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就有村老不在这儿废话,他直接告别道:
    “多谢月女仁善,老朽现在就回去通知村里!”他这一走,别的村人也呆不住了,月女收学生没说要束脩,却需要考校,这必须把村里能拉过来的女人全都得拉过来试试!
    要是只有四五个人来,结果没被选上,那自己村里岂不是连个村医都没有,以后治病还得向别村的村医求,麻烦事又亏钱,还影响外村的好女嫁进自家村,这绝对不能行!
    这个村老一走,其他人也留不住了,纷纷向韩盈告别,准备回村通知村里女人明后天过来,很快,人就散尽了。
    韩盈也终于能够坐下来休息休息,喘喘气。
    下桑村目前还是极为热闹,七八米外的学生们,有的在处理药材,有人在和村民讲价,还有一些人过来出售各种农用品和改版的搓澡巾,嘈杂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烟火气,看着这一幕,韩盈心情很是愉悦。
    就是看着看着,头顶又是一黑。
    韩盈有些疑惑的抬头,就看到下桑村的于村老讨好的冲着她笑。
    “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的于村老佝偻着腰,脸上全是谦卑,他小心翼翼将一大块肉脯放在案几前,问道:
    “那个,就是,我想问问我小女于姝,她能不能……”
    话没有说尽,看着他的动作,韩盈就明白了这位老父亲的意思,这让她不由得面色一沉。
    “你把肉收回去吧。”
    于村老对待妻子的态度让韩盈挺喜欢的,重感情,把女人当人,可惜任何事情都会有两面性,担忧女儿的他,最终还是采取了韩盈现在最不喜欢的行为,送礼。
    其实送礼也不是不行,关键是于村老要送的有脑子啊,想拜自己为师的女子何其之多,那些身份稍高的,能送的礼比于村老还要贵数倍,这种情况下,他最应该做的根本不是送礼,是祈祷公平!
    韩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里正家的儿子,昨天猎了两只野鸡回来,比你这块肉脯如何?”
    听韩盈话的于村老脸色一白。
    韩盈又说道:“前几天,我治好了亭吏的骨伤,他直接回了我一条猪后腿,若我说,半扇猪肉,就能让他女儿跟着我求学,你觉得如何?”
    如何?不如何!
    若是比拼财力,自己家怎么比得上村长、亭吏?于村老不是不明白自己这样干有问题,但他就是,就是想努力给女儿增加点被月女收徒的可能,明后日过来竞争的女人太多了,女儿到底能不能超过她们,他也没底啊!
    偏偏,偏偏……于村老心里是又羞愧又害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韩盈看他恨不得以袖掩面的模样,摆了摆手:
    “行了,回去吧,明天该怎么考就怎么考,我不会对于姝怎么样的。”
    有了这句话,于村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拿起来肉脯,赶紧往家走。
    看于村老走了,同样忙碌了近半个月的韩粟过来往地上一坐,带着几分疑虑问道:
    “月女,你收这么多徒弟,把本事都教完了怎么办?”
    “教不完的。”
    空间门里光医学类的大头书就有一面墙,研究一辈子都研究不完,韩粟的担心纯粹是想多了。
    不过韩盈没有继续解释,她看着韩粟,把自己喝完的竹杯递给他,说道:“给我倒杯热水来。”
    看了这么多天病人,脑子太累了,韩盈觉着得换换逻辑题来放松一下,等韩粟提着竹杯回来,重新坐下,韩盈就问道:
    “前些日子,我不是给你留了个荒岛的题吗,你想的怎么样了?”
    韩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抓着提问,他懵了下,回答道:
    “啊?额,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种田,应该会打起来,这得看情况……”
    发蒙过后,韩粟逐渐开始说起来自己的理解,韩盈在旁边听着,边听边点头。
    这一次,韩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甚至开始做了假设,在有官长、两个队长,亦或者多个什长情况下,这一百个人呈现出不同的反应,甚至,他还给这些官长假设上加了能力、随着时间门推移的变化。
    这一讲,韩粟就滔滔不绝的讲了十几分钟,在听完他讲完最后同级士兵会发生什么之后,韩盈总结道:
    “看起来你觉着,这一百个人,要么是全部种田,要么是死一部后再种田,而且会有一个头领出现,统筹着他们种田,如果不是官长过去,那新出现的头领,必然会武力,智慧俱全对吧?”
    韩粟听完,略一沉吟,点了点头:“是这样。”
    这些内容中,已经推演出了大致的变化,并无错处,不过却没有什么细节,韩盈选取了其中的一种可能,继续出题:
    “那好,我们先假设你是这个头领,现在你面临着以下三个问题,野麦不够吃,需要开垦耕地,大家没有房子住,要建房,而这些人劳动时,又需要人去做饭,还需要人防止野兽袭击,面对这样的情况,你肯定要把人分开去做这四件事情。”
    韩盈一说,韩粟就在旁边点头,看他能够理解,韩盈又道:“那你就好好想一想,这四件事要怎么安排才算合理?其次,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第一年能修建出来的房子,不会超过五间门,那你要怎么分?还有……”
    韩盈边思索,边出着问题,语速也开始越来越慢,而随着韩盈越说越多,韩粟的头上,也开始出现了细密的冷汗,他脑海中止不住的在想,这些问题如果换个说法,几乎就是……
    “快看,她下面流血了!”
    “哟,于姝长大了!”
