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曲阳风的话纪源算是听明白了。
    你是世外高人,甚至是山中仙人,我这边有个忙,你要不要帮我一下,求你了。
    纪源格外头疼。
    帮不知道怎么帮。不帮,自己这点三脚猫都不算的功夫,不知道会不会立即被拖出去砍了。
    故作镇定这个词真的是好,至少,眼下真能用上。
    “你要我怎么帮你”
    此话一出,曲阳风喜笑颜开。
    “先生可否帮忙看看柳河湾的状况”
    纪源回道“我道法尚浅,只能帮忙看看,不动手,可否”
    曲阳风连连点头“可以的,只是看看柳河湾是否有妖人作祟,若真有本官自会上禀州府前来收拾,不劳先生出手。”
    纪源心下暗喜,曲阳风却又开口“还有一事,不知先生可否一同入山”
    纪源疑惑“为何”
    曲阳风坦言“金麟龙纹鲤关乎本官命运所在,本欲以此作为贺寿之礼上呈家父,当属志在必得之物,如今出了这诸多变故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先前古庙所在我等不甚明了,还望先生指路。”
    纪源头疼不已,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好端端的装什么侠义心肠,给人报个什么信。现在好了,骑虎难下,若不答应,鬼知道表面客气的这帮人会拿自己怎么样。无奈之下只能赶鸭子上架,说了一句我道法真的尚浅,一定要保护好我。
    曲阳风心中腹诽,能轻易杀了捉山客的贼首,便是郡中身手最好的武夫亦难办到,你跟这装什么。
    口中却不失半点客气,直道“纪先生切莫担忧,早做好了安排。”
    是夜,曲阳风宴请纪源,聊表谢意。众人喝得很少,曲阳风一心皆在明日的事上,而纪源更是心乱如麻无心喝酒。
    席后,纪源被带到一处独居的小帐歇息,帐内就一床、一凳、一桌,别无他物,领路的徐姓小兵恭敬表示纪先生若有吩咐召唤一声即可,便自行退出帐外。
    纪源点头应允,随后又偷偷挪到帐门处,顺着帐帘向外偷偷瞧了一眼,那小兵果然在门外立得极为板正,但在纪源看来,不像候命,更像监管。
    纪源摇了摇头,无奈叹息。本就无心歇息,加上营外军伍整备之声不绝于耳,哪里还睡得着。
    正愁着明日可能遇见的诸多状况当如何应对,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当即暗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随后扯着嗓子冲门外喊道徐兄弟可在,还请进来一叙。
    门外小兵赶忙入帐,抱拳行礼“先生有何吩咐。”
    纪源有些不好意思,试探性问道“不知营中可有多余库存的兵刃盔甲,可否送些与我。”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试问哪个兵营没有一个军备库,只是碍于规矩所在,军备库属于营中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并不是眼前小小的守门兵可以染指的。既然纪源开了这口也不怕曲阳风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身份只算是猜对了一半,自己确实涉及修行一道没错,可这半只脚刚踏进门槛呢,两眼一摸黑,啥也不懂。不如就多备些东西防身,毕竟小命最重要嘛。
    没想到姓徐的小兵并未说要与上官通报,直截了当地回问纪源要多少。
    要多少纪源自己却拿不定主意了,转念一想,反正你们觉得我是仙人,那边多多益善吧。
    守门兵无语,踌躇半天才厚着脸皮又说了一句,麻烦纪先生给个确切数字,小人好去准备。
    纪源笑道,那就来十套吧。
    徐姓小兵领命,却没有亲自去取,只唤来另一个兵丁吩咐了几句,便又站回帐门外当他的木头门神。
    不过盏茶功夫,五六位军士抬来三个大箱,与十杆大箱放不下的长枪,长枪被麻绳捆在一处亦放在箱子上。一时间本就不大的军帐显得有些拥挤。纪源面上藏不住的笑意,与众人致谢之后,众兵士抱拳告辞。
    众人走后,纪源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杆长枪,枪长七尺二寸,主体为六寸圆木,木圆径四寸左右,首尾两端分别是八寸的枪尖与四寸的铁鐏,正是军伍中标准的制式用枪。纪源提起长枪细细端详,学着沙场大将提枪厮杀的样子,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架势,出枪收枪上下挥舞,好半天后才满意地收枪抱拳。随即心念稍动,十杆长枪瞬间消失,被他收入藏在胸口的开天笔中。而后才一一打开三个木箱,里边兵盔甲胄大刀圆盾劲弓箭矢甚是齐全,满满当当,刚好十套。亦被一股脑收了起来。
    而此时,大帐中的曲阳风与蒋太贤二人将前来报信的传令卫打发出去,随后曲阳风说道。
    “太贤,你说这纪源真是那隐匿山中的高人吗”
    “按照前几日府中的暗哨来报,确实如此。”
    “那他为何找我索要这些个兵甲物件,按道理来说,传说中的修行之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更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要那些东西不成了累赘退一步说,便是真要甲胄兵刃防身,一套即可,要十套何用”
    “这......”蒋太贤苦笑“大人还是别为难我了,这个真猜不出来。”
    曲阳风摇了摇头“算了,且将死马当活马医吧,一切明日便可见分晓,届时若真发现此人只是个江湖骗子,那就......”
