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冷静的思索片刻,都觉得背后有冷汗往外冒。
    朝廷想要收拾他们这么一个丰都驿,根本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莫须有’三个字,就够了。
    所以,陈琦送往中元城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你可以说他是财税,也可以说他是买命钱。
    陈琦见众人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随即淡笑一声。
    “诸位。有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我们遇上好事儿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冷静,想一想这个好事背后,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千万别做那些个乐极生悲的蠢事。”
    陈琦说完,看向司马笙,接着道。
    “就按我说的,按十税一,将税银备好。”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
    “秦伯。你让贺炳睿一会儿过来找我,我有事吩咐。”
    秦奕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开口。
    “交完财税后,我们应该还能余下近千万两白银。”
    “诸位所管辖之处,是否有需要地方?现在就可以报一下,大家伙儿一起合计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钱,怎么个用法?”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没有主动发表意见。
    陈琦见状,轻咳一声。
    “工曹坊,你们可有需要申请的?”
    丰都驿工曹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身材浑圆的大胖子;他缓缓的起身,冲着陈琦抱拳。
    “回殿下。新建主司府和改造丰都驿主城的工程,就已经足够工曹坊忙活的了;就算是现在开工其他的工程,工曹坊也没人手,没时间。钱我们够用了。”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
    “河曹坊,你们呢?”
    河曹坊河曹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骨瘦嶙峋的中年人;此人名叫夏奕,是上古时代,治水圣人夏禹的后人。夏奕一生钟情河道,立志要彻底解决丰都河水患,让百姓永远不再为水患发愁。
    “回殿下,卑职,卑职……”夏奕说着,突然就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琦。
    “卑职请旨,重修丰都河两岸河堤,按照三百年前洪害时的强度,加高加厚河堤,一劳永逸的解决丰都河水患。”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夏奕坐下。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只修丰都驿这一段,还是修丰都河中元帝国全段?重建河堤,需要花费多少钱?多长时间能够修完?”
    夏奕闻言,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绿皮奏章,双手呈给陈琦。
    陈琦接过奏章,快速的浏览一遍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呢?”
    其他门面面相觑了片刻,看向陈琦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
    陈琦将夏奕的奏折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然后从怀中掏出宫恕上午给他的,司马笙写的那页关于兴修水利的纸,同样放在了石桌之上。
    “诸位大人,将这两份东西传看一下吧。看完以后讲出你们的看法。”
    两个方案在众人手中传递,众人看完全都面面相觑,接着就低头沉思起来。
    陈琦并没有催他们,将蓉丫头招呼到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蓉丫头听完,轻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小院外走去。
    约摸三刻钟后,蓉丫头带人端来几盘细点和茶汤,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上。
    陈琦冲蓉丫头招招收,让蓉丫头做到自己身边;蓉丫头并没有那些小女儿姿态,走到陈琦身边坐下,给陈琦斟茶。
    陈琦看向众人,微笑着开口。
    “诸位不需要着急给我答复,回去思考两天,三天后将你们的意见形成奏章呈上来。”
    丰都驿的官员,除了银曹司马笙外,其他人都是原来的主司府留任的。这些怎么说呢?有些能力,安排给工作他们能给你按照指示做好;属蛤蟆的,捅一下蹦一下,完全没有自主思考和自主决策能力。
    丰都驿人才本来就稀少,而且本身也只是一个郡县级别的小吏,充其量也就是从八品的官秩,很难吸引到优秀的人才。
    司马笙也是陈琦连哄带骗才忽悠到自己手下任职的,否则……
    司马笙是颍州司马氏宗族嫡系,是当代司马氏家主司马法的小儿子。
