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敲起了二更的梆子,飞扬抬头看了看天,那一轮弯月却已隐入了云中,稀蔬的星星东一颗西一粒的点缀着夜空。营地中的火把烧得劈啪作响,明亮的火光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重重地叠在一起。飞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感受到了紧贴着肌肉的弑神那跳动的精灵,师傅啊,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弟子啊。
    紧跟着别勒古台,两人向着营东走去,哪一边,十数顶帐蓬相邻而倚,草原上特有的马头琴正自琮琮弹个不停,抬眼看去,大堆的篝火边上,数个泰赤女子正在载歌载舞,火边的羊毛毡上,一群人正自跟十数名泰赤将领喝着酒。
    别勒古台一跨进去,众人已是发现了他,都是大叫起来:“别勒将军,快来,快来!”别勒古台大笑着和他们打了两声招呼,回头对飞扬道:“就在这里了!”一语未毕,突地发现飞扬眼睛瞪得溜园,正看着那边首席上座着的一个汉人,恰在此时,那人也是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都是一鄂。那人竟是唐维仁。
    刷刷两声,飞扬的弑神,林钰的夜雨都同时出鞘。
    唐维仁一惊之下,已是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山不转水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紫泥湖你二人成了漏网之鱼,从老夫的手指缝里溜走,倒真是想不到在这儿又碰上你们,哈哈哈!却看这一回,你们还能往哪溜?”
    唐维仁一旁两人慢慢地跟着站了起来,竟是他的两个弟子贾剑涛和贾怒涛。飞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个唐维仁已不是对手,再加上两个武功不弱的贾剑涛和贾怒涛,今日可真是麻烦了。
    看到双方剑拔弩张,别勒古台不由大惊“你们,不是朋友吗?”
    飞扬沉声道:“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他是我们的大仇人!”
    唐维仁哈哈大笑道:“老朋友,哈哈哈,不错,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双手反背在后面,两眼翻白看着天上,也不见怎么作势,向前跨出一步,竟然凌空停了下来,就这样一步一步踏在虚空,走到了二人跟前,狞笑道:“小子,今日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来!”
    此时,包括别勒古台在内的军官们都是惊呆了,众人看着场中乌眼鸡似的互相瞪视着的两人,不知如何是好,这唐维仁是大汗的客人,可这新来的又是族中有名的勇士别勒古台带来的,看他们的神情,显然是好朋友,这可不知道帮谁才好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步步向后退去,先看看再说吧!
    一声长啸,飞扬弑神闪过一抹寒光,直奔唐维仁胸腹而去,唐维仁长笑一声,双掌啪的一合,已是将薄如蝉翼地弑神从中夹住,飞扬心中一惊,混元真力应声而发,手腕一拧一抽,刷的一声已是将弑神从唐维仁双掌中抽了出来,身形一转,反劈下来。唐维仁咦了一声,刚刚飞扬这一拧一抽,饶是他武功盖世,却也仍是拿捏不住,只觉得两个手掌心一阵发热,已是让弑神脱身而去,伸开双掌一看,两个手心之中竟然赫然有两个红印。
    大袖挥出,震开飞扬反劈的一刀,唐维仁冷笑道:“我道你有什么持仗,原来是功夫见长了,你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武功,的确是惊世骇俗了,可在老夫面前,还嫌嫩了点儿!”