    说着,将手掌往自己脖颈上轻划一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蒋太贤见此,点了点头,随后二人各自回帐歇息。
    纪源却不曾躺下休息,大半夜时间皆在研究甲胄的穿戴以及各种兵刃配合开天笔的使用。待使用纯熟之后,又始终没有半点睡意。脑中千丝万缕的思绪脉络极为紊乱,无奈之下只能起身,坐到案前,于开天笔中取出稿纸炭笔打算再写一些东西。正要下笔,脑中灵光一闪,有了新的主意。当即将炭笔收了起来,取出一方砚台,苦于没有清水,便将先前柳二郎相赠的柳叶青倒出一些用以研墨,随后便以开天笔沾墨书文。
    纪源的想法极为简单,既然自己书写水平太低,那就辅以灵气催动毛笔下笔。没曾想就此小试一番,效果却极为显着,虽说写出来的字依旧歪歪扭扭,却比先前强了不止数倍。顿时心下欣喜,假以时日,待回到的那方世界,自己肯定可以成为书法大家!
    之后的几个时辰,纪源将腹中念想皆附在纸上,又将在城主府中以炭笔所写的抄录一份,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笔来。
    抬手一挥,将桌上稿纸收入开天笔中。正愁着上哪去洗笔,却发现只要自己不主动执笔写字,笔尖的墨迹仿若干涸了一般,竟没有半点滴落。
    这一幕甚是神奇,正要细细查看,却听帐外徐姓兵士唤了一声纪先生,纪源知道,是出发的时候到了。便妥善将开天笔放入怀中,起身出门。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此时,开天笔内刚刚写好的那叠书稿上,所有字迹泛着微微青色光芒,而这光芒之中又微不可查地点缀着好些朱红斑点,若隐若现。
    偌大的队伍足足有数千人之多,沿着官道浩浩荡荡一路向离山脚下进发。纪源本想着该不会还要坐马车吧,他可受不了那种毫无避震的交通工具,宁愿下车走路。没想徐姓兵卫牵来一匹鬃毛极长的黑色大马,并笑着与纪源介绍,此马乃是北方华州盛产的宝马良驹,虽说性子烈了些,但驯服之后在沙场上冲杀起来,那叫一个生猛,助我大泉边军开疆拓土八万里,军中众将军无不爱惜非常。寻常军士若能骑上一回便心满意足了,毕竟在这地处南方沿海的铜陵郡军中亦不过一手之数,甚是难得。
    纪源听了此言,脸上却有些犯难,他不会骑马。
    徐姓军士见此,还以为纪源对此马亦是感触颇深,心下自得,眼力劲却是不差,主动将缰绳交到纪源手中,扶着纪源上马。而后又将缰绳接了过来,只说铁都尉特地交代,先生此番随军小的别无他务,只管与先生牵马坠蹬即可。随后又与纪源讲了些骑马的注意事项,纪源听得认真,默默记下。待话罢时,兵士牵着缰绳走在前头,纪源则轻夹马腹策马跟在身后,不一会便渐渐熟悉上手,突然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心情舒畅。
    前往柳河湾的路纪源还算熟悉,只不过这次却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仅仅用了五日便到那柳河湾,至于身后数千步兵,则有军中各部带领慢慢跟上。
    此时,距离纪源上一次到此处已然过去月余光阴,若不是早在蒋太贤口中得知柳河湾的变化,纪源定然无法置信,好好的一个小庄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此番包括纪源在内的骑兵共有四五百,众人在柳河两岸找了一处较为宽阔的河漫滩安营扎寨,静等后方步兵赶来。
    纪源则在下马之后被带到曲阳风身边,蒋太贤走在最前头,到了先前柳河芳园所在的地方。
    “纪先生,便是此处了。先前城主大人将此处方圆五里之地作为柳氏一族的私地交与他们,短短数日便造起小园,我是进去过的,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如今想来,短短十数日便建造成那般规模,便是城中工匠尽出怕也难以完成,何况就他们族中十数人,实在是匪夷所思。而我自下了离山之后再想进入这方地界,却感觉迷失了方向,醒过来时,已然在被抬回郡城的路上了。只怕......只怕是有妖物鬼魅作祟......”
    话到尽头,蒋太贤的口气变得有些不自信,好似心有余悸。
    纪源听了这话,心下亦不由打鼓,打的则是退堂鼓。
    就这你都知道怕还让老子来当炮灰!
    然而看了看一旁的曲阳风与铁力,两人的目中却充满了期待。
    “我......”
    纪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正踌躇为难之时,突然想起先前于城隍庙中,城隍苏诗明的话。
    将灵气汇聚于双目之间,能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当即,闭起双目,神念内敛尝试着沟通身上筋脉学位寻找体内少得可怜的灵气。这一闭,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铁力数次以为纪源与蒋太贤先前一样着了道,就要领人将他抬下去,却被曲阳风拦了下来。
    铁力不明所以,蒋太贤则耐着性子附耳与他说了一句什么,听得铁力惊讶无比。
    随即三人静静等待,直至纪源脑中灵光一闪,双目豁然睁开。
    “有了!”
    纪源喜笑出声,眼前隐隐出现的那座足有两丈之高的门庭,其上正书着“柳河芳园”四字。
    而后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纪源一步踏出,步入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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