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宽衣吧,桃花。”林沉玉懒劲儿上来。
    顾盼生?身?子一僵,他不愿意扭过头来,有些?小脾气:“师父越发疲懒了。”
    他深知自己的自制力,在林沉玉面?前溃不成军。何况现在在灵枢门,又不是在家?中,天?气渐暖,他春裳单薄,一旦激起来那儿雄起,势必要被发现,后果十分难堪。
    “那我喊人?来……”
    “不用,我来。”
    顾盼生?认命了。
    比起暴露自己,他更不愿意林沉玉在旁人?面?前袒露身?体。
    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
    屏风上刺着苏绣,一面?寒山远黛,一面?端的是粉蝶扑花,一边水天?清冷一边艳阳天?,浓淡相宜,意境深远。
    晨光被绿纱窗滤过一层后,细细密密的拓印在了屏风上,苏绣的针眼?细而密,从?当中漏进来的春光,更是轻微几束,恍惚绒尘,缠缠绵绵的照着两个人?。
    隐秘又朦胧。
    屏风上被甩上去素色衣袍,林沉玉抱着膝,如鱼儿般滑进水里。
    一缕青丝逶迤,顺着她的美人?骨滑落水面?,还未沾湿,就被顾盼生?攥住,挽起来。
    他坐在林沉玉背后,目光不由得?看向林沉玉肩上。
    屏风上绣着的双飞粉蝶,被日光拓印在了她白腻如玉的肩上,栩栩如生?,两只蝶儿蹁跹起舞,抵足缠绵。
    好春光从?不为?人?留驻,此刻也爱怜停在了她肩头。
    林沉玉轻轻拍了拍水面?,顾盼生?脑里只想起一句诗来:双飞蝴蝶绕花枝,并蒂鸳鸯戏水时。
    他不由得?伸手,虚虚的放在她肩上,让蝴蝶的影子印在自己手背。这样,他手上一只,另一只仍在她肩。
    顾盼生?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有着隐秘的喜悦,只觉得?这双飞蝴蝶就应该是他和林沉玉。
    一生?一世,成双成对。
    她忽动?了,激起水声涟漪,鲜花流动?,她不甚浓密的睫毛微眨,抬眸看过来。
    “你觉得?我像什么?”林沉玉笑。
    她这一动?静,肩膀挪了位,好似惊走了蝴蝶,窣窣然从?她肩膀上轻盈飞走了。
    顾盼生?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手上落单的蝶影,轻声开口:
    “像蝴蝶。”
    林沉玉愣住了,回?头看他,她双手撑在澡盆边缘,笑的狡黠又单纯:“不,像老母鸡。”
    她指了指澡盆上漂浮着的草药:“你不觉得?我像是锅里,一堆药膳中间被炖着的老母鸡吗?”
    顾盼生?:……
    适才的旖旎心思,一霎时就消散了。
    他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捉住林沉玉鬓边微湿的青丝,温柔的拢到耳后:“不像。”
    “可我觉得?像。”
    顾盼生?无可奈何:“那就像吧。”
    林沉玉玩心起来:“像是吧,那位还能更像,为?师给你下个蛋瞧瞧。”
    顾盼生?:?
    她压低身?子,把半个头都埋在水里,开始吐泡泡,咕噜咕噜的小气泡一个个从?水里冒出来,她直吐到没气,才起来,直勾勾的看徒儿:
    “吐泡泡,像不像生?了一窝蛋?”
    顾盼生?也笑了,顺从?道:“像。”
    末了,他忽道:“那师父会?真?的生?蛋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板栗:“没正经的东西!”
    顾盼生?坏心思起来,逗弄她鬓边的头发,道:“师父这样可是生?不了的,说起来,师父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我记得?我回?答过这个问?题。”
    “再问?一遍,人?是会?变的嘛。”
    “好看,善良。”
    顾盼生?的耳朵自动?忽略了善良两个字,在好看上下功夫:“要多好看的?”
    ”不能比那几个难看吧,不然到时候见老朋友,要被笑话的。”林沉玉叹口气。
    顾盼生?循循善诱:
    “师父所言极是,男人?越好看,带出去越气派。这世界上善良的人?多,可好看的男人?少。纵使燕洄燕卿白那样的姿色,也称不上完美,瑕疵颇多。师父看久了也会?嫌弃腻味的。”
    “所以我觉得?,他们并非良配,师父要找,就要找一个倾国倾城绝顶好看的,才不会?看腻味嘛。”
    林沉玉失笑,只当他开玩笑:“倾国倾城?我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当的起。女孩子里,倒是只有你无愧于这四个字。”
    顾盼生?指指自己,两眼?亮晶晶:
    “那就照我这个样子找夫君嘛,师父。”
    林沉玉哈哈大笑,拍拍他脑袋:
    “我以为?你在给我出谋划策。合着半天?,你在绕着弯夸自己啊。”
    顾盼生?耳垂微红:“有的。”
    他喉头一滚,眼?神躲闪的掠过林沉玉前身?:
    “听说我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生?下来就被人?秘密带走收养了,他应该和我容貌相似,差不到哪里去的。若是他的话,师父会?喜欢吗?”
