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用掊克之臣,大明会不会亡国?
    难说。
    但不用掊克之臣,大明真的会穷死。
    万历皇帝就没什么本事,没钱了,也不想着整肃吏治、扩大税基、生产资料再分配,启用了无数的矿监,竭泽而渔,导致大明的税基彻底萎靡,大明的财税,就像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王崇古很清楚自己的职能,聚敛的掊克之臣,但在是否要扩大官厂权力这件事上,王崇古和张居正的态度高度趋同,哪怕是弄个僵化的九头蛇出来,也不要弄个一定会尾大不掉的庞然大物出来。
    这样实在过于危险了。
    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王崇古自己,都很危险。
    户部的王国光、张学颜互相交头接耳的攀谈了一番,最终确定了西直门煤市口被收归官有之后,归属户部,这是户部权力的一次扩张,同样也意味着责任。
    朱翊钧本来打算是让王崇古清理门户,他在朱批里说的也很明白,贱儒在放屁,但最后廷臣们形成了一致决定的时候,朱翊钧也选择了认同,在奏疏的浮票上下了印,通过了这份廷议内容。
    这就是廷议,朱翊钧的意见很重要,廷臣们的意见也很重要,在确保方向正确的前提下,让决策尽量考虑到社会的各个阶级的承受能力,制定出不那么完美,但能够推行的政令。
    “泰西特使黎牙实奏闻要回泰西了,陛下,臣不看好,还是不要放归的好。”万士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在大明十二年的泰西使者黎牙实要回家,因为索伦犯下了重罪要被斩首,需要一个人稍微调和一下。
    黎牙实这个人选当然合适,但他会死,黎牙实作为鸿胪寺的通事,是万士和的下属,明知必死的局面,还让黎牙实前往,万士和做不出来。
    “黎牙实觉得朕的圣旨能保得住他,以为作为大明遣泰西的特使,就能活下去,这是一种错觉,在大明待久了的错觉。”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十分肯定的说道。
    大明皇帝圣旨的效力,只在大明腹地有效,出了腹地,到了长崎总督府、吕宋总督府,也都是和当地分封的总督商量着来,大明水师辐射之地,就是圣旨有效的区域。
    泰西归神管,圣旨不管用。
    “但这是黎牙实个人的选择,朕只能祝福他好运了。”朱翊钧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黎牙实自己也清楚,请朕的圣旨,不过是为了说服他自己罢了。”
    “泰西有盗火者传说,普罗米修斯把火种从神那里偷到了人间,被神用枷锁束缚在高加索山上,永远无法入睡,膝盖不能弯曲,胸口还有一枚金刚石的钉子,日夜折磨着他,每天都会有一只鹫鹰,啄食他的肝脏,承受身体被啄食再生的轮回之苦。”
    “黎牙实又不傻,自己骗自己罢了。”
    “臣遵旨。”万士和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放黎牙实回去,索伦指责黎牙实是个叛徒,而黎牙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从未背叛过生养他的土地,他的君王。
    无论在什么文化之中,叛徒、二鬼子、贰臣贼子都是不受尊重的。
    其实仔细评估一下风险,黎牙实真的偷东西回去,也偷不了什么,五桅过洋船卖了那么多,西班牙的造船业又不弱,但迟迟没能仿造出来,这就是结果,黎牙实带什么回去,都没有实现的基础,而且黎牙实也不是大工匠,对技术类的并不熟悉。
    朱翊钧决定放归黎牙实。
    “牛痘的推广遇到了阻力,目前愿意主动接种的少之又少,不过京堂百姓,都在等着绥远的实验结果,如果效果好的话,想来推广不是什么难事了。”户部尚书张学颜,汇报了关于牛痘的推广,不学数理化,处处是魔法的时代里,牛痘法的推广,非常困难。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解刳院对此早有预料,庞宪前往绥远,也是因为一定会被质疑。
    这很正常,在这个年代,还有人专门捕番夷,卖番肉,一斤二十文,将番肉熬成油,一两也是二十文,说是能治病,官府示禁,而民亦不从也,朝廷禁绝番肉、番油、番膏还被百姓反对,最后强力执行了下去。
    所以牛痘法,会被视为‘魔法’的一种,被朝士们所抵制,也实属正常现象。
    这年头的‘魔法’实在是太多了些。
