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翻天覆地,与正在孟府里陪着孟童做游戏的郑辛远也毫无关系,每天,她给小五喂了饭,在孟童的院子里呆上两三个时辰,就拿了纸笔埋头画画,头一回,她恨自己二十一世纪什么才艺都没学,毛笔拿不住不说,画个圈圈都画不圆,按照陈婆子的描述,越画越觉得陌生,连一开始听见时那一抹熟悉感都抓不住了。
    趁着厨房清锅的时候,捧了点刮下来的锅灰,几乎是恶补,银子哗啦啦的拜托别人出去买纸笔进来,看了看自己空下去的荷包,真是想大骂这个坑爹的年代,纸笔弄这么贵,让那些贫寒学子怎么办?
    她却是不想想院子里堆得一堆望一眼就令人心疼的废纸,饶是孟逊听了府里下人的回报,特意挑了一个晚上去她院子里瞅了一眼,见了鬼画胡一堆,都摇头叹气,要是外面的学子知道她这样糟蹋纸笔,肯定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然而,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她只觉得,纸笔不就是让人用的吗,完全没有珍惜的觉悟,孟逊见她的字奇丑无比,也觉得她懂的珍惜才叫奇怪了,先前还奇怪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现在想来是当初种草莓挣得,只是如今这样坐吃山空,她倒是舍得。
    孟家并不难寻,孔鑫文在落阳城最大的仙客来客栈,听着蒋青打听来的消息,饶是他已经冷静超过常人,也不禁心惊肉跳,郑辛远这胆子,着实是太大了。
    只是她是骗着进去的,如今明着去寻人只怕不妥,况且孟家的情况他不是不清楚,有钱有势,现在一个残障小儿,费多大精力都是不在乎的,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蒋青想了想,道:“我还打听到郑妹妹的外公正在落阳城看病,亲家王氏的铺子里每天去了好些个大夫,均没有办法,不然,先找个由头让郑妹妹先出来见上一面,她点子向来很多,应该有脱身的办法。”郑辛远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鬼点子多,试想,老山上的马蜂窝谁没事会去捅它,偏她为了两口蜜,绞尽脑汁给弄下来了,当初蒋兰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他记得十分深刻。
    孔鑫文发现蒋南要才华有才华,要谋略有谋略,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让他欣赏的是他与年纪不符的老练,一张脸似乎永远都是冷着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会儿见他不由自主嘴角轻扬,不由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杨氏的头发白的厉害,每见一次,都让郑小葱觉着老了好多岁,老刘头自觉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不肯再浪费银子,杨氏大半夜看着只剩下几个碎银的荷包,哭干了泪,咬咬牙,既然花了,干脆全花光了好了,要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随着一起去了就罢了。
    王家丰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岳母。”
    杨氏悄声的起来开门,擦了把脸,不好意思道:“家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饿了,再给你下碗面好吧?”
    王家丰摇了摇头,岳母一家极重情谊,偏生娶了两个厉害的儿媳,不然拉夫人娘家一把也不是不行,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岳母,这些你先拿着。”
    杨氏自然是不肯要,“这一趟已经劳累你们破费许多了,你们的心意,我和你岳父都懂,感激在心呢,现在这钱绝对是不能收的。”
    王家丰说出去应酬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但他喝酒一向自有办法千杯不醉,故此,晃了一下手,就将银票放在了杨氏手里,捏的紧紧的,不容她拒绝,“岳母,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今日去喝酒,听说孟府里来了个神医,是专门给孟小少爷看病的,这孟小少爷的情况我问了问,和小五被卖的可能就是同一家,一是小五,一是神医,我估摸着小鸭也就在这城里,我们想办法去求了神医过来给岳父看病,再把小五和小鸭找着了,岳父这病就好了。”
    老刘头这病约莫就是心病,越急越好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王家丰想着这已经是唯一的法子了,再不行就真的没办法了。
    隔日,王家丰听闻孟二公子在醉仙楼谈事,就早早候在下面了,孟逊跟着一群人下来,送走富态的李都尉和张县长,两人胃口越来越大,冷笑,也不怕被撑死。
    听下人来报有人求见府上神医,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公子如玉,只是薄唇微翘,那股天生的薄凉让这个少年凭空多出三分慑人的气场来。
    王家丰见着人时,总是眯笑温煦的脸也不由得僵了一僵,正经的作揖行了一礼,道明来意。
    王家丰不是头一次听说孟逊这个名字,少年英才,在商场中人,无人不知,所以态度郑重三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孟逊也不是头一次听说,在关于郑辛远的报告呈上来时,若是郑辛远本人自己见了,保准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尼玛,我都不知道我祖宗的名字,你只差去刨坟看长相了吧!
    郑辛远名义上还是王氏的人,最近事情颇多,孟逊直觉不想摊这回事,反正郑辛远的底子握在自己手里,谅她治不出什么花样来,王氏的仇,只可惜她没多生几个孩子来还呢!
