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不大架子怪大。”梁西闻忍俊不禁,“我爷爷总得怼两句,但我爷爷胆小,怼两句就不吭声,我奶奶嫁过来可也在燕京这么多年,跟我爷爷一吵嘴就一场京骂,那会我和梁赫谦听不懂,跟听戏似的,听了半天才知道我奶奶都把我爷爷骂完了。”
    阮念想起自己见过的廖芝,总是特别和气亲切的模样,一个特有书卷气的老教授,她还有点儿不能想象。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就进了家常菜馆,阮念大学时也没怎么出来吃过几回,因为北方菜量都挺大的,她一个人也不吃完,也没个饭搭子。
    店里是真的挺老了,就六张四方桌,左边儿三个,右边儿三个。
    右边那排坐了几人。左边坐了一对情侣。
    梁西闻和阮念随意地坐下,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这会儿还是手写的点单,没什么太高科技的东西。
    “吃点儿什么呀您两位?”老板娘是个很和气热情的中年女人,“咱这儿的八珍豆腐特别地道,桌桌必点,还有咱这干煸鱿鱼,炖牛骨,看看想吃什么。”
    “我想想啊。”阮念凑过去坐在梁西闻身边。
    老板娘将点菜板放桌上,“那您想吃什么写什么,写好了喊我就行,咱这上菜快。”
    说着,老板娘给他们两人倒了酸梅汤,还自然夸一句,“郎才女貌的。”
    阮念不好意思,就坐在梁西闻身边,他提起那支有点老旧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地写上菜名,他的字好看,很有力的硬笔行书,是她惦记的那两样,干煸鱿鱼,八珍豆腐,他稍稍偏头,“还想吃什么?糖醋里脊?凉拌海蜇?”
    “我不挑食。”阮念坐在他身边,“特别好养活。”
    梁西闻瞧着她就笑起来,于是添了两样,喊了老板娘递过去。
    等着炒菜的间隙,阮念往门外看着。
    这家菜馆外面就是一条繁华的步行街,“走过这条步行街就是我学校了,我读了四年书的地方。”
    梁西闻稍稍偏头看着她,阮念今天头发也乖乖散在两肩,店里开了空调,她把大衣随手脱了。
    露出的一截脖颈细嫩白皙。
    她转头看着他,挺开心地跟他讲起以前读书时发生在这儿的一些琐事,她眉眼微弯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家菜馆也没有什么高级的装潢。
    玻璃门,木桌木椅,墙上挂着两只红色的中国结,墙边儿是冷饮柜和成箱的饮料啤酒,老板娘上菜,老板炒菜,典型的夫妻档生意。
    老板娘可能不忙的时候在看电视剧,手机的声响隐隐约约,好像是经久不衰的《甄嬛传》。
    旁边的桌上是几个男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孩子上学的事,偶尔吐槽老婆管得严,说什么好久才聚一次。
    后面儿是一对小情侣,安安静静又有点害羞的小声说话。
    梁西闻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阮念,忽然感觉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好像有一股暖流慢慢地流过心尖,于是连眼神儿里都藏满了爱意。
    阮念正说到兴头上,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就我大四那会有个男的在宿舍下点蜡烛给女生表白,保安拎着消防灭火器站在后面……诶你看我干嘛?我今天出门前贴了假睫毛,是不是掉下来了?”
    梁西闻忍俊不禁,“没,特别漂亮。”
    “那你一直看我,盯我看好久了。”
    阮念小声说。
    梁西闻跟她在桌下牵着手,好像迟来的热恋,“就是觉得。”
    “嗯?”
    “原来有家的感觉是这样。”梁西闻看着她,温声说,“像是,很多很多让人觉得幸福的碎片拼成,我只是看着你,就觉得有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只是看着你,就觉得,好像很爱你。
    很爱你。
    阮念笑起来,“我也是呀,别人都说,婚姻是你唯一一次可以自己选择的自己的家人,梁西闻,我们也是互相为对方选择的家人。”
    其实这天,阮念都快要记不得两人说了些什么。
    她偶尔讲起大学时看过的某本小说,梁西闻就告诉她这本小说改编过电影,于是顺理成章的约定以后一起看。
    梁西闻跟她讲起港城的茶餐厅,阮念就特别胆小的问他港城某知名的恐怖片儿是不是真的有现实案件,梁西闻说不知道,但知道那儿有挺多知名的丝袜奶茶。
    阮念哭笑不得,“你怎么还知道丝袜奶茶,我以为你大学时整天泡在图书馆里。”
    梁西闻沉吟了几秒,像是特别坦诚的跟她分享一个秘密,“港城丝袜奶茶多出名呢,陆邵礼他们经常去,有一家老招牌店了,但他们没带我去过,他们说我和那儿不搭调,我那会,其实还挺想尝尝的。”
    阮念啼笑皆非,怎么都没想到面儿上冷淡的梁西闻大学时代竟然有一件遗憾事是没喝过大学门口的丝袜奶茶。
    于是阮念特别豪爽地跟他约定,“你等我拿到我第一笔翻译的稿费,我带你去港城喝丝袜奶茶,我们两个一人一杯。”
    透着一种,真诚却又干净的傻劲儿。
    却也无端让梁西闻唇角弯了起来,陪她幼稚下去,“拉钩?”
