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翔听到绿娇娇的话大吃一惊,正要翻身坐起,却发现眼前寒光一闪,喉咙和腰上,头上的太阳穴都同时被冰冷的铁器抵住,腰上抵得刺痛,这一定是刀;颈上也感觉到一道划长了的寒冷,还是刀。
    他的手还被洪宣娇握着,条件反射一般缩回左手。
    洪宣娇虽然不知就里,但是听到绿娇娇的猛喝,反应却非常快,在这群人中,最不可信任的就是林凤翔,要捉这个人当然一起捉。
    在林凤翔缩手之际,她的手仍紧握着他的左掌,顺着林凤翔缩回左手的方向不拉反推,推到林凤翔的左手缩尽,力道收尽而未发,她的右手偷到林凤翔的肋下,一拍托起他的左肘,左手扣着他的左掌向外扭翻,同时向后斜退半步拉直他的左手,快捷冷脆地使出一招“湘子吹箫。”
    林凤翔被她拉得上身向前倾斜,但是却要发力挺住不能顺势向前倒下,因为颈上还有一把倒扣着刃的利刀,人向前倒这把刀就会割断喉咙。
    林凤翔这时任武功再高,也只能一动不动。向前逃颈上被割,向后退腰上被刺,就算双手出招架开双刀,脑门上的洋枪也会随时走火;其实,双手出招是不可能的,因为左手被洪宣娇擒住,右手被杰克压着,他现在象盘坐在地上的佛像,全身僵硬着向前伸直左手指引众生。
    “绿小姐果然是一代名师,凤翔佩服。”林凤翔一惊之后,发觉自己已被致于死地,反而平静下来,表情严肃,语调低沉地承认了杀人。
    除了绿娇娇和林凤翔,安龙儿和杰克,孟颉洪宣娇都大吃惊,原来林凤翔真是杀过人。
    “刚才我看到你双眉黑气缠绕,就知您有命案在身,出来暂避风头”绿娇娇这时才说出刚才看相看到什么:“再看手相印证,却发现白虎宫杀气横过,杀人只在七日之内,到底你是什么人?杀了谁?”
    “揭阳林凤翔行不改名座不改姓,杀的是衙门的狗官,你们现在可以提我人头去领赏,可能也会领到一百几十两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凤翔面不改色说过因由,竟然仰天长笑。
    “龙儿,给他搜身”绿娇娇不想和他废话。
    “身上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两碎银”安龙儿搜身后掏出林凤翔身上所有的东西。
    “几两比那丑八怪穷多了”绿娇娇说的丑八怪就是孙存真,但是从这一点来看,如果林凤翔的朝廷的人,身上好象不应该这么潦倒。
    洪宣娇手上一发力,把林凤翔的左掌扭到极限,一般人会痛得叫出声,但林凤翔咬着牙看一眼洪宣娇,眼睛转出去看向湖面。
    她问林凤翔:“讲清楚点!什么时候杀人?为什么要杀人?”
    “揭阳县衙的衙总唐顺欺压百姓,还强奸民女,百姓忍无可忍,七天前我设计杀了他在逃跑时经过这里,正好芙蓉镇招武师助狮,我才打个短工赚点盘缠”
    “龙儿!拿绳子绑起他,送到衙门领赏!”绿娇娇叫道,众人都抬头看了看绿娇娇,眼神里都说出一句话,不是吧。
    但这个时候总不能讨论是不是送官的问题,以林凤翔的武功,谁都不知道还可以控制住他多久。
    洪宣娇和杰克一起把林凤翔扭到地上压着,安龙儿纯熟地绑起他的双手双脚,大家才放心地收回刀枪。
    绿娇娇对孟颉说:“现在捉到个逃犯,就这样带着他上路麻烦”
    孟颉听了心领神会,马上接口说:“送到县衙门也要两天路程,这两天要管吃管拉,还要找人看守,这人武功这么高,也恐有不测之事”
    洪宣娇冰雪聪明,转眼间也明白过来,原来孟颉和绿娇娇是想试探林凤翔的话是真是假。
    看相可以看出他杀过人,但是却看不出杀过什么人。
    七天前杀过人,不代表就是朝廷追缉的逃犯,作为朝廷的走狗,一样可以杀了老百姓人再来这里刺探情报。
    如果林凤翔是朝廷派来的探子,说这种谎话骗取大家的信任,借此混入洪门的话,那么把他送回衙门等于放虎归山。绿娇娇在金鸡岭冒死捉到的黑衣人就是因为打入县衙门的大牢,棋差一着被广府派人来把人平安提走,最后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种探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当场被杀,而且是在这种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一来没法子回去交差,二来实在是没有卖命的必要,一但知道自己就要当场被杀的话,多半会露出原形。
    洪宣娇也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要是半路有人出来劫人也是很危险的事”
    杰克和安龙儿都是生性直率的人,一时没明白过来,身边的人怎么突然间都成了衙门的捕头,就想着捉贼领赏。
    杰克皱着眉头问:“捉了他可以领多少钱?”
    绿娇娇说:“鬼知道他值多少钱,要是不值钱的话我们也白捉了”
    “不如砍了人头埋了尸体,我们带着人头回去打听一下,这贼值多少钱再说”孟颉顿时目露凶光,拿起地上的一把菜刀,这刀刚才还用来杀过鱼,一边走到林凤翔身边,一边狠狠地卷着衣袖。
    安龙儿记得绿娇娇曾经几次告诫他不能杀人,他知道绿娇娇不是一个轻易杀人的人,眼前的事情应该有些古怪,他隐约感到一股试探林凤翔的味道。但是他真不敢肯定孟颉会不会下手,毕竟孟颉是洪门的人。样子长得斯文,一样可以心狠手辣,他扯扯绿娇娇的衣袖小声说:
    “娇姐,你不如起卦算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再做决定吧”
    绿娇娇瞪了安龙儿一眼说:“算错了怎么办?这世上什么事都算一算,人还要不要逛街吃饭买衣服啦,走开!”