    “不喜欢。”她干脆利落。
    顾盼生?一愣。
    林沉玉微微一笑,湿漉漉的手摸摸徒弟下巴:“他被带走享福,留你一个人?从?小在宫里,饥寒交迫的受苦受罪,我心疼你,自然就讨厌他。”
    我心疼你……
    顾盼生?耳垂红透了,她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能在他心里掀起万丈波澜。
    他这辈子触碰的所有的温暖和善意,都来自她。
    “再说了,和顾家?沾边的,和皇权带故的人?,我都不想碰,我只想潇洒清闲过一辈子就好。”
    林沉玉叹口气。
    顾盼生?脸上笑意僵住了,他的笑容久久没有回?温,他只觉得?呼吸的时候,肺腑都在发冷,他冰冷的掌心拿过柔软干净的棉布,裹在了林沉玉肩头。
    在林沉玉看不见的背后,他沉了脸,眼?底一片森寒。
    语气却依旧温柔,呢喃道:
    “是呢,师父这样做的对的,顾家?的男人?,争权夺位的男人?,个个都不正常。”
    *
    屏风后逼仄隐蔽的空间里,被层层过滤的柔软春光中,这两个人?的时光格外的美好。
    可美好的时光过于短暂,秦雪雁来敲门了。
    林沉玉匆匆其实,换了那一身?碧绿的衣裳,用竹簪簪住头发,对着镜子看:“你瞧我像不像一颗小葱?”
    顾盼生?顺从?她:“像,而且是最俊俏的一棵葱。”
    林沉玉有些?满意:“就你嘴甜,我走啦,那水还热着,你要不泡一泡?我感?觉还蛮舒服的。”
    顾盼生?身?体一僵,点了点头。
    林沉玉嘱咐完就离开了,忙的天?昏地暗,先是主持祭祀,带领着数百门徒上香供花,祭祀冗长而繁杂,林沉玉不得?不打起精神,时间过的飞快,又就到了午膳的时间,药商来灵枢门谈价。
    *
    午时,和药商用膳。
    用膳是在厢房里,已有人?备好了一桌子药膳,这药膳比刚刚的澡汤更夸张,散发出浓浓的草药香。
    林沉玉脸都绿了,她喜欢吃素,也喜欢中药味,可她不喜欢大白菜里加中药炒啊。
    她这个门主再待几天?,怕是要被中药腌制入味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顾盼生?。
    他也换了一身?碧绿衣袍,面?色潮红,鬓发尽湿,面?上春意未散,艳夺春光。那眼?儿媚,腮儿粉,一路上不知道看呆了多少儿郎女郎。
    秦雪雁也有些?失语,在绝对的美色面?前,无论男女都只有自惭形秽。
    倒是林沉玉看多了,见怪不怪,她只是觉得?奇怪,伸手摸了摸顾盼生?的指尖,果然皱巴的厉害,浮着一层白,好似溺水鬼。
    她皱眉:“泡这么久,你在澡盆里睡着了?”
    顾盼生?心虚,难得?的有些?支支吾吾,他抽手坐下,脚步都有些?打飘。
    *
    秦雪雁低声道:
    “今儿来谈生?意的是一对老夫妻,在衡州府颇有权势,一只对着华州供应着天?南地北的药材,价格实惠。最近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开始涨价,我们灵枢门都有些?吃力,附近的医馆更是叫苦不迭。”
    林沉玉觉得?大事不妙:“所以,你想让我把价格谈下来。”
    秦雪雁委婉道:“您是门主。”
    林沉玉:……
    “不,我不是。”
    等了半日,老夫妻两个终于来了,两个人?穿金戴银,富贵非常,好像金晃晃的两尊金佛走了进来。两个人?富态非常,可通红的眼?眶和疲惫不堪的神色还是暴露了他们两个人?的真?实心情。
    秦雪雁介绍道:“这位是钱多钱老爷,这位是钱夫人?。”
    林沉玉打过招呼,招呼他们坐下,两个人?神情恹恹的,也不多说话。
    秦雪雁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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