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梁辰有一种好像重新回到了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杨忠勇的时候。
    那时候,屋子里同样是如此的装扮,人也是同样的人,甚至连警卫员都没有变。
    只不过,三年之后,却是物是人是心却非,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人,也再不是当初的那个等同于半赋闲在家的军分区司令了。
    见梁辰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杨忠勇稀疏的长眉一立骂道,“小兔崽子,老子叫你过来你怎么还不过来?耳朵聋了没听见吗?”而此刻,苟栖和赵阳早已经悄然间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了。
    暴吼声也依旧,老头还是那副霹雳火的脾气,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却同样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是国家军委常务副主席,而另一个则是掌握着一个国家命运走向的风云人物。
    梁辰心底下慨叹了一声,重新收拾了一下这些有些复杂的心绪,边笑着走过去边道,“老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啊?”
    “老子永远是这样,还变个屁?”杨忠勇哼了一声,从地上拎起了一个黄泥封口的大酒坛子,看那样子足足有五斤装,“砰”的一声墩在了桌子上。
    “过来,陪我喝酒。”杨忠勇一掌便拍开了黄泥封口,顿时,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没有窖藏三十年以上的酒,绝对达不到这个效果。
    “我可是几摩法内亚临时代表团的顾问,深夜时分,我们两国领导人正在进行友好而亲切的交谈,而您身为国家军委副主席却请我来喝酒,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吧?尤其是事涉两国关键性的各种谈判,您这么做可是有行贿之嫌。”梁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坐在了那个长条板凳上。
    “狗屁。少跟我打官腔耍花花肠子,老子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我这个院子,总共就请过三个人来喝酒,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杨忠勇眼一瞪骂道。
    “三个人来喝酒?都是谁?”梁辰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第一个,就是秋将军,我来京之后,特意请将军喝的绍兴陈酿。第二位,就是现任国家主席,当然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国家主席,此事也不必多说。第三个,就是你了。你拥有了与正国级领导甚至是超越了正国级领导的秋将军平起平坐的资格,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杨忠勇斜了他一眼,将桌子上的两个粗瓷大碗一个摆到了梁辰的面前,一个摆到了自己的面前,斟满了酒,轻哼了一声说道。
    “不仅仅是荣幸,还有惶恐。”梁辰摸了摸鼻子,咧了下嘴道。
    还真别说,这个格儿还真够高的,他真都有些小惶恐起来了。
    “所以嘛,你就少跟我整那些没用的。别的不说了,先陪我干一碗再说。”杨忠勇举起了酒碗,仰脖就是一碗酒干了下去,还是如当年一般的豪爽。
    梁辰也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火辣的酒线一路从嘴里延伸到胃里,却又是说不出的甘醇浓洌,哈出一口酒气,梁辰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当然是好酒,三十年的绍兴陈酿,我这就这么一坛子了,今天咱们爷俩儿把它全都干掉。”杨忠勇得梁辰这一句赞,心底高兴,禁不住哈哈大笑道。
    “酒是好酒,不过,身体要紧,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少喝为妙吧。”梁辰摇头失笑道,这老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喜欢爱喝酒。
    不过,这酒确实好喝,梁辰边说着话,边忍不住又呷了一口,真是甘洌浓醇,比起非洲黑森林里的那些野果子酿的酒,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了。
    “你怎么跟我家小叶子似的呢?尽在高兴的时候扫兴,老是劝我不要喝酒。咦,对了,我的小叶子还有我的小琪琪现在应该到了你那里了吧?”杨忠勇斜着眼睛,突然间问道,同时手往下伸去,也不知道在抓什么。
    梁辰正喝着一口酒,乍一听到他问到这里,登时就有些头皮发麻,险些一口酒呛到自己,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这老头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现在问到这件事情,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胡搅蛮缠不讲理吗?
    “呃,这个,我,嗯,是的……”梁辰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只能硬起头皮答应。
    “哼哼,小兔崽子,你倒真是好运气啊,我闺女和我外孙女,居然同时喜欢上了你,而且你还跟我闺女有了孩子,小兔崽子,小王八蛋,你真是当我杨忠勇好欺负的,你他吗真是想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呛啷”一声,杨忠勇的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抽出来了,搂头盖脑当头就是一刀。
    梁辰咬了咬牙,索也不闪不避,眼一闭,任凭那刀劈下来。事情终究要解决的,早解决晚解决都是解决,不如现在就解决算了,这一刀他爱劈不劈吧,反正老家伙用这招吓唬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哧……”一股寒风从梁辰额畔掠过,缓缓地睁开眼,那把大刀寒冷的刀锋距离自己的脑门子连五公分都不到。
    “小兔崽子,如果不是看在你已经跟我的小叶子有了娃儿的份儿上,我现在就一刀劈了你。”杨忠勇恨恨地骂道,收回了刀去,重新倒上了一碗酒,咕咚咚一饮而尽。
    “那是一场误会,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梁辰苦笑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不用解释,我现在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你倒底想怎么办?”杨忠勇一挥手,恶狠狠地逼视着他问道。
    梁辰后脊梁一阵阵地冒寒气,心底下叫苦不迭,他真是没想到,杨忠勇大半夜地喊他来,居然不是为了共商“国是”,而是为了他的私人儿女情怨,并且直接开门见山就是这件事情。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就不来了。
    他很清楚,这老家伙外刚内更刚,稍微一个答对不好,惹毛了他,接下来的后果,恐怕真的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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