    安龙儿从没见过绿娇娇这种态度,反而知道一定是事有蹊跷,不多说话马上退开。
    孟颉已经把林凤翔推倒在地,眼睛瞪着他的脸,手里拿着菜刀大喝一声,要向他脖子上砍。
    绿娇娇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林凤翔的表情,他一直咬紧牙关,表情沉重而镇定,的确是有准备死在这里的感觉。
    杰克这时扑过来,双手同时握住孟颉举着刀的手,紧张地说:“别杀他孟师爷!别杀他!你们不想辛苦的话由我带着他,我带他去衙门,但是不能杀他!”
    他捉着孟颉的手一直不放开,转头对洪宣娇说:“洪小姐,上帝的子民不能杀人,你是知道的,他有没有罪不能由我们判决,要由法官去判”眼神里充满期盼和哀求。
    洪宣娇看着杰克很着急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杰克的善良和可爱很让洪宣娇喜欢。
    绿娇娇趁杰克双手捉着孟颉的手,对洪宣娇说话正在分神的时候,闪到他身边,一弯腰掏出他腰间的左轮枪,拉开扳机说:
    “孟师爷你不要动刀了,搞得一身是血,等我一枪打死他,放完血,你再慢慢切人头,干净”
    然后跳后两步双手抬枪对着林凤翔,杰克推开孟颉,伸开双手坐到地上,整个人挡在林凤翔前面大声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要钱的话我给你们,不能杀这个人,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有罪”
    杰克发起脾气的样子,真让绿娇娇心动,这个男人傻得很可爱。
    孟颉和绿娇娇一样,一直有意无意看着林凤翔的表情,那个表情仍是平静。
    林凤翔从地上坐起来,看着绿娇娇和孟颉,眼神没有仇恨和愤怒,只是看到充满鄙视,他冷笑两声,继而哈哈大笑。
    杰克挡在他前面,和孟颉绿娇娇对恃着,林凤翔说:“我今天总算见到一个真汉子,死而无憾了。洋兄弟,你让开吧,他们一心要杀我,你也挡不了多久。”
    杰克回头看看林凤翔,又看看前面的绿娇娇,半命令半哀求地说:“娇娇,放下枪,你先放下枪!”
    绿娇娇看了看孟颉,孟颉向她微微点点头,绿娇娇大喝道:“滚开你这洋鬼子,这里是大清的天下,你以为是你们花旗国呀,我说他有罪他就有罪!马上滚开!
    然后斜跳两步,停在可以看到林凤翔的位置上。杰克马上跟着转过来挡在林凤翔身前,依然伸开双手拦着绿娇娇。
    绿娇娇的眼睛一直看着林凤翔的脸,只要他试图往杰克身后躲一躲,马上就知道这人说的话有假。但是林凤翔不躲不闪,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眼看着湖面,根本不管绿娇娇和杰克在搞来搞去。
    孟颉说:“好了,差不多了”
    绿娇娇放下枪,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刀走到杰克面前,把枪塞到他手里,小声骂了一句:“蠢货,长了个猪脑袋”然后一手推开他,杰克死顶住绿娇娇说:“娇娇,不要乱来”
    绿娇娇站直看着杰克的眼睛,大声说:“走开!我要给他松绑,蠢货!”
    杰克让开路,绿娇娇弯下腰一刀割断林凤翔手上的绳子,说一声:“林兄,刚才得罪了”
    林凤翔揉揉手腕,自己解开脚上的绳子,不解地看着眼前几个变脸比闪电打雷还快的怪人。
    孟颉拱拱手说:“林兄不要见怪,刚才我们只是担心你是朝廷来的探子,所以才加以试探;因为朝廷怕老百姓闹事,一向禁止民间习武,如果刚才你不想死在这里,想我们绑你回衙门的话,我们也就心里有数了;但林兄视死如归的性子让人敬佩”
    “别这么说,也难怪你们,我是带罪在身的人,你们怎么处理我都是我的命,我无话可说,刚才真是谢谢这位洋兄弟”林凤翔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杰克的肩。
    绿娇娇搞清楚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也没什么兴趣再和他说话。反而洪宣娇对林凤翔说:“如果林兄没有地方落脚,不妨到我们村先安稳下来”
    林凤翔连忙说:“这怎么行,凤翔在你们那里会连累大家,我只是仰慕洪姑娘,一直牵挂着才冒险来想见你一面现在也了无牵挂了”说完低下头。
    洪宣娇笑着说:“我们那只是个偏僻小村,官府的人十年都不来一次,对你来说也比较安全,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拜上帝会帮帮忙,也可以学学上帝的道理,我和杰克先生都是拜上帝的道友”
    林凤翔拱拱手说:“如果是这样,真是求之不得,大恩大德凤翔实在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桃花运来了不是?”绿娇娇拿着烟枪走过他俩身边,看也不看顺口扔下一句,惹得众人哄笑起来,林凤翔和洪宣娇也笑,不过笑得很暧昧。
    孟颉说:“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先回芙蓉镇,明天再上山看风水好不好?”
    绿娇娇马上答话:“好,早点回镇上,我还想给小雯买几身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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