    “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送上了国书,蒙兀儿国国王阿克巴,向陛下问好,主要是为了询问棉花生意和东吁战场问题。”礼部尚书沈鲤,说起了沙阿买买提,喜欢扔钱袋子的沙阿买买提,也不是整天在前门楼子听评书,屁事不干,呈送国书这种事,还是要做的,毕竟是特使。
    但他一年能上两次班,能上满四个时辰,就了不得了。
    大明和蒙兀儿国的生意,主要是大明进口棉花出口棉布、进口硝石出口火药,这是大明和蒙兀儿国最大的两项生意,阿克巴每次国书都要感谢大明皇帝的慷慨和仁慈,其言谈极尽谄媚,毕竟阿克巴当二道贩子,真的赚麻了。
    而这次,阿克巴在国书里对东吁战场表示了担忧。
    莽应里、岳凤联合云南生苗悍然发动了对大明的进攻,甚至攻破了关隘直逼大理,大明开始反击之后,战场的推进十分的缓慢,但足够的坚定,让莽应里在东吁的威望大跌,又因为常年征战穷兵黩武带来的种种矛盾,随着战败直接爆发。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胜负是兵家常事,没有人可以一直赢,穷兵黩武的结果就是只能一直赢,只要输一次,那么被胜利所掩盖的内部矛盾,就会集中爆发,所以只要发动战争,就必须倾尽全力的获得胜利,压上所有。
    大明还没有打到东吁城,反倒是东吁城里自己乱起来了。
    东吁城内发生七次较大规模的动荡,其中光是武装政变就发生了三次,还有四次是活不下去的普通平民,揭竿而起的抢烧活动,而且由东吁城引发的动乱,正在向整个东吁扩张的趋势。
    阿克巴不是什么圣人,他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在他眼里可从来没什么平民,他主要担心这样愈演愈烈的动荡,影响到了蒙兀儿国,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到棉花的种植,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阿克巴写了国书询问大明皇帝,什么时候能打完,直接天兵推进,灭了东吁,阿克巴担忧东吁骚乱的影响,更担心影响到了棉布生意。
    大明不会因为阿克巴对东吁的询问,就改变既定的策略,礼部也拟定的国书,进行回函。
    廷议仍在继续,这次泰西来的使者依旧是西班牙索伦、葡萄牙马尔库斯、英格兰则是换了一个叫乔恩·亨利的人,法兰西的使者是一个亨利三世的男宠,这让礼部非常的不满,但也没办法,法兰西真的没人可派了。
    “陛下,罗刹国的察罕汗送来了国书。”沈鲤说起了一个新的使节,来自沙俄的沙皇的问候。
    罗刹国是当下大明对沙俄的翻译,自元朝时候知道俄罗斯大公的存在之后,各种译名层出不穷,罗刹、罗车、罗沙、罗斯等等,都是大明对沙俄的称呼,而察罕汗一词,也是自元朝就有的称呼,意思是白人的可汗。
    大明对罗刹国并不熟悉。
    这都是大明对沙俄的翻译,其实人家沙俄宣称是罗马的继承者,察罕汗的翻译也不准确,应该是‘凯旋将军和独裁者’,送来国书的是伊凡四世,也是沙俄的第一位沙皇。
    朱翊钧打开了一式五份,由俄文翻译成了拉丁文、西班牙文和意大利俗文,再由拉丁文翻译成了汉话的国书。
    这是一份国书,同样也是一份讣告,伊凡四世在下定决心派遣使者来到大明的时候,已经重病,在国书由使者携带,前往罗马教廷的时候,伊凡四世已经重病不起,也就是说,国书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
    没有人能管得住死后之事,无论生前多么的伟大。
    国书里用夸张的语气,形容了伊凡四世一生的功绩。
    “这名头比朕还要长!”朱翊钧看了一页,全都是名头。
    独裁者名号就有五个,沙皇的名号有十一个,大公的名号有五个,王公的名号有十四个,全北域君主的名号有十一个;领主的名号有八个;公爵的名号有八个。
    就这国书的第一页,写满了名号。
    朱翊钧的名号就简单多了,在所有国书里,朱翊钧的名号就一个,大明皇帝。
    就这四个字就够了,就这四个字就足够换来所有人的尊重了。
    罗刹国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堆砌在一起,只能说显得非常心虚,希望用这种花里胡哨的而且切实的名号,来换得大明朝廷的尊重。
    朱翊钧看完了国书,并没有无聊到弄一个对等的名号进行回应,而是以大明皇帝为主体,做了回信。
    要搞朱翊钧也能这么做,就是显得非常有幼稚而已,当初大汉和匈奴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彼此就在抬头上进行较量,一次比一次长,非要压对方一头,就跟农户建房,非要比别人家高一砖才行。
