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皇帝大典。
    这一日天气响晴,文武百官早早恭候在天恩殿外。
    神元帝乘坐玉辂从万安门缓缓步入,除了九九八十一名轿夫外,前驱开道、伴驾随行,以及后面跟随的仪仗、甲士等足有上千人。
    远远望去,犹如锦绣堆成的一座鳌山。(这部分我觉得无趣,所以简单带过)
    司礼官站在高台之上,高声喝令,众人依礼叩拜,山呼万岁。
    因为姚家犯事,原本定好的关于皇后的事项,只好取消。
    众人最关心的是皇上祭天之后,由青阙国师推演大谶。
    虽不知究竟是什么,但总归是关于国运的预测。
    闲话少赘,白日里一大套繁琐的礼仪章程全部走完,到了傍晚才开宴席。
    众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虽然席面上均是素菜,也好过饿着。
    等排完了宴席,皇上再次沐浴更衣,众人也都净面漱口,等着子时观看推演大谶。
    在海德殿外早已搭好了法台,法台一共七层,每一层都有七个小道士守着。
    青阙站在第七层上,披散头发,赤着双脚,手中拿着法器,口中念动咒语。
    那几十个小道士也不闲着,全都跟着青阙念咒。
    皇上带头跪在法台之下,诚信祝祷。身后是文武百官以及各宫妃嫔皇子。
    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青阙才放下法器,闭上眼睛扶乩。
    众人抬头望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青阙已然被仙人附体,只见他双目紧闭,只有手在动。
    过了一会儿,手停了,整个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道童连忙将他抬下去,皇上则走上法台,观看沙盘上扶乩的谶言。
    在灯珠的照耀下,偌大的沙盘上写着四句诗:
    白虎青龙两相争,
    田木水中夺镝锋。
    澄清混沌启慧眼,
    流云散尽见君星。
    皇上便叫跟随在身旁的大学士将谶文认真记下。
    而后在到台上祭拜完毕,才走了下来。
    此时青阙也醒了,皇上叫把谶言拿给他看。
    青阙道:“这是上天的指示,内有玄机,小道也不敢胡乱注解,还请陛下慢慢参详。”
    如此大典总算彻底落幕,皇帝回宫休息,百官出宫回家。
    只剩下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不得休息,要尽快把各处打扫干净,器物也要归回库房。
    第二日的早朝自然不上,各宫都是在近午时方才传膳,早午饭并在一起吃了。
    不过自从那道谶言公布开始,上上下下便忍不住议论分析起来。
    说来说去,相对也有了比较统一的说法。
    谶言上说白虎青龙两相争,今年恰是白虎之年,明年可就是青龙了。田木水中夺镝锋,田木合成一个果字,水中合成一个冲字。
    当今太子名叫朱冲,而五皇子名朱果。
    “夺镝锋”者,“镝”者“嫡”也,说明两个人会争太子之位。
    但就后面两句而言,看法却又不一致了。
    有的人说“流云散尽”指的是皇后姚紫云和姚家灰飞烟灭,可想而知朱冲便不能做太子了,还得是五皇子继任大统。
    但又有人说,“澄清混沌”就是要等到这二人争储风波结束之后,才又有他人被立为太子。
    毕竟在此之前,姚家可是一味想要铲除五皇子的。
    双方斗了得有二三年,许多朝臣都被牵连其中。
    诸如马家和刑部的几位大员,都是因此而倒了台,败了势。
    这两种说法一时之间不分上下,不过没有人敢当众议论,都是私底下说的。
    皇上大典之后,因为身体疲乏,故而连着数日都不曾上朝。
    贤妃亲手做了羹汤,着人送到阳泽宫去,顺便打探消息。
    康广回来后说:“陛下正在与青阙道长对弈,看上去精神不错。”
    贤妃听了一笑:“只要青阙在就不必担心。”
    青阙是他们这边的人,皇上又最听他的,所以贤妃只觉得胜券在握。
    “娘娘,这青阙道长为何不在谶言中说得更明白些?”康广这些天心里头就觉得有些不痛快,“现在众说纷纭,还有的说五皇子是天选之人。”
    贤妃看了康广一眼,笑道:“你也算是有耐心了,到今天才问我。
    我知道你心急,可天下的事都是缓缓为之方得圆满。
    若是青阙在谶言中写得明明白白,说敢儿才是君星,虽然够直接,可也一定会引人怀疑。
    别人的疑心都可以不必顾虑,万一皇上因此而起疑,那可就糟了。
    要知道皇上的疑心从来都是最重的,又何况他当初既然能从十几位皇子中夺得帝位,就说明他手段心机一样都不缺。
    回想我们这一路走来,利用姚家又摧毁姚家,你当谁都看不出这里头的曲折吗?
    再者说咱们又是如何稳稳走到现在,还不是韬光养晦,事事都不肯露头吗?
    如今福妃和五皇子未除,太子虽然失了倚仗,可终究还有太子的名头在。
    且让他们两个斗去,咱们姑且在一旁看热闹,不是很好吗?”
    “娘娘果然沉稳,小的总是忍不住起急。”康广陪笑着说。
    “你一片忠心,本宫怎能不知呢?”贤妃笑道,“之前有大典拦着,许多事情都未处置。相信过不了多久,对姚紫云和姚家的惩处就会发落下来了。”
    “那这一阵子五皇子他们必然会着力笼络人心的,咱们可要做些什么呢?”康广问。
    “且让他笼络去,就怕他不笼络。”贤妃冷笑,“这样咱们就能抓住他的把柄,让皇上厌弃他们。”
    “娘娘说的一丝不差,刚刚推倒了姚家,五皇子他们就拉帮结派,皇上怎能不生怒?”康广喜得直搓手,“咱们顶好再找几个假意投诚的,到时候带头反水,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知道怎么做就好,但一定要隐秘些,别叫人瞧出端倪,老五那帮人奸滑着呢!”贤妃叮嘱他。
    “娘娘放心,这事情一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了。”康广心有成竹,说完这个又想起别的事来,“皇上还没正式下令处置姚家呢,姚万仪就死了,娘娘您看这个事……”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皇上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吗?”贤妃冷哼一声,之前她在姚万仪面前假装得有多慈爱,如今就有多刻薄,“敢儿说了她是自戕,谁还会怀疑?只是咱们到底心软,依着我也不必扔出去喂野狗,装进薄皮棺材里,烧埋了就是了。”
    “娘娘慈悲,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康广连连点头,“这就带人去处置了。”
    原来那天六皇子刺死了姚万一,本待命人拖出去扔到荒郊野外喂野狗的,但手底下人提醒他,叫人瞧出了问题四处说闲话终归是不好。
    六皇子便不再过问径自走了。
    府里下人无法,只得将姚万仪的尸首先放到冰窖中。
    随后报给了贤妃让拿主意,而宫里头忙着皇上大典,也顾不上。
    到了今天,康广才跟贤妃说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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