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家。
    只要?他熬过那些失控的时刻,清醒过来,便可以回到?家中。
    祝隐洲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玉佩与香囊,像是已经不再能感觉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
    断云躬身从?殿内退出去。
    跨出门?后,断云甫一转身,便见?方才?还?在窗外?的太子妃已经等在外?面。
    “我能进去了吗?”
    他听见?太子妃声音平静地问。
    断云心神微顿,立时拱手道:“殿下很想见?您。”
    第80章 轻轻拥抱
    沈晗霜微怔了一息。
    她明白祝隐洲的心意, 也相信他应的确是想见自己的。
    沈晗霜只是没有想到,断云会与她直言此事。
    祝隐洲不是会轻易同旁人吐露心里话的性子。而且断云这话说得很?是直接,听着也不像是祝隐洲会说与他听?的。
    应是断云自己看出了什么, 忍不住说与她听?。
    沈晗霜面上?不显,只继续问断云:“殿下今日戒除药瘾, 可还顺利?”
    断云将方才女医和太医们说过的话简要转述了一遍,末了他还是忍不住添了两句:“殿下的伤口崩裂了, 又受了些新?伤, 想来应不太好过。”
    沈晗霜似有深意地看了断云一眼, 才迈步从他身?旁经过,走进了寝殿。
    断云知道自己方才多话了,实?为逾距,但?他实?在想让太子妃多陪殿下一会儿?。
    昨夜殿下受伤, 他身?为近卫本就有失职之罪。待殿下伤愈,恢复过来,他便一并领罚。
    见太子妃进了殿,断云便将门阖了起?来, 凝神护卫在殿外。
    看见殿内凌乱的场景,沈晗霜心里揪了一下。
    方才断云和祝隐洲说起?按照王府卧房重新?布置寝殿时,沈晗霜也听?见了。
    她昨夜心里乱得厉害,没心思注意别的。但?她还记得, 在祝隐洲今日开始戒除药瘾之前, 这里的确很?像是她在几处明溪院里的卧房。
    祝隐洲喜洁,行事也一向有条理, 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有他自己的习惯。他不仅从不会发脾气乱砸毁东西, 连书?册都不会随意放置。
    若非被逼得失了自控的神识,祝隐洲绝不会将寝殿砸成这样。
    而?且还是与他和她曾经的卧房同样布置的寝殿。
    可他如今就待在这一片狼藉之中, 神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不像是风华正茂的太子,更像是缠绵病榻的久病之人。
    他一直眼神沉静温和地望着她,眸底隐有光亮。
    沈晗霜朝他走近时,祝隐洲还忍不住想要撑起?身?坐起?来。
    沈晗霜蹙了蹙眉,立即道:“别动,躺着便好。”
    他身?上?有伤,即便明日戒除药瘾时应还是会被崩裂,但?能少出一次血也好。
    祝隐洲心神微滞,还是依言照做。
    “可好些了?”在榻边停下脚步后,沈晗霜轻声?问道。
    祝隐洲微微颔首,声?音哑得厉害,却?噙着笑意回她:“已好了许多,你?放心。”
    “那便好。”沈晗霜并未拆穿他的话,只顺着说道。
    沈晗霜不通医术,祝隐洲或许也不愿意与她多说与药瘾有关的事,她便也不多问。
    左右这些都还可以再去问女医和太医,他们说得也会更清楚些。
    沈晗霜将那封写给爷爷的信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祝隐洲,温声?解释道:“我想写信将这里的事情告知爷爷,好让爷爷跟林太傅他们早做准备。你?要看看信上?所写的内容可有不妥吗?”
    齐氏的事情牵连甚广。沈晗霜猜测,即便没有她,祝隐洲应也会写信给爷爷。
    但?祝隐洲伤重,又要每日戒除药瘾,应暂时抽不出空来,也没有精力写信。所以沈晗霜想着可以把自己和祝隐洲想写的内容一并写下,送回长安。
    见沈晗霜似是公事公办的模样,祝隐洲不做他想,接过信,仔细看过一遍后神色柔和地说道:“可以添上?齐氏身?中蜂毒一事,让爷爷不必担忧。我的人一直掌握着她的踪迹。”
    “她正在找机会和北达国的三台吉联系。”
    话音落下,祝隐洲不自觉心神微紧。
    他有意没有称沈晗霜的爷爷为“沈相?”,而?是随了她的称呼。他不知沈晗霜是否会不喜。
    但?沈晗霜似是并未察觉什么,她眉梢轻蹙,问道:“三台吉,也就是北达国的三皇子?”
