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护双手微微颤抖,看着画,说不出话来。
    王世盈还在那里罗罗嗦嗦地道:“大王,这画真的不是贡品,我也不知宫中的宦官怎么就弄错了,等我回去禀报我们国王,请他打那些宦官的板子,要不然就直接的砍头!”
    统叶护突然喝道:“闭嘴!”
    “是是,小臣罪该万死!”王世盈当即闭嘴,向李勒他们望了一眼,歪了歪嘴,心想:“看来画中人在统叶护心中的地位还是满重的!”
    好半晌,统叶护才喃喃地道:“怎么会是她,是她本人,还是仅相貌相似?”他眼睛盯着画像看,舍不得离开,嘴上问道:“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你们王宫里珍藏多年的吧?还有,你们国王的国书在哪儿,拿来我看。”
    王世盈就等着他这一问,心想:“我上哪儿弄国书去,不过看来龟兹国王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幅画。我们带着礼物来,他都爱理不理的,一看到画,立马儿就想看看国书了!”
    他忙向统叶护行大礼,趴到了地上,他一趴,安西将领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趴下,个个心中大骂:“就当是老子给儿子下跪了!”
    李勒倒是捡了个便宜,他现在是假和尚,佛门子弟倒是不用给统叶护下跪。
    王世盈嚎啕大哭,趴在地上,拍着地毯,叫道:“我不敢说,我不敢说,除非大王饶了我们的性命,我才敢说实话!”
    李勒看着他满脸鼻涕眼泪的,心想:“如果放在现代。王老兄绝对可以当影帝,眼泪说来就来,当真让人钦佩!”
    统叶护看也不看王世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是没带国书,还是半道弄丢了?无妨,我也没想看你们国王的国书,你只要说这幅画。是哪儿来地就行!”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下画中的人像,动作轻柔,象是就算轻轻抚摸,也怕弄伤了画中的少女一般。
    王世盈擦了把眼泪,道:“没有国书,因为小人并非是龟兹国王派来!”
    “哦?”统叶护总算看了一眼王世盈,疑道:“你不是贡使吗?不是从龟兹来的。又是从哪里来地?”
    王世盈道:“小人从敦煌来!”
    话音刚落,帐内一片弯刀出鞘之声,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安西将领们一起按倒,弯刀架在了脖子上,连李勒和觉远也未能幸免!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王世盈叫道:“小人只是个穿针引线的,带来了安西大都督的口信儿。求大王开恩,真的不关我们地事啊!”统叶护铁青着脸,喝道:“那个姓宇文的混蛋派你来做什么,是来下战书的吗?你回去告诉他。不待多久。我便会亲自统兵去敦煌。叫他给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王世盈被两个突厥兵按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刀。他叫道:“大王切莫误会,安西大都督并非要小人来宣战的,是来求和的,如果大王肯不计前嫌,他愿意亲自来赔罪!”
    统叶护怒道:“什么求和,胡扯八道!他害死了突厥大汗,我的亲哥哥,此仇不共戴天,哪有什么和好说!”
    安西将领们大吃一惊,杜如晦也是心惊肉跳,他一生之中判断事情,从没失误过,难道今天就要失手了,这统叶护竟要杀了他们?
    统叶护表情虽怒,却迟迟没有下达推出去砍了的命令,他转回头,接着看那幅画,问道:“这么说这幅画是那个大都督特意送来的了,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幅画,这画中地女子又是谁?”
    王世盈咽下一口唾沫,用李勒教熟他的话,小声说道:“她确实是一位郡主,只不过只不过”吞吞吐吐的故意卖关子。
    统叶护喝道:“说,如果不说,就将你五马分尸!”
    “这位郡主不太讨皇上的喜欢,所以自己偷偷跑出了中原,来草原游玩,不想那日竟在且末城下遇到战斗,以至受了惊吓病倒,身在异域他乡,无依无靠”王世盈按着李勒所教,顺嘴胡编乱造,反正统叶护也没法查证。
    统叶护急道:“她病倒了,她她她的情郎呢,难道看着她病倒,也不管么?”他心中对少女深爱之极,本来对她的情郎恨到了骨头里,可一听少女病倒,却又希望那个情郎去照顾她!心中矛盾,可又无法自抑。
    王世盈一愣,他们的计划里可没有情郎一说,不知统叶护怎么问出这种话来!他摇头道:“郡主没有情郎啊,她来西域就是为了逃婚,如有情郎,自是不需逃了!”