    “说话算话。”阮念勾着他的小指跟他约定。
    后面儿的情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人,梁西闻今天出门换了件行政夹克,他这么穿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正经斯文,厅里厅气的。
    阮念穿的舒服,毛衣牛仔裤运动鞋,像个大学生。
    俩人凑在一起,不知怎么话就没完,还愈发幼稚起来。
    违和,却又充满着烟火气的浪漫温馨。
    阮念夹着一块儿鱿鱼花吃,吃完了悄悄跟梁西闻说,“要不是我社恐。”
    “就怎样?”
    “就要像小时候我妈那样,逢人就说我家阮念这回英语考了满分,那我就是逢人就说,我家梁西闻会做饭有耐心,居家人夫谁也比不了。”
    “幼稚不幼稚。”梁西闻失笑,抽了张纸给她擦擦唇角。
    以前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忘干净了。
    以前非必要不出门吃饭的老习惯也丢掉了。
    以前早睡早起工作为先的准则也跑到了九霄云外。
    嘈杂的聊天声,甄嬛传里一声一声嬛嬛亲密的叫着,外面驶过了一辆摩托车。
    砰。
    砰。
    砰。
    他通通听不见,只听到他的心跳有点嘈杂——他的意中人坐在他的身边,笑的有点小臭屁的模样。
    像个幼稚的傻子。
    单纯又惬意地满足,而后用湿巾把手擦干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像怀胎三个月,怀了八珍豆腐的孩子。”
    梁西闻笑着问她,“还吃不吃麦旋风了?”
    “吃,散步吃。”阮念说,“我都几年没吃了。”
    梁西闻笑她,而后去结了账,那天出来时间还早,阮念和他走在马路上散步消食,两人围着滨江大桥走了一圈。
    阮念说,“那边儿是一条风情街。”
    梁西闻就同她再走过去,波光粼粼的江水浮动,风情街已经打烊了,意式建筑亮着彩灯。
    有个老太太举着相机问他们拍不拍照。
    阮念赶紧拉着梁西闻走,“这种拍照是收钱的,她说给我们拍照,拍完了就要二十块呢,我大学就被这招式骗过,我们身上没有纸币。”
    “来都来了,拍就拍嘛。”梁西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挺直接问了一句,“二十?”
    “诶对喽,二十。”老太太看他直爽,也不藏着掖着。
    梁西闻扫了个付款码,老太太举着一个模样有点老旧的拍立得。
    梁西闻拉着阮念,两人就站在已经打烊的意式风情街边。
    “3——2——1——”
    在1要落下的时候,梁西闻紧紧地牵住了阮念的手。
    老太太拿着那张相片儿递过来。
    拍立得的照片天生有种朦朦胧胧的滤镜,人像在几秒之内慢慢显现出来。
    夜色如墨将倾,彩灯朦胧似幻。
    梁西闻比她高了一头都多,他的眉眼分外深邃,身姿优绰,阮念并肩站在他身边,唇边的笑意没停过。
    梁西闻将相片儿放进了夹克的内衬里,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说,“第一张合照,我要珍藏起来。”
    两人婚礼提前,婚纱照都没来得及拍。
    “这才不是,第一张合照是结婚照,”阮念纠正他,“这是第二张。”
    “都要珍藏。”
    “你要放哪儿?”
    “放办公室的桌子上,夹在手机里,放在钱夹里,”梁西闻的手顺势钻进她的指缝里,跟她牢牢地十指相扣,“第几张都要珍藏。”
    “我突然想起来——”阮念说,“我们婚礼还拍了许多照片,策划师说还剪了视频哦,我还挺想看的。”
    梁西闻笑笑,好像这才想起来婚礼跟拍的事儿,那天梁西闻是有意让策划多拍一些,留作日后的纪念,婚礼跟拍后来跟他说,这场婚礼光照片拍了三千多张,内存几十个g。
    梁西闻忽然还挺满足、挺期待的,期待跟阮念坐在西郊的客厅里一张张慢慢看。
    前面的路口就是津海大学,这也是国内一所较为知名的211老院校了,阮念去旁边的麦当劳甜品站买了一个草莓麦旋风,第一勺递到梁西闻唇边。
    还故意逗他,“喝不到港城的丝袜奶茶,请你吃津海市的草莓麦旋风。”
    梁西闻看着她就忍不住笑,老老实实吃下,还弹了她额头一下,“胆儿大了,开我玩笑。”
    “有什么不敢的,”阮念抱着麦旋风在学校附近的木椅上坐下,“我啊,今非昔比喽。”
    两人在马路上转了一会才慢悠悠回酒店,这也不过七点多点儿。
    阮念去迅速的洗了个澡,打算看会小说或者刷刷剧再睡。
    梁西闻手机响了一次,他去露台接了一下,好久没出声,好像犹疑几秒。
    阮念看到了,趴在床上大手一挥说,“你要是有公务要处理就去嘛,我一时半会还不睡。”
    梁西闻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梁正卿前几天从医院观察了几天出来,今儿又给梁赫谦气着了,老爷子执拗,非要梁西闻回家一趟,时霖打电话过来有点为难,梁西闻知道,喊他回去是假,估计是老爷子有了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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