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媒婆因这少年出手奢侈,哪里肯轻轻放过,等不得他问,就把姚小姐这几年的故事一一说知,笑道:“这位姚小姐心气儿极高,今日王举人托我说媒要纳她为妾呢,她只肯做妻,不肯做妾。公子想下手可是极难。”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位王举人我也听说过,他娘子也是绝色,又合李百万家是亲戚,哪里会休妻。那姚小姐怎么就敢说这样大话?”
    李媒婆看着桌上那锭白花花沉甸甸的细丝银子,恨不得夺到手里,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那位尚夫人原是王举人还是穷小子时和他私奔的,所以姚小姐一口咬定说奔者为妾,王举人娶她为妻也说得过去。”
    少年不住冷笑,因道:“那王举人想来合他娘子极恩爱,怎么富贵了就要娶妾呢?”
    李媒婆叹息道:“修桥铺路路边埋,尚老爷原是极好的人,可惜如今尚家败落了。那尚小姐数年儿花女花皆无,又不肯纳妾,所以王举人有心另娶。也是为着姚小姐名声不大好,又在吃官司,不然就聘她为妻啦。天幸他只是要纳妾,姚小姐又不肯做妾。公子这样人才相貌,想必姚小姐也爱的,若得老身相助,公子就在松江府安家,又得美人,又得她家几十万金银,不是天大的美事?”
    那少年大笑起来,把十两银纳回袖里,另取了一块二三钱的碎银把她,道:“有劳李妈妈,若是李妈妈替我设法与姚小姐见一面,这十两银自然谢你。若是得合这位小姐或是那位尚夫人春风一度,另有锭大元宝相赠。何如?”李妈妈取了碎银,笑道:“公子说话算数。老身这就去打听消息,明日来回话可使得?”
    少年微笑道:“你明日此时再来就是。”殷勤送李媒婆出去。回到厅里,拉开一扇门,里头还坐着三四个年少的书生,见他进来,都哄笑道:“林静安你输了。原来那个姚小姐合薛大叔有私呢。”
    林静安道:“我原是看不过眼,堂堂一个举人当街踢一个小丫头,觉得他们两口子极是可恶,如今听来,这位姚少姐颇有蹊跷处,薛三叔最好说话,不如咱们问问他去。”
    一个面皮微黑的书生笑道:“你家长安也打听去了,且等他回来再做道理。倒是你这样热心,是看上姚小姐了?”
    林静安不好意起来。红了脸道:“原是那日我一时气愤罢了。说话一定要算数。打听明白只怕还要些日子,会不会误了相三哥的事?”
    相三哥笑道:“怎么会,咱们不是好朋友么。这事若让我遇见了也要管地。,16k.。姚小姐实是有些可怜,那个陈家趁她父亲还在东洋想人财两得。偏使这样下做手段。若是咱们家的子弟都出海去了。家中姐姐妹妹遇到这样的事如何?自然要帮她地,指不定姚老板合我们来富大叔还认得呢。”
    正说话间。一个生的有七八分像林静安地少年笑嘻嘻进来,笑道:“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猜那个王举人的娘子是谁家的女儿?”
    “长安,叫你打听姚小姐和那姓陈的,你去打听人家娘子做什么?”林静安皱眉,道:“她把人家小姑娘拦在门外苦等几个时候,可见不是个好人。”
    长安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自顾自倒茶吃。相三哥道:“长安,莫呕你哥哥,快些儿说。”
    长安道:“你们记得四五年前我们海船上那位尚大叔吗?哥哥,就是手把手教我们看宝石成见的那位。”
    林静安跳起来道:“他家大女儿不是嫁给李家地,小女儿不是死了?尚大叔还日日伤心说再也见不到小女儿的。”头上被相三哥敲了一记,不好意思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他不好意思说女儿私奔,所以”
    相三哥道:“王举人娘子若是尚大叔的女儿,必是个好女孩子
    众人哄笑起来,林长安附合道:“极是,尚家大姐姐你们没有见过,相三哥可是见过的,极是夸她呢。”
    相三哥大大方方道:“尚大叔是个老好人,尚大姐也是极好的,想必尚家二小姐也坏不到哪里去,咱们幸亏打听清楚了,没有胡乱助人。”看了看不情愿的静安一眼。笑道:“那姓陈的极是可恶,自然要帮姚小姐一把,不过嘛,人家明明有娘子,她还想着要去做正头妻,可不厚道。”林静安搔头道:“三哥说的时,那助还是不助?”