    朱翊钧对这种近乎于斗气一样的儿戏,并不热衷。
    廷议冗长,有些重要的事儿,需要认真商议,有些则是一笔带过,不是每一件闹到文华殿上的事儿,都需要明公们费尽心思的处理。
    结束廷议后的大明皇帝前往了北大营操阅军马,李如松依旧为王前驱,来到了通和宫接陛下前往北大营,自从戚继光封爵之后,来通和宫接驾的都是李如松。
    戚继光手里端着一把平夷铳,只不过这把平夷铳,是一把全新型号的平夷铳。
    “这把平夷铳里带有螺旋膛线,用的是六钱火药,采用燧发机,带有二十倍的瞄具,在室内,可以打到一百二十步以上,室外则是一百步,因为室外有风。”戚继光简单介绍了一下新的平夷铳,除了多么瞄具之外,还多了一个前支架,而击发的方式,也分为卧式、半跪和立式三种。
    前支架,就是卧式时使用,会更加精准。
    而在枪机上多了一个保险栓,在没有拔掉保险栓之前,是无法击发的,最大的保证了填药行军的安全性。
    射程、精准、穿甲等多个方面,有了极大的提升,这次平夷铳的弹丸是尖锐的铜弹,和过往的铅子完全不同。
    铜弹是最好的弹丸,但大明缺铜,所以只能选择铅或者铁。
    戚继光也没多废话,以立式进行了展示,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枪枪命中了靶心,而且因为室内的原因,一共十枪,每枪皆中人型靶的靶心,而后戚继光又将瞄具拆下,使用三点一线的机瞄进行了射击,仍旧是十枪皆中靶心。
    戚继光将平夷铳收拾好,才站了起来,尊重军械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戚继光笑着说道:“一个训练有序的锐卒,持有此类平夷铳,不携带瞄具的情况下,也可以精准命中敌人。”
    “一个十人队,配一把平夷铳足矣,因为战场上,更多的是鸟铳饱和式攻击,来应对敌人的冲锋,当然在清除高价值的目标时,平夷铳也会发挥奇效。”
    戚继光之所以拆掉了瞄具,是为了向皇帝展示平夷铳的稳定性和可靠性,瞄具其实非常不方便携带,因为瞄具比较金贵,玻璃的硬度其实并不是很高,比砂砾要低的多,瞄具没有保护很容易磨花,而且不适合在战场上长时间使用。
    而机瞄就不同了,简单、可靠、适用性广而且同样准确,这就是戚继光对军械的追求。
    “李总兵啊,你看到了吗?”朱翊钧拍了拍平夷铳说道:“要是敌人手里有这玩意儿,你带着人冲锋陷阵,牙旗一倒,那仗是打还是不打呢?”
    建文战神、靖难第一内奸、虎父犬子、靖难运输队队长李景隆,是李文忠的儿子,而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虽然李文忠是亲外甥,但李文忠的一生的战绩,堪称彪悍,李文忠一生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元顺帝逃到了应昌,就是李文忠带兵突袭,把元顺帝打的继续北逃。
    但李文忠儿子李景隆在靖难之役中的表现,堪称灾难。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李景隆送,燕王朱棣能不能靖难成功都是个未知数。
    在关键战役,白沟河之战中,李景隆所率官军,稳扎稳打眼看着就要击退南下的燕军了,结果一阵大风起,牙旗被大风折断,战局立刻变成了一边倒,所有人都以为李景隆被燕王给杀了,军心立刻涣散了起来。
    牙旗怎么倒的众说纷纭。
    比如朱棣就曾经对旁人说,是他亲自带兵斩旗,但其实那会儿朱棣陷入了苦战,坐下的马匹受伤、连近战用的长剑都剑锋折缺,不堪击,驱马退去还被堤坝所阻拦不能再退,李景隆手下大将瞿能差一点就追上了朱棣。
    比如李景隆见人就说,乃是奸细所为,若非如此,燕王必被斩于马下,此战胜负如何尚未可知,这话还让朱棣听了去,因为非议君上,被朱棣给褫夺了爵位,软禁在了家中。
    这话朱棣不爱听,因为李景隆说的不对,在白沟河之战,即便是牙旗没有倒下,瞿能、瞿良才也无法抓到或者杀掉他朱棣,因为汉王朱高煦已经带兵赶到,击退了瞿能、瞿良才所部,并且朱高煦亲自将瞿能斩下马去,日暮时分,朱高煦所部更是将瞿能的儿子瞿陶斩杀。
    牙旗被大风吹倒,就成了唯一的结论,这样一来,符合朱棣登基天命所归。
    李如松打仗很喜欢冲锋在前,武疯子一样,朱翊钧也是提醒李如松不要冲动,作为帝国冉冉升起的将星,未来京营的总兵,李如松必须要稳重,他作为主帅,就是高价值目标。
    “放眼望去,寰宇之下只有大明有这等神兵利器,何惧之。”李如松嘴硬了一句。
    “李如松,骄兵必败!”戚继光十分生气的看着李如松教训道,李如松已经改了很多,但仍然改不了这种不稳重的形象,这如何能做大明的大将军,如何能让陛下放心!