    但想想她惯来狡黠的脸,若是碰上这事时又会有什么表现,孟逊又多了三分期待。
    “好,后天,我带神医来你铺子,回头,你将地址写给木瓜。”他不是不知道地址,随口一说罢了,待见着王家丰的字条,忍不住惊艳,好一手漂亮的字,笔锋犀利,暗含刀锋,好!
    “收好,回头好去临摹。”
    木瓜忙将字条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自家公子就是太过谦虚了,明明自己的字已经很好了,但见着什么好的,又要学上一学。
    郑辛远听到木瓜来告诉她后天出诊的事时,也是呆了,第一直觉就是这人简直太他妈的闲了,都闲出蛋来了!不是说好二公子素日忙的脚不沾地,睡不安枕的么,府里的人眼睛都特么的瞎了么?
    她还等着被遗忘呢!孟童的病根本就治不好,改善一番再跟王氏请辞,到时候想想办法就溜出去,也没有大过,只要这神出鬼没的二公子不出现,一切都好说!
    郑辛远垂头丧气,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这段时间在空间里翻书,找到一本杂症小记,管他三七二十一,不医死人就好,想想,她便将这件事暂时放开了,埋头继续奋笔疾书,不想,宜山进来,道:“郑姑娘,六小姐来了。”
    无奈的放下手中自制的炭笔,在水盆里一落手,整盆水都黑了,顾不上那么多,擦擦手,先一步将房门关上,正碰上拎着裙角大步而来的孟杨。
    “六小姐。”郑辛远礼貌的先打招呼,“今天还没到午时,还没开火。”孟杨的院子就在孟童的旁边,见得孟童竟然和两个残疾的下人一桌吃饭,觉得十分奇怪,便执意过来蹭饭,一来二去,惊觉虽是简单的饭菜,但十分下饭合口,便每天中午都准时报到,先一步到郑辛远的院子来,说明自己今天想要吃什么,让她烧了来抵院子的债。
    人不是个坏人,只是脾气直了一些,郑辛远能够理解,众星捧月长得孩子,没点脾气才奇怪了,也不是讨厌她,只是她嘴太碎太快了些,见着小五痴痴呆呆的样子,话不太好听,见着自己一地的纸,话就更难听了。
    “又倒腾你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了?”孟杨没介意她挡着自己,轻蔑一笑,“先前还能给我瞧瞧的,现在连见人都不能了?都说了你没那个天分,偏不信!”
    郑辛远瞥她一眼,意思很明显,明明是有求于自己的吃货,话这么刻薄不怕没东西吃?
    孟杨扬了扬下巴,向后挥挥手,道:“带上来。”
    郑辛远吓了一跳,待看清婢女拿上来的是什么,不由哭笑不得,一篓子大螃蟹,让她弄的,还以为是什么坏事呢。
    “今天本小姐想吃这个。”
    郑辛远挠了挠头,算了算,竟然已经十一月份了,其实已经过了吃蟹的季节了,难为这大小姐能搞这么一篓子外强中干的货来,况且,螃蟹性寒,孟童几个都不适合吃,这大小姐看着年岁也不大,吃坏了身子还得找自己麻烦。
    郑辛远做为难状,说:“前些天见你喜欢吃辣的,特意让人搞了几条鱼,准备今儿烧辣子鱼吃的,要说这个菜,可是我很久没烧过了,每烧一次都得扔个盘子,太奢侈了。”
    见孟杨睁大了眼不解,还蛮可爱,接着道:“因为每次吃了鱼还不够,我师父还要将盘子给舔了,我嫌他不卫生,就很少烧了。”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自己最喜欢吃的就是鱼,自己母亲最会烧的也是鱼,每次吃完,意犹未尽,都能趁着母亲不注意舔干盘底的汤汁,现在想想,真是再温暖不过了。
    郑辛远每顿只烧一个荤,基本以素菜为主,孟杨也是最喜欢吃鱼,闻言,有些纠结,郑辛远提醒她,“鱼都杀了,可不能放,放放坏了,我下次买鱼不知什么时候了。”
    “我买给你。”
    郑辛远摇摇头,“这鱼可有讲究了,你买不来。”将厨房准备的和自己空间里逮的换了个个儿,除了自己,谁都弄不来。
    “那就算了,你,那这些送给母亲去吧,就说是本小姐孝敬的。”孟杨指着篓子,命令身后的婢女。
    郑辛远噎了一下,这些货送到王氏跟前,以她管家的精明,一眼就能瞧出来,还说是孝敬的,不气出病来就算好了,不由暗自称奇,在孟府这么久,郑辛远从不乱走,见着的人也很少,只听宜水说起过,孟杨的亲生姨娘最是受宠不过,如今一看,孟杨对上王氏已经是不假辞色,这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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