    林钰看着眼前志高气扬的唐维仁,心中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自己就险些葬身在这老贼手中,当下也不作声,夜雨一挺,陡地震起一片白雾,白雾缭绕之中,夜雨寒光四射的锋刃已是闪电一般刺到,剑未到,一股寒气已是迎面扑来。
    “小蹄子找死!”唐维仁一声断喝,伸指一弹,卟的一声闷响,夜雨滑着唐维仁的身体削过,嘶的一声,已是划破了他的衣襟。唐维仁不禁又羞又恼,原本他这一指是要将夜雨远远的弹开,但没想到双指刚一接触到夜雨的剑脊,原本以阴柔寒为主的寂灭心经陡地生出一股强烈的阳刚之气,对寂灭心经的特点了如指掌的唐维仁猝不及防之下,却是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划破了一点衣襟对别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他这种心高气傲的大宗师来说,可以算是奇耻大辱了,脸色已是大变,再也没有先前的那份淡定和从容,一张脸也是阴沉下来,双手一拍,手掌中已是多了一柄黑沉沉的软剑,在手中如灵蛇一般盘绕来去,一看师父竟然拿出了兵刃,一边的胖子贾怒涛和瘦高个贾剑涛都是啊了一声,跟着师父数十年了,他拿出兵器来对敌倒还是头一遭。其实唐维仁心中也明白的很,上一次紫泥湖交手之后,面前的这一男一女不知为何,不仅没死,武功反而涨了一个档次,对付一个自己自然是毫无问题,但两个齐上,自己就没什么把握了,更何况这二人手中的兵刃都是神之利器,可不要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看着唐维仁拿出了兵刃,已退到一起,并肩而立的飞扬和林钰对视一眼,大喝一声,已是同地抢了上来。两白一黑,顿时交织在了一起。
    场中罡风越来越大,众多的泰赤将军已是纷纷向后退去,给激斗中的三人让出来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大,营中此时也已开了锅,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奔来,就连泰赤的大汗亦是被惊动了。唐维仁的黑色软剑时而坚如钢铁,时而软如灵蛇,在空中盘旋往来,每一次下击,都让飞扬和林钰二人不得不避其锋芒。
    斗到此时,二人的潜力已是被激了出来,混元神功和寂灭心经也是发挥到了二人的极至,夜雨每一次挥出,所带出来的丝丝寒意都让旁观众人感同身受,此时,整个场子中已是白雾蒙蒙,稍稍靠近三人的地方上,哪些美酒都已是结成了冰块。此时让唐维难受的是对飞扬和林钰二人的内功倒是有些摸不着门路了,混元神功本是至阳至刚之力,但此时竟然偏偏带上了阴柔之气,寂灭心经反而含上了至阳至刚的内力,这让他时不时地就算错下一着,每每刚刚占得一点上风,立时就被二人扳了回去。再斗得片刻,飞扬一声长啸,空中陡地多了一柄刀,旁观众人都是失声惊呼起来。片刻之间,场中的刀越来越多,柄弑神在空中飞速旋转,不时下击,直看得众人头晕目眩。
    “咦?这个年轻人是变魔术的么?怎么一忽儿一柄刀就变成了这么多柄呢?”泰赤大汗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了,但却于这些莫测高深的中土武功来说,他却是知道的太少了。
    “大汗,此人是中土大名鼎鼎的猛虎帮的帮主,叫做云飞扬,那个女的,却是有一个外号叫白衣修罗,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身旁一边将士轻声地向他做着解释。
    “哪他们和唐先生有何仇恨啊?怎地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这个嘛,小的倒是不知了?却不知大汗要帮哪一个呢?这两个年轻人是别勒古台将军带来的,听说曾救了铁勒部部众数百人的性命呢!”
    泰赤大汗点点头道:“嗯,先看看再说吧!唐先生可是代表着裴立志将军来的,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受了伤,我产既然已经决定与裴将军盟约,要是让他的人在我这儿受了伤,面子上可不怎么好看!”
    “小的明白了!”那人微笑着退了下去。
    三人翻翻滚滚斗了一柱香的功夫,唐维仁越打越是心惊,这二人的武功在短时间内竟是进步如此之大,两人联手,自己已是难以取胜了,而此时的飞扬,越斗越是酣畅淋漓,混元神功遇强愈强的特性此时已是发挥无遗,斗了这半晌,混元神功毫无诲涩之处,运转已是越来越如意,而林钰此时也是毫无倦色,二人越打越有信心,剑气纵横,刀光如雪,竟是慢慢地占着了上风。