    “戚帅不必生气,李总兵完全可以用一句臣谨遵圣诲这种套话来糊弄朕,但他怎么想怎么说,这就是真诚,大明臣子要都是李总兵这样的,那朕在宫里天天睡大觉就可以了。”朱翊钧满脸笑意的说道。
    李如松这个性格,朱翊钧非常喜欢,有话直说,他是军伍中人,要是和文臣一样玩起了虚应其事,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朱翊钧就要反思自己了,作为一个每天都到北大营操阅军马的君王,帐下大将心里有话不敢说,不能说,那才有问题。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泰西因为沙漠雄鹰萨拉丁的崛起,失去了耶路撒冷这个永久的圣地。”
    “在南宋淳熙二年,泰西教廷决定进行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这次的东征,由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红胡子巴巴罗萨、英格兰狮心王理查、法兰西国王狡诈菲利普牵头,是一场规模盛大的东征,征召十字军超过了三十万人,其中有七万骑士组成的精锐。”
    “沙漠雄鹰萨拉丁不过与万余人罢了。”
    “其中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巴巴罗萨,就率领了三万骑士,七万的扈从,消息传出,占领了圣城耶路撒冷的萨拉丁十分紧张,巴巴罗萨带领大军亲自出征,行至萨列法河(格克苏河),当时的大臣都劝巴巴罗萨不要骑马渡河,此时的巴巴罗萨已经六十八岁了,骑马渡河,很容易出问题。”
    “但巴巴罗萨不听,仍然执拗的要亲自骑马渡河证明自己的勇武仍在,结果马失前蹄,摔倒在了岩石上,并且淹死在了河里。”
    “狡诈菲利普退出了东征,只有狮心王理查继续前进,此时东征的大军只剩下八千人了,而理查的东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弟弟的叛乱,不得不回国平叛去了,最终沙漠雄鹰萨拉丁获得了圣城。”
    圣城在泰西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声势浩大,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尾,令人唏嘘不已。
    历史里有很多的偶然性,影响深远。
    作为高价值目标,就要有高价值目标的觉悟,李如松不是边方的一员悍将,而是帝国的柱石之一,朱翊钧不通军务,但戚继光下令把总以上不得冲锋陷阵,之所以要下这样的禁令,是因为亲自带兵冲锋十分常见。
    “好吧,陛下,臣其实已经改了很多了。”李如松无奈,战鼓起、号角吹,金戈铁马之时,不能亲自冲锋陷阵,对于李如松而言,的确是一个折磨,这种武疯子,其实对自己的命并不看重,青山处处埋忠骨,战场上马革裹尸从来不是耻辱。
    在皇帝操阅军马挥汗如雨的时候,泰西诸国遣大明特使系数抵达了四夷馆,在四夷馆内,在特使聚集的地方,例行的酒会开始了,为了防止发生淫纵之事,就会现场比往年多了许多缇骑的身影,推杯换盏可以,玩红毛番、金毛番也没问题,但大庭广众之下,不行。
    哪怕是关起门呢。
    酒会上各国使者的情绪非常低迷,因为智者索伦被皇帝斩首在了菜市口,大明甚至没有让刑部尚书去监刑,而是让一个侍郎前往验明正身,一次斩首示众超过了一百二十七人,凡是参与到搬运阿片的水手,也一起被大明皇帝给斩首了。
    “到了大明的地界,就要遵守大明的律法,不肯遵守大明律法的不是使者,而是仇敌,各位使者应该知晓这一事实,在大明的地界,理当遵守大明的律法。”高启愚站在酒会的中间,对着四方说道。
    乔恩·亨利大声的问道:“那大明使者违背了我们的法律,又当如何?”
