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背上感觉到嗖嗖的寒意。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那个人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面目也模糊,他记的很清楚的就是当时那种感觉。
    胃里填塞满了东西,扎扎刺刺的,想呕吐却吐不出来,想哭又觉得没有眼泪可流。
    他下手的时候并不后悔,甚至到刚才,他都在想,皇帝应该是被自己下的药毒死,不是萧元。
    李信那样认真而执着的神情,让刘润觉得一阵恍惚。
    他好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夕之间遭逢大变,家破人亡,恐惧与憎恨象荆棘扎捆缠在身上,无论如何不能挣脱。
    到底……到底他进宫来,这些年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你跟我说吧。”李信抓着他的袖子。
    他在发抖。
    刘润轻声问:“你下午听到了多少?”
    李信没出声。
    “你想知道什么,怎么不去问王爷和夫人?”
    “哥哥和嫂子……不会和我说的。”
    对,没错。小孩子的直觉很敏锐也很正确。
    “王爷和夫人不说,有他们的道理。”
    “你告诉我。”李信固执的抓着他不放:“你告诉我!”
    刘润沉默了一会儿,穿上袄子袍子,把李信背了起来:“我送殿下回去。”
    “你不说我就不走。”
    “我送您回去。”
    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却凝重。李信怔了一下,没有再说。
    刘润背着他出了房门,庆和追上来替李信把兜帽拉严,又递过来一把伞。
    庆和看着刘润背着李信走远,搔着下巴琢磨,明日正殿上皇上的遗命一颁诏,那信殿下就是……看这架式,刘润可是挺得他的信重。
    噫,保不齐刘润将来又是一个高正官啊,到时候八成人人要尊称一声刘正官?
    庆和挺替他高兴。
    说实在的,就算他们都是宦官,这辈子早没了什么功业、家业的指望,可是只要是人,谁不想往高处走啊。
    刘润哥人好,又念过书,有本事,他要做了正官,肯定也干的好。
    刘润背着李信的身形没入昏暗的廊道那端,一阵寒风吹来,庆和打个哆嗦,醒过神儿来急忙进了屋。
    皇帝还不到五十,停灵到了第三天,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三位长辈,李固,还有右相一起,将皇帝临危写下的遗诏开启。
    阿福站在帘子后头,看着众人将李信拱上中间的位置,大礼参拜。隔着帘子,离的也远,她看不清楚李信的脸。
    这个她抱过,哄过,教过的小孩儿,变成了皇帝。
    皇帝……多奇怪的一个词儿。
    还有,自己那个温柔多情的丈夫,成了摄政王?
    皇帝,摄政王,听起来都那么冰冷遥远。
    外面出了太阳,雪地被映的一片灿然晶莹,雪光象白练一样铺展蔓延开来,墙壁被映的白亮中泛一点青蓝色,冷莹莹的。
    阿福转过头,海兰扶着李馨缓缓走过来,她眼神有些迷惘,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的素服被雪光映的,晶莹的象蜻蜓的翅膀,似乎来一阵风,她就可以飞起来。
    阿福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今天就要走了,我不能送到东陵,可我总不能不来送他。”李馨露出笑容,可眼泪也同时落下来:“是我的错,我只想杀玉夫人,我没想让父皇……”
    海兰低下头去,阿福低声喝斥:“你住嘴。”
    李馨怔忡的看着她,讷讷的说:“嫂子?”
    阿福几乎从来没高声说过话,她总是温柔敦厚的,待人再和气不过。
    “把你那没用的负罪感放下。那件事情,谁也不要再提,除非你还想更多的人为此而死。你告诉我,你想那样吗?”
    “最该死的是我才对……我早就该和娘,和哲弟一起去……”
    “活下去比什么都强。你活着,才有人记得他们。将来,你还会有家人,会有孩子。你可以告诉你的孩子,去祭拜宣夫人,哲皇子,你告诉你的孩子,他们是什么样子,他们对你有多好。你明白吗?你要是现在也死了,所有人都很快忘记你,忘记你们。你们是不是存过,都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在乎。”
    李馨似乎慢慢的,在从一个梦境中醒过来。
    “好了,带着你的歉疚活下去吧,活着才能继续怀念他们。”阿福转头看着殿里,那里,那些人,正在完成这个朝代,这个王朝最高的皇权交接。旧的人逝去了,新的人又登上了权力场。
    还有,刘润……
    他站在李信的身后,安静,存在感很淡薄。
    一早他过来时,阿福正在梳头。这几日歇在宫人,人人都象一下子老了十岁,蓬头垢面的,男人们胡子拉茬,女人们不施脂粉不戴首饰,所有人看起来都是灰白的,一个个面目模糊。
    “这么早?”阿福轻声问:“有什么事?”
    “夫人,我是来请辞的。”
    阿福怔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去服侍信殿下。”
    阿福放下梳子,想了想,只是笑了笑。
    “我可真舍不得。不过,阿信他在宫里头……要是没人看顾,也真不成。”
    她是真舍不得。
    可是,刘润的这个决定,才是最好的,对所有人都有利的选择。
    对他自己,对李信,对李固阿福来说都是如此。
    他待在王府,是可惜了。
    阿福想说句轻松点的话:“要是阿信哪天嫌弃你了,你可一定记得回来找我。”
    刘润笑了:“那是自然,我知道我是有退路的,要是闯了祸,也有人给收拾。”
    “嗯。”阿福垂下头去。
    刘润轻声说:“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还是会时常见着的。”
    “那不一样了。”
    皇帝被送去了东陵,后宫的女人被赶羊一样全塞进车里送去了景慈观。她们哭声震天,这几天里已经死了十来个,上吊跳井吞金的都有,阿福这几天熬下来觉得疲倦不堪,她甚至一听到有人进来回话禀事的动静就条件反射开始头疼。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杨夫人抱着李誉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熬的太累,还是忧思过度,阿福已经没有乳汁能喂孩子了,李誉不习惯奶娘,换了数个都不成,只能吃些蛋糊米糊,把牛乳混在里头,他也肯吃。
    阿福爱怜而歉疚的看着儿子,她抱着李誉,杨夫人一勺勺喂他。
    “夫人有心事?”
    “嗯。”
    当年阿福去见过丽夫人最后一面,丽夫人将李信托付给她。
    阿福那时候觉得很惶恐。
    现在依然如此。
    杨夫人的手停住,阿福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李信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静静的站在门外。
    “奴婢拜见皇上。”
    杨夫人端端正正的拜下去,阿福知道,自己也该站起来。
    可是她只觉得恍惚,一点没想起来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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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娘家了,嫂子说俺侄女儿开始学古筝,她还同时学着舞蹈,大字,画画……
    唉,现在做小孩子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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