服王化之人,再以剿匪平定叛乱的名义,将其一网打尽,这是礼部尚书万士和出的主意。
    万士和也是个读书人。
    喇嘛庙主要用来维稳,大明的确需要边方的稳定,但已经开始王化,就不需要他们这些藏污纳垢的喇嘛庙了,而且潘季驯直言不讳的说,这些喇嘛庙就是各种花柳病传播的巢穴,只有捣毁这些毒巢,才能奢谈长治久安。
    这和之前大明对喇嘛庙的态度完全不同,之前大明对草原的喇嘛庙听之任之,甚至恨不得北虏遍地都是喇嘛庙,软化北虏攻伐能力,防止北虏南下,现在大明开始对绥远王化,态度直接180°大转弯,立刻对他们展开了清理。
    不是自己的地,不是自己人,自然不心疼,既然已经攻伐,确定要实土郡县,那就要做好。
    “其次就是不准人畜混居。”三娘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看向了别处。
    朱翊钧眉头一皱的说道:“这个朕还不知道,是养的猫和狗吗?如果是的话,也要定期清理修剪爪牙,极多麻烦,草原物产不丰盈,还是不要养这些,猎犬还是要养的,用以驱狼。”
    “是牛羊。”三娘子就说了三个字,略微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朱翊钧非常明显的错愕了一下,作为大明皇帝,他见过有把猫狗当家人的,但还真的没见过和牛羊住在一起的。
    万士和赶忙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其实边民如此,也能理解,以前没有牛羊圈,自然怕那些牛羊丢了,被人偷了,或者干脆冻死,所以人畜混居,现在有了牛羊圈,潘总督要求不得混居,就顺理成章了。”
    “偷牲畜,在大明民间也时有发生,偷牛者打死勿论。”
    偷牛的人被抓到了,乡民将其打死,也是死了活该,这种律法已经非常宽松了,牛在民间比命还重要。
    万士和算是给三娘子找补回来一点,人畜混居是因为生产力低下导致的,边民们又不是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有圈不得混居,也算是因地制宜的法令。
    “还有些其他的。”三娘子知道万士和在给她找补,但她还是介绍了这些移风易俗具体的规定,比如,粪便要收集起来堆肥、不许将牛粪藏在卧室之内、不要席地而坐、不许手抓吃饭等等,当三娘子把这些说完,文华殿上安静了下来。
    万士和这个擅长找补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去找补了,就是春秋战国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需要移风易俗的地方。
    “长治久安,道阻且长。”朱翊钧只能如此说,万士和都给三娘子台阶了,三娘子自己不下。
    三娘子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臣说这些,看起来都是恶习,都是笑话,但大明的边民也想追求安定的生活,潘总督因地制宜的做出了这些移风易俗的决策,我们这些旧虏勋贵也愿意配合执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五十年。”
    三娘子是旧虏,是原来北虏的勋贵,是和解派的代表,她现在领着旧虏勋贵,在坚决执行这些看似管的太宽的政令,以期许能在几十年后,真正不分彼此,真正变成同一片天,同一个大明,同为大明人。
    三娘子的和解不是单纯的跪地投降,而是带领边民追求更稳定点的生活,以前是通过和大明商贸往来,现在是执行大明王化的政令,自元廷失鹿,大明和北虏打了两百年了,到现在没打出个结果来,和解就是最切实可行、最是合则两利的好事。
    “朕也愿意和边民一道见证绥远的王化之路。”朱翊钧看着三娘子十分确信的说道:“只要遵循朝廷政令,朕也有耐心去完全王化绥远。”
    朱翊钧还年轻,二十一岁的他春秋鼎盛,他习武练体,能活很久很久,万历维新的新政将长期有效,现在大明最担心的莫过于君上克终这个宿命般的大劫了。
    “臣代绥远八方万民,叩谢陛下隆恩。”三娘子再次俯首贴耳行大礼,谢皇帝的恩典。
    “上次忠顺夫人走的时候,说要收养义子,这么久了,朕听闻旧勋举荐之人,三娘子都给否了?”朱翊钧问起了三娘子收养义子之事。
    三娘子之前收养的义子,跟着俺答汗一起斩首示众了,现在三娘子膝下无子。
    “臣打算收养两个女儿。”三娘子十分巧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她不养义子,养义女,她的身份养义子,就等于是在养继承人,三娘子不认为自己走后,这个义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最终决定养义女。
    义女就不是继承人了。
    “如此也好。”朱翊钧笑了笑,北虏或者边民,在政治待遇上和倭人完全不同,有些话,不方便说的太明白,心照不宣就是。
    三娘子十分懂事。
    若是三娘子的义子,真的纠集兵马要抗拒王化,朱翊钧也不会因为所谓的友谊,有任何心慈手软的可能,平定后,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是唯一的下场。
    历史总是在螺旋上升的,或者说历史总是像烧饼一样翻来覆去。
    当大明王化逐渐成功之后,绥远地方就会因为王化成功,而忘记当初为何出发,忘记今日的窘迫和生活困难,反而那一小撮的蠢货,会因为所谓的雄心,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王化成果。
    养义子有政治风险,养义女,风险就会降低很多了。
    三娘子和皇帝陛下聊了很久,主要是一些塞外的趣事,朱翊钧很难有机会亲自到草原上看看,对于牧民们的生活,只能道听途说,也算是有趣。
    在草原上,狼从来都不被崇拜,狼也不是什么精神图腾,相反,打狼是草原人的日常生活,为了打狼可谓是想尽了办法,草原上的狼灾,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让边民们尤为揪心的就是,这些个狼,明明吃不了那么多,偏偏都要咬死,明明吃一只就饱了,却要把其他的羊也都咬死才罢休,没有草原人是不恨狼的,除非他不是草原人。
    除了打狼,放牧的时候,要格外小心那些个旱獭打洞,不小心踩进去,腿容易骨折,而且在草原上,没有路的地方,夜里是绝对不能骑马的,否则马失前蹄,就会要了人的命。
    这些都是朱翊钧所不了解的草原。
    “忠顺夫人远来,朕也没什么好赏赐的,照旧例,仍赏御制银币一百银,对襟大氅一件,国窖十瓶,另加赐纻丝四表里、钞五千贯。”朱翊钧恩赐了一番远来的使者,怎么说三娘子也非常非常的懂事。
    “陛下,黎牙实在殿外候着了。”冯保提醒着陛下今日的日程,除了织田市、三娘子之外,还有一个黎牙实,黎牙实是来凑热闹的,他现在从头到尾更像是个大明官僚,尤其在拍马屁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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