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方面的消息以及三州自由交易区的消息通过廖雪望乔西同等人传回南地,汇总到谢湛手中。
    谢湛看完资料,沉吟不语。范阳有些不解,廖雪望乔西同等皇商集团的人在自由交易区不是获利了吗?
    家主怎么也没见开心?谢湛让人召来他手底下的算学高手,他将收集到的有关伍仁等人下注的资料交给他们,让他们去计算一下。
    范阳不明所以。一晚之后,几个算学高手顶着黑眼圈告诉谢湛,
    “平州团队根据不同的比赛场次,不同盘口给出的赔付比例,交叉安排相应的仓位。”
    “这样的买法,即便比赛的结果出现了最差的一种,他们也不会亏太多。”
    “与所有人都追求利益最大化不一样,他们这样的做法,是以牺牲掉最大利润做基础的,但却是稳扎稳打的,即便亏也不会亏太多。”谢湛若有所思。
    范阳不解,
    “不追求最大利润?”
    “家主,我不明白。以平州的实力,完全可以在自由交易区里开个盘口,大赚特赚。”谢湛说道,
    “吕颂梨爱惜羽毛,她的野心很大,不会做出玷污她名声的事的。”范阳:“但伍仁、嵇无银还有顾怀笙等人为主的团队是有能力的,针对各盘口往最大利益的方向去下注也不是赚不到钱,为什么要用这样不一定赚钱的方式参与赌球呢?”
    “吕颂梨是求稳。”谢湛没说的是,如今人家稳坐钓鱼台,确实有拒绝高风险赌一把的资格。
    “此话何解?”范阳问。谢湛站起来说道,
    “吕颂梨在流放的路上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大丈夫行事,当离侥幸之念。”多么清醒的认知啊。
    范阳也被这句话震住了。良久,范阳才呐呐地道,
    “可是我研究过吕颂梨的生平,她豪赌的次数也不少。”
    “你说的是她发迹之前吧。”谢湛自然知道他说的话的意思,当初他和吕颂梨未退婚前,谢家势大,吕家势微,她与自己博弈之时,赌性很大。
    如今双方攻守易形。吕颂梨已经不需要全部押上了,即便他坐在赌桌上,押上了筹码,只要对方不感兴趣,都可以扭头就走,她付得起那个拒绝赌博的代价。
    范阳低头一想,好像吕颂梨豪赌的时候确实是在她未发迹之前。范阳略带嘲意地道,
    “现在吕颂梨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谢湛没有附和。
    “吕颂梨的做法是对的啊,之前是穷不折腾穷不尽,现在是富不折腾富长久。”
    “人家坐拥大黎半壁江山了,偌大的势力,她只要稳扎稳打,就能以时间换取胜利的空间。”范阳想想也确实如此,想明白之后,他不由得在心中轻叹,吕颂梨这么一个女子在取得了如此成就之后还能如此冷静,没有骄傲,没有盲目自信,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叹服。
    范阳始终觉得不解,
    “家主,你说吕颂梨求稳这一点我明白了,那以伍仁顾怀笙为主的平州团队现在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赚的又不多,还要在此浪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不是白折腾吗?”
    “有这人力物力财力,投别处去不更好吗?”
    “他们这么做并不是白折腾。”谢湛徐徐吐出一口气,给出了一个答案,
    “他们的目标是在周边,青州区几乎包揽了三州自由交易区里六七成人流量。他们的资金参与进来,会让池子的金额更大,会使赌球经济显得很繁荣,人们也会大力地消费。”范阳懂了,平州这招是温水煮青蛙啊,自由交易区里的人察觉不到他们的钱被挣走了。
    “所以,开盘口的,参与的,都只凑了个热闹?真正闷声发大财的是青州区?”谢湛点头。
    范阳:“那王允等人玩了个寂寞?”谢湛没有说话,可不是吗?王允等人准备了和平州斗上一斗,交手一番的,但平州团队参与了,凑了个热闹,让大家玩得更尽兴。
    实际上平州直接绕开了他们搭建的舞台,现在就相当于王允等人一拳打到棉花上,被人耍了。
    范阳倒吸一口气,难怪家主说过,玩经济货殖,真没有人及得上吕颂梨!
    “王允拓跋金等人此局必败,我必须动身回长安了。”谢湛已经预见了形势的发展,三州自由交易区即将迎来大变,他不能再留在南地了。
    青州码头这里是力工的天下,很多从各地来的男丁初到三州自由交易区时,第一站都会选择来这里找活干。
    这里的码头是属于平州,活也确实多,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干活。可以说,青州区养活了不少来到自由交易区找活干的穷苦百姓。
    这会,力工们刚合力将一船的货卸下,然后领了工钱,准备吃午饭。十五岁的毛元义穿着一件破褂子,他收好了工钱,去买了两个粗粮馒头,就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然后他就被相熟的一个大叔喊住了。
    余康喊他,
    “阿义,过来。”余康让他将馒头掰开,给他挟了不少咸菜,
    “你婶送饭过来,菜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忙吃点。”毛元义应了一声,大咬了一口掩饰心中的情绪。
    余康笑呵呵地吃着饭食,还不时地招呼他吃菜。两人一人是平州子民,一人是大黎百姓,却一见如故。
    像他们这样一起搭伴找活干的还不少,有时候雇主要的人少,平州的人偶尔还会让一让大黎的子民,因为他们觉得对方很不容易。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用州长的话来说,就是仓禀实而知礼节。
    “康叔,咱们天天干活那么累那么苦,你怎么还总能笑得出来呢?”毛元义好奇地问。
    “现在干的活是累,但日子有奔头,俺心里快活。”余康告诉他,他家里已经有一个读书人了,他苦点累点没关系,但他看得到希望啊。
    毛元义点头,确实,人最怕日子过得看不到一点希望,就和他家一样。
    “康叔,平州真这么好啊?我看你们来自平州的人都很乐观的。”
    “那可不,平州好,我们州长也好。”
    “你可能不知道,自打州长上位之后,平州一直轻徭薄役,税也低。”毛元义打听过了,平州三十税一,算是低税了。
    “除了这个税,还有没有别的税?”
    “没有了。”
    “可是,这田地也不属于你们啊。”就怕种着种着就被收走了。听到这话,余康笑了,
    “你要这样想,是,田地不属于我们,不能买卖。但我们也没出钱买下来啊,不是吗?我们能给地主当佃农,为什么不能帮平州官府种地呢?”
    “我们只需要交了税,还不用另外给租子,交了公粮之后,剩下的粮食全是自家的,这已经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人要知足。”
    “康叔,你觉得我让我家人迁到平州怎么样?”毛元义问。余康悠悠地说道,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我只能说我们也不是平州本地人,我们是从北境过来的。花了两年的时间,在官府的帮助下,就安顿下来了。现在我家的大孙子已经开始启蒙了。这搁以前,哪敢想啊。”
    “今年我们平州官府为老百姓做了很多事,比如出钱修桥铺路、种地种子有补贴、盘炕有补贴……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利民之举。”州长给了他们希望,所以他们愿意追随她。
    毛元义看着他们的精神面貌,心里已经相信了他们的话,人的眼睛里有没有光,这是骗不了人的。
    他决定写信回家,让家里人收拾行李来平州,家里那几亩薄田能卖就卖,卖不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等到了平州,他们花两三年的时间安顿下来,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那几亩薄田舍不得离开,留在大黎,年年辛辛苦苦劳作,年年都没有余粮。
    这样的日子他是真心不想过了。像毛元义这样想法的大黎百姓还很多,这人呐,能活得轻松一点,谁想那么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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