    一听少女没有情郎,统叶护心中狂喜,可又担心她的病情,竟自走下汗位,来到王世盈地身旁,把他拉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地说来。我那天看到她,她她对一个骑白马的隋将态度较好,难道不是她的情郎?”
    这个细节大家可没讨论过,谁也想不到统叶护会往这方面想,竟然连情郎都凭空设想了出来!王世盈也没想到,吱吱唔唔的答不出,好在他行商已久,脑袋转得极快,道:“郡主人在异乡,见到中原人自是亲热了些!”
    统叶护摇头道:“不对,当时那个人穿地是我突厥军服,而且脸涂黑了,如果他们不是极熟,绝不可能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来!”
    他对别地事可能不敏感,可对于少女地事却是敏感到了极点。其实不光是他这样,每个暗恋别人的男子都是如此,对于暗恋对象地一言一行都加倍注意。其他人认为很平常的事,但在男子的眼中却是可以想象出无数的场景,暗恋的痛苦随之而来!
    王世盈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他可没想到谎话刚开个头,就出现差池。这可要了命了。如果换李勒亲自来编,肯定这个谎能接着撒,可现在让他撒,就困难了点儿。
    王世盈摇头道:“小人位份低。也只见过郡主几次,实说不出太具体地,可她没有情郎却是千真万确!”
    统叶护又想相信少女没有情郎,可又有疑惑。心里难受得象是被猫抓了一样,竟然让人给王世盈设了个座位,又让突厥兵放开安西将领,让他们靠边站着。
    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
    王世盈清了清嗓子,这便开始编了起来:“我们这位郡主当然是姓杨了,闺名幼萝,乃勤
    小女儿。被封为商羊郡主!”
    李勒他们查了各个皇室宗亲的家眷,发现符合条件的有好几个,可最适合地就是杨幼萝,她父亲勤德王杨炯随杨广东征,死在了归途中,因为他是亲王,所以是带了家眷同行,小女儿杨幼萝在大军败退之际失了踪迹。下落不明,父女同时遇难!如此一来,正好可以圆他们的谎话,不怕查证!
    “原来她叫杨幼萝。好美的名字!”统叶护知道了心上人的名字。自是十分欢喜。反正不管她叫啥,名字都会被他称为很美!
    王世盈又道:“勤德王在东征时病故。留下了郡主,可皇帝却想着把郡主嫁给别人,大王你也知道,东征失败,皇帝自然要稳定人心,便想把郡主嫁给一名将军,可惜那名将军非常粗鲁”
    “简直是混帐之极,你们大隋地皇帝简直就是个老混蛋!”统叶护破口大骂,站起身在帐中不停地走来走去。
    王世盈借此机会看向李勒,李勒冲他微微一笑,以示鼓励。他忙接着往下编:“可郡主喜欢读书之人,尤其是象大王这般知书达礼的人,她是最喜欢了!”
    统叶护露出笑容,又走回王位坐下,道:“是吗?那她是怎么到的西域?”
    王世盈道:“郡主不愿嫁给一个粗鲁的莽汉,还未回大兴,便逃了出来,以躲避这桩婚事。逃婚嘛,自是逃得越远越好,便一路来到了西域。可是不巧又碰上了战争,她无依无靠十分可怜”
    统叶护心里难受,仿佛受苦的是自己一样,连连点头道:“当真可怜,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世盈道:“那安西大都督得知郡主私逃至此,也是害怕,怕这事连累到他,所以一直想把郡主送走,可郡主要回中原就得嫁给那个莽汉了,她自是不肯回去,可又无处可去!”
    统叶护忙道:“她可以来我这儿啊,我突厥疆土数万里,并不比你们中原小,而且她在这里根本就不用怕皇帝逼她嫁人!哼,杨广算什么东西,我可不怕他,如把我惹得恼了,发兵玉门关,给他好看!”