    祝隐洲点了点头。
    “原来是和他有勾结。”
    沈晗霜回忆起?爷爷回长安前曾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与北达国有关事情。
    北达国如今的皇台吉也就相?当?于太子,是可汗的长子。除了他之外,可汗膝下还有二十六个儿?子,十九个女儿?。
    听?闻北达国可汗的子女数量时,沈晗霜曾有些诧异。但?在爷爷同她解释了北达国可汗好色暴虐的性情之后,沈晗霜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按北达国的祖制,在新?可汗即位之前,北达国的所有台吉都还有资格争取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他们没有兄弟阋墙或兄友弟恭的说法,还十分信奉成王败寇。只要能杀了已有的皇台吉,便能成为新?的皇台吉,可汗死后会将位置传给他。而?在即位之前,谁是皇台吉,谁便是可汗其他儿?子的猎物。
    沈晗霜之所以对北达国那位三台吉有些印象,是因为爷爷说他是现任可汗膝下唯一一个病弱的儿?子。
    他不仅需要日日服药,还病得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操刀或拉弓了。
    但?这位三台吉虽然体弱,却?格外通晓人心,很?会自保。即便不堪重用,他也不曾被其他哪位兄弟欺凌致死,反而?能在他们之间游刃有余地做那个最没有威胁的兄弟。
    最初听?爷爷提起?此人时,沈晗霜便和爷爷有同样的猜测——此人应心机颇深,究竟是否真的病弱也还值得深究。
    如今已经确认与齐氏有所勾结的人是他,那便证明了他所图甚广,绝不会只是个病秧子。
    看出沈晗霜应是在思索什么与北达国的三台吉有关的事情,祝隐洲下意识心神□□,有些什么隐秘的晦暗情绪在不断滋生。
    “你?知道他?”祝隐洲状似无意地问道。
    沈晗霜解释道:“爷爷与我说起?过此人。”
    祝隐洲知道,沈相?并不会因沈晗霜的女儿?身?便不让她知晓世事,反而?会常与她一起?分析这些她愿意了解的事情。
    不待祝隐洲再说什么,他便听?沈晗霜语气如常地提起?:“齐氏之前说,北达国想送一名公主来和亲。如今看来,他们或许本想设法派一位与三台吉同心的公主过来。”
    “眼下齐氏的身?份败露,我们得以早做准备,北达国那位三台吉的阴谋或许也会有所改变。”
    祝隐洲立即道:“我不会娶旁人。”
    他今日苦熬了一天,身?上?又有多处伤口,声?音难免有些不稳。但?他的语气很?是笃定,像是急于同谁证明和解释什么。
    闻言,沈晗霜心神微顿。她听?出了他的用意,有些无奈:“不是在说公事吗?”
    怎么忽然就拐到这里来了。
    祝隐洲之前便与她说过这话,沈晗霜并非不信,也不需要他再如此紧张地解释一回。
    他们之间虽已开始有除了公事之外的来往,却?也远不到重新?谈及婚嫁之事的地步。
    祝隐洲神色镇定,但?声?音不由得有些低,“我不想说公事了。”
    虽然清晨醒来时才见过沈晗霜,但?祝隐洲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祝隐洲也知道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和解决,但?起?码眼下,他不想说齐氏,也不想说什么北达国的三台吉。
    他其实?有些累。
    只想与她待一会儿?。
    不想有任何别的人,不想有公事、国事,也不想有太子的身?份。
    只有祝隐洲和沈晗霜。
    只是他和她。
    沈晗霜一直没有忽略祝隐洲眉眼间的疲累,便也将旁的事情放至一旁。
    进来看他之前,沈晗霜为自己找了要寄给爷爷的这封信和方才那些正事做由头。
    但?甫一见到他,沈晗霜便意识到,其实?她不需要任何借口。
    她放心不下他的伤势,担心戒除药瘾一事会给他带来的影响,所以便来看他了。
    仅此而?已。
    足够了。
    沈晗霜瞥见放在一旁的那碗汤药,转而?问道:“这是睡前需要服用的药吗?”
    之前她待在祝隐洲的寝殿窗外时,曾听?见女医说起?此事。
    沈晗霜忽然意识到,祝隐洲似乎并未察觉她一直待在窗外。
    她进寝殿来看他时,祝隐洲眼底有让她难以忽视的欢喜,那是心底的期待成真时的光亮。
    他想让她来,却?不知她其实?一直就在外面。
    但?祝隐洲有武艺在身?,本不该如此迟钝。
    伤势是其次,应是药瘾影响了祝隐洲,让他失去了部分实?力,没能像平日里那样警醒与敏锐。
    沈晗霜心里忽而?有些难受。
    他不能,也不该一直如此。
    祝隐洲没有看那碗被搁置在旁边的汤药,只神情温柔地看着沈晗霜。
    他微微颔了颔首,却?说:“我还不想睡。”
    他期待沈晗霜能来看一看自己,所以一直放着这碗药,暂时没有服用。
    幸好,如他所愿,沈晗霜真的来了。
    听?他说还不想睡,沈晗霜便也暂时没有去端那碗药。她轻声?问他:“那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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