    他兄弟静安道:“哥,不如你真娶了姚小姐罢,那姓王的没了指望自然掉头去就尚大叔地女儿。”
    相三哥皱眉道:“那姓王的才不是个东西呢,尚大叔与我们处的极好,世上好男儿这样多,倒不如劝尚小姐另嫁。咱们救姚小姐倒是助她脱身了。救!”李青书拍案骂道:“实不知王慕菲卑鄙至此。”
    尚莺莺哭道:“真真,原是姐姐地错,明晓得他家人爱钱,还要故意妆穷去试王慕菲的真心。”
    真真面上只有两点泪痕,冷笑道:“此事原和姐姐姐夫不相干。阿菲王慕菲和那个贱人有私止非一日。不如我成全了他罢。”
    莺莺愣住了,上前握着妹子地手道:“真真,你莫做傻事,他不过是想纳妾罢了,姐姐送十个八个妾把他”
    真真摇头道:“妹子不至于想不开,这两日回想起来,初见时他是爱我地色,后来见我带的金珠多是爱我地财。”声音渐渐低下去:“原是妹子瞎了眼才看中他,倒累姐姐姐夫受这许多闲气。谁耐烦再去敷衍他家那群人。”
    李青书扶着流泪的娘子。轻声劝道:“莺莺,妹子是真想开了,你莫伤心。咱们想法子善后罢。”
    “私奔为妾呢,原是他王慕菲一片好心。叫我婢做夫人这些年,”真真冷笑道:“我承他大情,还不晓得为有财有貌地新夫人挪出位子来。姐姐,使人唤常到我家走的那个媒婆来,我托她写两封书信把王慕菲和那贱人。”
    李青书忙道:“真真妹子。你待如何,先说把姐姐姐夫听听再行事。”
    真真道:“一封书寄把王慕菲,合他说知,我当初不顾名份与他私奔,承他错爱,数年无所出,极是愧疚。听闻他要娶姚氏为妻,不好叫他为难,我们本无婚约。彼此不受拘束,奴情愿离去,祝他姻缘美满。早日得诞麟
    李青书拍掌赞道:“妙甚,这样处置极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这般才是我们尚家大小姐的风度。”
    莺莺横了他一眼。道:“使不得,白白便宜他王慕菲了。务必要多骂他几句。”
    真真冷笑道:“妹子还有一封书信寄把姚家小姐,请她放心出嫁,谢她替我服侍公婆。何如?”
    尚莺莺眼珠转了几转,冷笑道:“这却是姚家小姐修了几世修来地,世人哪得这样的好公婆。”
    真真微皱眉道:“王家只青娥是真心实意待我,姐姐访得张家甚好,只怕我唱了这一出,她嫁不成呢。”
    莺莺叹息,想了想道:“我使人和苏家少奶奶说,叫她出头一力承担,不妨事地,张家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他自会算帐。你放心罢。”
    小樱和小桃早将文房四宝备好,真真挽起袖子,霎时写就两封书信,交把小樱道:“去罢。”
    靠在榻上紧闭双目,泪珠似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下来。
    莺莺看了不舍,悄悄和李青书说:“咱们想个法子叫王慕菲回头好不好,妹子心里实是爱他。”
    李青书摇头道:“不好,有他家那一对公婆,纵是和好,又能消停几时?不如断的干干净净。凭真真的为人,哪里找不到好婆家?”拉着娘子出来,吩咐道:“把信送到,就合林管家说,咱们家的人都撤回来。先使人去合王素娥说,叫她带就回娘家守着青娥,安排她出嫁,必有她地好处。”
    话说李媒婆被人传到李府,以为尚大小姐要合她算做媒的帐,唬的两脚发软,谁知被两个小丫头带到一处天宫般的所在,尚大小姐端坐在上头,道:“李妈妈,你是在王家常走的,听说王举人要求姚小姐为妻,我这里有两封书信,你与我送去王姚两家。”小樱带她下去,交给她两封不曾封口的书信,又与她二两银子,吩咐道:“李妈妈,若是你这两封书信叫别人瞧见,满松江读书人都晓得可是不好,千万千万。送罢信回来,我家主人若是心里快活,还有赏银。”
    李媒婆是积年骗人的祖宗,如何不晓得话中的意思,接过两封书信,就走到一个她常走动的书院里,央山长娘子道:“娘娘,小妇人这里有王举人娘子两封书信,要送把王举人和姚小姐地,小妇人怕有些妨碍,想请个识字的人瞧瞧。若是无事就替他送去,不然还给举人娘子也罢了。”
    那姚小姐在松江府何等的有名气,听得王举人娘子有信把她。山长娘子就使人把姐妹妯娌都唤了来,奈何十来个人聚在一处都找不出一个认得字地,一个秀才娘子道:“书院里不是有几个学生住在你家前院,唤一个来读就是。”
    山长娘子当真唤了一个学生来,把两封书信都读过一回,众妇人问是何意思。那学生肚里也有几点墨水,笑道:“是不是有人替王举人到姚府上做过媒?”
    众人眼睛都看看李媒婆,李媒婆笑道:“昨日王家老太爷叫我去说亲的,许下姚小姐若是生子就扶正。怎奈姚小姐不肯为妾,说举人娘子不曾明媒正娶才是妾呢,若是正经做正室她才肯。”
    学生笑道:“事不机密叫王举人娘子晓得了,举人娘子要成全一对好姻缘,请辞去。举人娘子实是好文彩,小生抄了去学学。”问山长娘子借了纸笔,把两封书都抄了,拱手离去。
    山长娘子叹道:“这举人娘子倒有几分骨气,不肯合那等污了名声地贱人为伍。私奔又如何?不得这样娘子守着他穷小子,哪里熬成举人?倒成全他贵易妻了。李妈妈,这信你极是送得。”把了他五十文钱,道:“送罢了信还来走走。”送她出去,回来众妇人抚掌而笑,都道:“今年极是热闹,只那姚小姐,就唱了几出极好看地戏。”群里姐妹催的狠,今天地更新提前哈。晚上表等八点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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