    “自然是以大明律法为准。”高启愚理所当然的说道:“大明遣泰西的使者犯下了任何的过错,理当由陛下来问责,任何胆敢攻击、羁押、威胁大明使者的行为,都会被视为挑衅,就要承担大明的怒火。”
    “在大明的地界要以大明律为准,大明的使者违背了我们的律法,也要以大明律法为准吗?”乔恩愤怒的说道:“大明做事,过于霸道了!”
    高启愚摇头说道:“这不是霸道的问题,而是按照道德标准而言,大明律法要远比英格兰的律法严格,至少大明不会搞出私掠许可证这种人神共弃的律法来,伦敦无论是环境,还是道德,都是恶臭,乔恩,你说呢?”
    “哈哈哈!”
    黎牙实带头大笑了起来,高启愚的拉丁文非常标准,出使的使者都精通拉丁文,所以立刻引起了哄笑,高启愚的回答也是事实,大明的律法可比英格兰的律法更加严苛。
    这里其实还有个谐音梗,乔恩(john)在拉丁文里的意思:厕所。
    所以高启愚一语三关,这一句话骂了乔恩这个特使本人,骂了伦敦的恶臭,也骂了英格兰的道德低劣如同厕所一样滂臭。
    “我…”乔恩被骂的有点懵,这个外交官的嘴,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一些。
    黎牙实知道,其实私底下高启愚骂的更凶,高启愚可是亲自去过伦敦的,对于伦敦的评价,高启愚就两个字,滂臭。
    高启愚去过那么多泰西的城池,伦敦最臭…
    虽然乔恩一直在不停的说着什么他的名字来源于圣经,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怜悯。
    高启愚没有逗留太久,他就是警告各国使者遵守大明法律,而后就马上离开了,这里不是说话和谈判的场合,高启愚并不想跟他们推杯换盏,马尔库斯因为和大明极为特殊的关系,也和高启愚一起离开了。
    亲疏有别。
    “感谢大明缇骑缜密的调查,调查清楚了真相,找到了真凶,否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马尔库斯表示了自己对缇骑的感谢,查案的缇骑非常的专业,抽丝剥茧的找到了索伦这个幕后真凶,洗刷了马尔库斯的嫌疑。
    泰西对大明的确是白银净流出,是贸易逆差,但作为二道贩子的葡萄牙,赚的盆满钵满。
    “我要介绍一个人给高少卿认识,他是巴西总督,佩恩·德·若昂。”马尔库斯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们在巴西拥有许多的殖民地,这位佩恩·德是安东尼奥殿下的朋友。”
    “看起来,安东尼奥这个国王做的并不是非常顺利。”高启愚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意味深长的说道。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高少卿的慧眼,的确如此。”马尔库斯由衷的说道。
    这个佩恩·德,的确是巴西总督,但一直不支持、不认可安东尼奥国王地位,是葡萄牙海外殖民地总督里,最是反对安东尼奥做国王的,而这一次佩恩·德作为副使,也是安东尼奥对国内贵族的妥协。
    “佩恩·德为何要和安东尼奥和解?还不是看到了大明商货在里斯本集散,所以才会选择支持,马尔库斯,你和安东尼奥一定要擦亮眼睛,这种毒蛇一样的人,会随时反咬一口,他们不是忠诚于信念、道德、君王,而是忠诚于金钱。”高启愚十分郑重的提醒马尔库斯。
    就马尔库斯和安东尼奥为大明带来了那么多的种子这一件事,就值得高启愚尊重他们了,哪怕是投其所好的拍皇帝的马屁,但大明作为传统的农业国,农桑仍为本务。
    “反复小人而已,不值得信任,但这天底下,这样的人也最多。”马尔库斯对高启愚的提醒十分认可。
    “那就见见吧。”高启愚面色平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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