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来探望贤妃。
    进了门,拉着贤妃不叫她行礼:“让姐姐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皇后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折煞臣妾了。”贤妃忙说,“是臣妾自己愿意为您分忧,怎么能怪您呢?”
    “在外人看来,陛下对你们兄妹的责罚并不算重,可我知道你们原本不必受这样的责罚。”皇后携着贤妃的手坐下说道,“说到底还是因我之故。”
    “娘娘,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你才有我们。我们若是不尽心回护您,将来又能倚靠谁呢?”贤妃反倒安慰皇后,“这些日子陛下没有责怪您吧?
    我们虽然受了罚却也并不是伤筋动骨,我猜想着陛下当众虽然没说,可在心里也难免迁怒到皇后娘娘的身上。”
    “还真是让你猜着了,”皇后叹了口气,“前日陛下去我宫里,叫跟前伺候的人都退下,跟我说不要总是疑神疑鬼。”
    “唉!”贤妃叹了口气说,“臣妾受罚受斥责都不要紧,千万不要让陛下心中对娘娘您有了芥蒂。”
    皇后听了之后苦笑,说道:“说没有芥蒂都是自欺欺人罢了,皇上的确是为我留了面子。可是在心里必然还是怪我的。”
    贤妃听了,顿时焦急,言辞恳切地向皇后说道:“娘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不如把臣妾舍出去。
    就跟皇上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和您没有关系。
    是我痛心于万仪失了孩子,才想方设法地栽赃福妃。”
    “你疯了吗?这可是大罪!”皇后蹙起眉头,“别人躲还躲不及,你怎么上前兜揽?”
    “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心软。”贤妃说着垂下泪来,“到什么时候也是您和太子最要紧,我们别说是受些委屈,便是因此获了重罪,甚至丢了性命,也不足为惜。
    陛下若是不信,尽可以将之前那麝香屏风的事拿出来,也说是我冤了她。那一次证据却确凿不会错的,只是因为娘娘您帮着臣妾隐瞒皇上才不知道实情。如果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皇上就不会再怀疑了。”
    “你疯了吗?!真要那样的话,你可就不能回头了。”皇后不禁动容。
    “娘娘,臣妾没有疯,臣妾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最要紧。”贤妃擦干了脸上的泪,挤出笑脸来说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把事情做得干净,不会连累到您。”
    说着起身就向外走。
    皇后跟前的侍女上前拉住她,解劝道:“贤妃娘娘稍安,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得皇后娘娘做主才成。”
    “姐姐,”皇后叫住贤妃,“我知道你有这份真心也就足够了,如今事情已经落定。皇上并没有再追究,咱们犯不上主动送上门去。
    你终归是我的左膀右臂,失了你,我就失了帮手,犯不上的。再说了,就算你去到皇上面前自首,终究奈何不得福妃,反倒实在助长她的气焰了。”
    贤妃听皇后如此说,便也不再相强,只是说道:“既然娘娘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臣妾也就不能执迷不悟。不过今天把话说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臣妾都愿意在前头为娘娘挡刀。如有半个字不是出于真心,就叫我不得好死。”
    “姐姐言重了,快休如此说,我还信不过你吗?”皇后拉住贤妃的手,更显亲密了。
    太液池北边的假山,已经密密地爬满了绿藤萝。
    有几只翠羽鸟儿在池边洗澡,叽叽喳喳地鸣叫声很是动听,也显得园子里格外寂静。
    贤妃被责罚,皇后也受了申饬,这宫里的人都变得小心谨慎,进园子里游玩的人也少了。
    其实就算此刻附近有人,也察觉不到在枝叶掩映的假山洞里有人。
    “这个给你吃,我特意叫她们做的,还热乎呢!”
    “我不饿,一块就够了。”
    “别呀,你多吃点儿,我知道你吃不饱。吃不完的带着,饿的时候再吃。”
    “可不成,这东西若是让人瞧见了,我得被打死。”
    “那你就在这儿吃完,不带回去。”
    “真的吃不完,我这些天都胖了。”
    “胖点儿好,吃不完的给猫吃。”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像两只躲在洞里的小老鼠。
    外面艳阳高照,假山洞子里却阴暗如许。
    太子手里托着帕子,帕子上放着几块酥皮糕点。
    林扶菲两颊鼓鼓,脚边蹲着那只绿瞳黑猫。
    “太子,你的头还疼吗?”林扶菲问。
    “我不想骗你,其实早就不疼了。”太子一笑,“可我不想读书,就跟母后说还疼。”
    “那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怎么办?”林扶菲胆子小,觉得撒谎实在危险。
    “母后眼下顾不上我,”太子其实不愿意提皇后,一提到她,就觉得胸口烦闷,“她从来顾得都是她自己。”
    “可不是,娘娘把你视如性命的。”林扶菲说,“只是你是太子,将来……”
    “世人都说我将来要如何如何,”太子不免浮躁起来,“全然想不到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做得很好了,”林扶菲同情地看着他,“换成是我早撑不住了。”
    “你也很好,我觉着你比我过得快活多了。”太子垂下了头,“母后早晚会逼着我回去读书,还会逼着我做许多我厌恶的事……”
    “其实我能过得好,多亏了一个人,”林扶菲想起了自己入宫后走来的这一路,“不然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如果不是薛姮照告诉她灵柏熏猪的事,她不可能得到庄姑姑的庇护,脱离开杂役的苦工去做更轻省的活计。
    如果不是薛姮照,放花灯被诬陷那次,她必死无疑。
    还有后来,薛姮照让她用荆芥泡澡,她从此留在了十公主身边,算是安稳下来了。
    “唉!要是有个人能帮帮我该多好,”身为太子,却总觉得孤立无助,“我还是别做梦了。”
    “要不我去跟薛姐姐说一说,让她帮你出个主意吧!”林扶菲眼睛亮亮地说,“她可聪明了。”
    “凭她一个小宫女,怎么能帮得到我?”太子笑了,“还是叫她远着些吧!免得殃及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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