    司马笙的身世,几乎就是陈琦的翻版。司马笙出生的时候难产,经过产婆的帮助,他虽说是活着生出来了,但他的母亲却因难产死了。
    司马法非常疼爱他的夫人,简直就是一夫一妻制的代表,真就是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他夫人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一度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在族中长辈和兄弟的宽慰下,花了好几年才走出失落的情绪。
    司马法也就是因为司马笙难产导致他的夫人离世,就嫌弃和埋怨上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连带着,司马笙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也看司马笙不顺眼。
    就这样,司马笙一个氏族公子,活生生被家族嫌弃,活的还不如一个乞丐。乞丐没钱了还能拉下脸出去讨饭吃,司马笙却连讨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司马氏是不会允许他这么个氏族公子出去讨饭的。
    十岁的时候,司马笙差点被饿死在司马家宅中;为了活命,司马笙从狗洞里爬了出来,逃离了司马家。
    司马笙知道在颍州府,他连讨饭的机会都不会有,司马氏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抓回去。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逃离了颍州府,一路靠着捡拾果子和动物尸体,跨越千里之遥,步行来到了赣州府。
    当时,赣州府初设丰都驿,需要大量的人力建城,司马笙隐姓埋名的加入到了修建丰都驿的人群之中。很快,司马笙就得到了当时的丰都驿主司的关注,因为他能识文断字,尤其是精于数算之术,所以就让他将修建丰都驿的各类材料,都坐每日消耗记录,最后集结成册,交给他。
    司马笙出身世家,就算他不受家族待见,但是他受到的教育,那也是超过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的。尤其是记账,算账,管理财货这方面,司马笙有着卓绝的天赋和能力。
    用司马笙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从小太缺钱了,一个铜钱都得掰成八瓣花;因此,他对金钱的喜欢,是发自骨子里的。
    丰都驿修建完成后,丰都驿主司想要让司马笙做主司府的账房,帮助主司大人打理一下私库,但是被司马笙给拒绝了。
    司马笙一人一马,前往岳州府望岳楼求学。八年之后,司马笙学成归来,司马笙之名已经响彻南境十六州,各州的刺史府和名门望族,都派人招募其,希望将其收入麾下。
    然后,司马笙就神秘的消失了。有人说他被其他帝国和王国招募,投靠别国王室了。有人说他被司马氏重新召回,回归家族了。还有人说他因为不愿成为幕僚,被那些大势力给暗杀了。反正就是说什么的有。
    事实确是,司马笙看不上那些个氏族和官员,也不屑于做他们的幕僚。于是他就在湘江府万家镇,开了一个酒馆,赚钱度日。
    去年秋天,陈琦闲来无事,带着蓉丫头出来玩儿,路过万家镇,在司马笙的酒馆中歇脚吃饭。那段时间,陈琦正在教蓉丫头小学数学中的二元一次方程;在吃饭的过程中,陈琦就和蓉丫头两个人聊起了一个方程的解法。
    司马笙也是自负,有些看不上陈琦和蓉丫头聊得那些个数算解法,吃饱了撑的出言嘲讽陈琦和蓉丫头,扬言陈琦所将的那些,不过就是一些奇淫巧技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
    一来二去,司马笙和陈琦话赶话,两个人就对上了。连个人越好各自给对方出三道题,先解出来的为胜,输的人答应对方提出的一个条件。
    然后,司马笙就悲剧了。陈琦不讲武德的将前世的几道奥数题给搬了出来,司马笙头发差点没薅秃,也没解出来一道题。
    陈琦在和司马笙聊天的过程中,才得知司马笙的来历和名声。正好陈琦对当时丰都驿的银曹不太满意,便连蒙带骗的将司马笙请出山,出任丰都驿银曹。
    司马笙也局气,认赌服输的将自己的小酒馆卖了,跟随陈琦回到丰都驿赴任。
    然后,陈琦就见识到了司马笙的实力。丰都驿建成十八年,所有的账目就没算明白过,完全就是一笔糊涂账。
    司马笙上任后,用了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将丰都驿的账目给整理清楚了。就连前几任丰都驿主司和那些蜀吏贪污了多少钱都算了出来。
    陈琦拿到账目后,原本是想派兵去找那些个贪官污吏索回被贪墨的钱的;司马笙也是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意见,叮嘱陈琦不要因小失大;通过一番劝诫后,陈琦这才放弃了追索钱财的想法。
    陈琦初到丰都驿的时候,又是开窑烧瓷,又是包山种茶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没有条理,属于想到哪干到哪。
    司马笙来到丰都驿后,和陈琦详谈了三个昼夜,以司马笙的能力,加上陈琦前世的见识和记忆,最终两个人制定出了一个丰都驿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这也是丰都驿现在财税如此充盈的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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