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许溪云的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山上有一片堰塞湖,就是之前堆积着山腰的一些石块,让山里的雨水泉水无法顺畅地流下, 时间一场, 就形成了一片面积不小的湖。”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林婶夫妻俩相视一眼,小小地点了点头,继续等着许溪云的后文。
    “其实这片湖威胁不到我们这里来,有危险的是西边山脚下的那一片村庄。”
    “西边山脚?那不就是崔家村?”
    林婶喃喃道, 他们和崔家村离得不近。更何况崔家村规模大,人多,后又开了集市,更是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她身边不少认识的好姐妹都搬去了崔家村过好日子去了!
    只剩几家对这片土地感情深厚的迟迟不肯搬走。
    “林婶,我在山上细细看过了。虽然那堰塞湖的方向并不在此处, 可若是那湖决堤, 崔家村一整个村子可能都会被冲毁, 而且整个的山体结构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想....”
    “你想把洪水引到我们这里来?来保全崔家村?”
    在许溪云犹豫的脸色里,林伯面无表情地替她默默补完了后半句。
    林婶一脸不可置信, 瞪大了眼睛望着许溪云,似乎是要听她亲口否认。
    可许溪云只在沉默里,缓慢地点了头。
    “许姑娘,你这事办得可不地道啊!”
    林婶动了怒,气声从胸腔里沉沉泄出。
    她还欲多说什么,房门却突然被一大帮人撞开,木门咚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去,吱呀吱呀地摇摇欲坠。
    “林婶!还跟她多说什么?!她这就是来害我们的!”
    领头的那人手里掂着锄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冲进来就指着许溪云的脸吼着。
    “是啊是啊!什么宫里的女官!我看都是唬人的!莫不是朝廷想占用我们这片地盘,这才派你来随便编了个幌子唬我们大家的吧!”
    他这想法经不起推敲,可大家本就在气头上,乍一听只觉得颇有道理。人群的怒火轰得一下又被点燃,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就快要将林婶家的屋顶都掀开。
    许溪云一开始还试图解释两句,可她一个人怎么吵得过这么多人。眼看着局势越来越控制不住,甚至有人越逼越近,那一伸手就能将许溪云掀个个儿,林伯这才看不下去,拍了桌子。
    林伯是村里少数见过世面的人,每月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京城呆着。村里人想打听什么消息,或是呆着什么稀奇玩意儿都要仰仗他,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凶,平时便不怒自威,大家都怵他,更别说此时是真的发了火。
    林伯拧着眉,脸上肌肉紧绷,满脸的络腮胡子根根坚硬,呵斥道:“听别人墙角不说,还不管不顾地闯到别人家里来!你们这像什么样子!”
    那些人自知理亏,皆红着脸垂下了头。
    前几天有人瞥见许溪云从山上下来,一副魂不守舍地模样进了林婶的家门,自那以后便一直有人盯着他们的动静。今天晨许溪云一醒,大家的消息传的比谁都快,都不用人喊,自己便自发聚集到了林婶家门口。
    “可要不是我们自己偷听,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谁知道你们一家会不会和这个女的串通一气,都不知会我们一声就要让我们都搬走。”
    人群中有人弱弱开口。
    其他人听了啧地一声,忙捂住了他的嘴。
    林伯林婶是什么人,他们才不屑干这种事。
    可他们嘴上虽佯装斥着,眼神却是不自觉地往屋内那几人身上瞟,等着听他们一个回应。
    林伯的眼神淡淡划过那人,却仍把他看得不禁打了个冷战。
    “若你在你心里我林伯是这种人,那你们今日也不必来我这里了,直接将我们几个杀了埋了便是!反正此处就我们这些人在此,你们一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在此跟我们废话什么?”
    林伯的眼像带着锐利的刀,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话说到此,再没有人敢出声反驳一句,都像缩了头的鹌鹑一样在原地一声不吭。
    “大家若不信,跟我上山看看便是,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许溪云上前一步,挡在林婶林伯面前,坚定道。
    这是他们的地盘,许溪云作为一个外来人定动不了什么手脚,跟她上去看看也无妨。
    抱着这种想法,整个村子的人除了留了些老人守家,浩浩荡荡一行人竟全都上了山。
    路途遥远艰险,饶是天天在这片山里穿梭的精壮汉子也受不了这么漫步目的地一直走下去。
    他们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许溪云当时孤身一人是怎么连夜上的山,又是怎么天一亮就赶了回去。
    白天比夜晚视线更加清晰,所以当那片湖泊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中的沉默也颇有些夸张了些。
    众人的视线牢牢黏在那片因微风吹拂而微波荡漾的湖面上,黏在那湖底堆积的碎石和尘土上,黏在那高低层次不明,已经摇摇欲坠,时刻有着因为承载不了湖水的重量而决堤的湖泊边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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