    王世盈忙堆起笑脸,低声道:“大王和安西大都督想到一块去了,他怕郡主病死在西域,自己脱不了干系,所以便想着”说到这儿顿住,看着统叶护的脸色。
    统叶护心头砰砰狂跳,道:“他想如何?”心中已有预感,可仍不敢相信就是真的。
    王世盈向他靠近了身子,道:“如果大王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到您这住上一段时间,一来缓解一下大王和大都督地关系,二来大王饱读诗书,郡主她和您相处久了,心情一舒畅,没准病就好了!”
    统叶护忽地一拍桌子,喝道:“那混蛋是想嫁祸于我吧!如果郡主来到,他便可以向皇帝说是我劫掠了她,如果她不幸哼,那时又可说是我杀害的她,他自己的干系自是撇得一干二净!”
    王世盈装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双手乱摇:“没有,没有,大都督绝无此意。而且郡主的病并非致命,将养一下就会好!”“哼,那就是想把郡主当做礼物送给我,以求我不要发兵去打他了,他就不怕失了郡主,皇帝日后怪罪吗?啊,我明白了,郡主是偷跑出来的,只要他把知情者都杀了,我们突厥人又不会去告状,他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统叶护又一拍桌子,骂道:“卑鄙,无耻,你们那个大都督实是个小人,你们今日来我这里,日后必会被他灭口,我真替你们不平!”
    安西将领们面面相觑,心想:“大家又不是很熟,就算我们被灭口,他也用不着这么义愤填膺啊!”王世盈站起身,哈着腰道:“多谢大王关心,那我就回去告诉大都督,大王不会要那位郡主来这儿了!”
    统叶护却叹道:“可是商羊郡主也太可怜了些!”看了一眼帐内众人,一摆手,道:“你们都出去。你留下就行!”一指王世盈。
    突厥兵冲上前来,将安西将领推推搡搡,赶出了金帐,不许他们在旁听统叶护和王世盈的对话。李勒等人无法,只好出了帐。徐世绩等人扮的是随从,在统叶护未下令之前,自是要寻一个帐篷关押,可李勒和觉远是和尚,所以被突厥兵拎着去了汗庭后面,去给射匮念经超渡。李勒不敢反抗,只好被突厥兵拎着后脖领子,去了灵堂。
    突厥可汗地灵堂和中原大同小异,实际上准确说是和鲜卑人的差不多,并不让大臣们守灵,而是让女子守灵,也就是射匮以前的妻妾。
    李勒和觉远被押到停放射匮棺木的大帐,一进去便一起吃惊,好家伙,帐里竟躺着上百个女子!这些女子一见有人进来,忙又起身嚎哭,射匮死得久了,可因新可汗无法确定,所以始终不得封墓,灵堂就得一直设着,这些妻妾只好一直守在这里,眼泪早就没有了,只是干嚎而已。
    李勒和觉远被推进帐内,坐在灵位前,突厥兵对他们道:“就在这儿念经吧!”说着转身离去,临走时扫一眼帐中女子,叹了口气,低声道:“大王不会要你们了,陪葬已是必然,各位及时享乐吧!”
    看样子突厥兵很同情这些女子,而且对射匮缺少起码地尊重,不知是什么原因。李勒和觉远刚刚进帐,自是弄不清缘由。
    突厥兵一走,帐内哭声立止,女子们一起看向他俩。李勒只感头皮发麻,刚要坐正身子,念上几句阿弥陀佛,却见一名年轻地女子靠了上来,用手指勾住他地下巴,笑道:“哎哟,好个俊俏的小和尚啊!”说地竟是汉语。
    李勒大吃一惊,心想:“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也是突厥的风俗?”他躲着女子的手指,道:“小僧是和尚,女施主还望自重!”
    那年轻女子道:“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还要自重做什么?来,小长老,让我看看你身上的肉,结不结实!”一边说话,舌头一边舔了舔嘴唇,好象很饥饿的样子!
    李勒叫道:“喂喂,有话好说,你们要干什么?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他心想:“我又不是唐玄奘,这里又不是盘丝洞,她们怎么好象要吃了我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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