    贾剑涛和贾怒涛二人见识不妙,大叫一声,拔出软剑,纵身一跃,已是加入了战团。林钰娇喝一声,夜雨圈转,将二人逼了出来,夜雨化为一道寒光,时隐时现,将二人杀得手忙脚乱,但二贾此时却也成功地将二人分隔开来,林钰这一走,飞扬立时便感到吃紧,唐维仁剑上压力大增,迅速将飞扬压制了下去。
    再斗得片刻,旁观众人都已看了出来,今日的胜负,全在于谁更能支持得久一些,一边飞扬独斗唐维仁,此时已被逼得步步倒退,空中飞舞的七柄弑神已是少了二柄,幻身愈少,越容易控制,但威力却也更小,到空中所有的弑神全部被逼收回去的时候,那飞扬的失败也就不可避免了。反观林钰这边,虽说是一个娇怯怯的女子独斗两个大男人,但此时胖子贾怒涛和瘦子贾剑涛已是气喘嚅嚅,被林钰杀得手忙脚乱,更要命的是,两人此时已是觉得酷寒难当,头发上,眉毛上已是结了一层白白的霜,手脚也是越来越僵硬,只怕再斗得片刻,连手中的剑也要拿不稳了。
    此时的唐维仁,剑气纵横,将飞扬牢牢地包在其中,飞扬已是左右支绌,空中的弑神已是又少了两柄,空中飞舞两,飞扬左右手各持一柄,拼了命死死地守着门户,唐维仁大笑着挥剑中宫直进,黑色的软剑此时泛出了一丝暗黑的光,飞扬大喝一声,空中两柄凌空下击,手中两柄一取对方胸腹,一取小腿,声势惊人之极。唐维仁冷笑着一扬手,将空中的两柄弑神击得无影无踪,软剑下击,与飞扬手中双刀一碰,飞扬如遭雷击,重重地摔了出去,最后的一柄也是消失了,真剩下了右手一柄弑神。唐维仁大叫一声:“给老夫命命来!”软剑卷起一溜黑光,直扑过去。
    眼见着飞扬情势危急,林钰心中大急,手一松,夜雨凌空向贾剑涛贾怒涛飞去,同时揉身直上,双手或拍或拿或点,十指之中,道道白光缠绕而上。二贾侧身避过,鼓起余勇,直扑了上来,二人也是知道,只要还支撑得一口气,自己这方就可大获全胜了。
    软剑舞得风车一般,二人竭力抵抗着林钰手中的寒气,忽地脑后风生,被林钰扔出去的夜雨拐了一个弯,竟又飞了回来,一道寒光直得二人脖子斩来,二个大吃一惊,亡魂皆冒,同时一声大喝,着地滚向外边,到得此时,已是丝毫顾不得什么高手的风范了,竟然连懒驴打滚这种招数也使了出来。
    林钰原本就是要逼退二人,一见得手,更不打话,反手一握,已是抓住了夜雨剑柄,一纵身,已是向飞扬哪边跃去。
    就在此时,场边一直观战的数名大汗侍卫一涌而上,刀光如练,劈向林钰,林钰一惊,在空中一个急转,夜雨反削而出,一片断金切玉之声,众人手中的武器应声而断。不等林钰再有所反应,飞扬哪边已是再也挡不住唐维仁的猛攻,砰的一声,被唐维仁的劈空掌正正地打在胸膛上,乎地飞过来,重重地跌在一边。
    唐维仁得意地大笑着跃过来,软剑急刺。而另一边林钰还被几个侍卫紧紧地缠着“飞扬!”眼见飞扬性命不保,林钰不由撕心裂肺地一声在叫。
    当的一声,刺向飞扬的软剑被一柄弯刀格住,正是满脸怒容的别勒古台。“都给我住手!”别勒古台怒吼起来。众人一时都不由得愣住了。
    林钰趁着这一空当,飞快地掠到飞扬身边,扶起飞扬,伸手一摸,这才放下心来,飞扬虽说内腑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却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别勒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泰赤大汗怒道:“唐先生是我们的好朋友,已与我们泰赤结为盟友,你难不成想要造反吗?”
    别勒古台向前走得几步,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大汗,我们草原人最讲究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位唐先生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还不知道,但我知道就是这两位大侠,曾从勃儿斤族手中救过我铁勒部数百部民,如果不是他们,我铁勒部早已被他杀光了,难道我铁勒部不是大汗的子民吗?还是大汗要逼我做一个不义之人,大汗要杀他们,就先将我杀了吧!”
    泰赤大汗不由勃然大怒,霍地站了起来,看着毫不屈服地盯着自己的别勒古台,又不由有一丝犹豫,别勒古台是他手下最为勇猛的大将,平日里也甚得他的欢心,又看看四周,各部的将领也正自议论纷纷,思量反晌,一拂袖子,道:“别勒古台,我就给你这个面子,让他们马上离开这里。”转身而去。
    唐维仁狠狠地看着二人,大汗已是发了话,此时自己也身在对方营中,也只有看着二人在别勒古台的扶持下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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