    “嘿嘿嘿……”
    “呜——”
    正当韩盈讲着的时候,男孩们的吵闹和少女的哭声猛然传来,一道身影快速从韩盈身边穿过,跑进草棚,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这让韩盈停了下来,她抬头望去,几个十一一岁,脸上各种作怪表情的男孩一看到她,顿时没了之前的肆意,吓得转头就跑。
    韩粟先皱起了眉头:“这群小子,不好好采药,干什么呢?”
    一旁的韩盈没有说话,这个场景,实在是让她有了些许不好的联想。
    “我先去看看。”
    说着,韩盈就起身推开了草棚门。
    韩盈借住的草棚,只有两个人在住,一个是孕妇,另一个女孩钟夏年龄不大,没有怀孕,住进来的原因是她来了月经。
    没错,如今还有一个不太好的习俗,有了月经的女性,要自动搬到草棚这边住到结束再回家。
    刚开始知道这点时,韩盈还以为自己不是在中国汉代,而是到了印度,可她很快发现,这种习俗的形成,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女性的月经,根本不是每月都来,极为随缘,甚至很多妇人三四个月、半年才来一次,压根没有规律可言,无法琢磨,再加上女性来月经会腹痛,流血的缘故,人们自然而然的会将这件事情往坏处想。
    除了生理上的原因,现实中也有局限,最大的问题,就是现在居然没有月经带!
    准确的说,是底层农人没有使用月经带的意识,和钟蕊的交流中,韩盈发现她其实也在尝试制作类似的东西,但……效果不是很好,血还是会流下去。
    内外因之下,女性在月经期间门很难外出,流血又需要时长清理,如今农人家的房子也不多,为了避免互相撞见的尴尬,也就只能搬到草棚这边住了。
    走进屋内,韩盈扫了一眼,就看到于姝正躲在角落里哭,那孕妇拍着肩膀安慰着她。
    韩盈先关上门,去马车上拿了月事带,用草木灰填好,这才重新回到屋内,走到于姝身边,蹲下来说道:
    “别这样坐着,血会流到衣服上,洗起来很麻烦,来,把这个穿上。
    哭泣中的于姝,满脑子都是发现自己流血的惊慌,腼腆害羞的她,脑中止不住的回忆着那些男孩们的嘲笑,孕妇安慰的‘长大’,没有让她放松,反而更加痛恨起来自己的身体,在听到月女的声音之后,于姝抬起头来,哭着说道:
    “我不想长大,我不要流血,我不想做女人!
    旁边的孕妇看她这么对韩盈说话,表情就有些不好看,她伸手拍了一下于姝的肩膀,责备道:
    “对着说什么胡话呢?
    被骂的于姝握紧拳头,眼泪哗啦啦的流,抽噎着说道:
    “我就是不想当女人,女人要流血,我肚子好疼,还要被他们笑话,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女人要被邪祟缠身流血,男人就不会……
    看于姝的模样,韩盈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丧失社会话语权之后,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也逐渐被扭曲和污名化。无数女孩在这一刻猛然发现自己和男人的不同,年少的她们,根本没办法面对群体性的月经羞耻,进而转变为愤恨自己的性别。
    这不是于姝的错误,而是群体性的精神施暴,从生理开始,将月经和污秽联系在一起,让女人自己否定自己的正常,接受自己的‘低人一等’。
    韩盈极为厌恶这样的现象,她很想对于姝说,这就是正常的生理情况,是两性博弈下,女性身体演变出来的选择,是身体在繁育中,为了保护自己,和剔除不正常胎儿的预演……可这些东西,于姝根本听不懂。
    科学离现在太遥远了,它无法破除对月经的污名。
    不过,科学不行的话,神学呢?!
    第74章 神话故事
    韩盈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了希腊的神话,立刻有了主意,她面色严肃,略带些生气的说道:
    “谁说女人流血是邪祟缠身?我们是为了分摊人之母在补天时受的伤才流血的!”
    于姝哭的太狠,以至于现在还有点不自主的抽泣,但她还是被韩盈说的话给吸引,顶着泛红的眼眶,问道:
    “人之母是什么啊,她怎么这么坏,让我们给她分摊伤害?”
    韩盈没有说人之母,而且示意她起来:
    “她可不是坏,来,先把月事带穿上,穿好我就讲给你听。”
    这一次,于姝没有拒绝韩盈,她显然对韩盈口中的‘人之母’产生了兴趣,极为配合的站起来,由韩盈搬来水盆和麻布,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再穿上月事带。
    清楚自己未来也逃不掉使用月事带命运的韩盈,一直在和钟蕊研究月事带的制作方法,她使用过各种卫生巾,这让她提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比如增加双层,好用来填充草木灰以延缓渗漏、两边仿造安心裤增加侧档等等,而手中略有家资的钟蕊,也进行了一些改进,将和皮肤接触的布料换的更加柔软,系在胯骨上的绳子,也被做的又好解又柔软,这两项都能很好的减少摩擦带来不适。
    参加完时祭,被师父下达进攻的要求之后,韩盈便决定义诊,因为会错过钟蕊的产期,韩盈临走之前,曾经特地去和她解释,对方不紧没有生气,还送了不少东西,最新款的月事带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义诊队伍都是女人,韩盈仿造着样式,一口气备了五十多条。
    就是没想到最先用上的不是自己的学生,而是于姝。
    韩盈心里有些感叹,还好她准备上了,这不,就有人受益了。
    将绳子收紧,韩盈还下意识的打了个蝴蝶结,她将于姝的上裳拉下来,鼓励的说道:
    “来,走走看。”
    于姝把裤子脱掉,踢踏着鞋,哪怕腰间被勒着,确定月事带不会掉下去,她还是本能的抓着它才敢小心的往前走,而最先传递大脑的想法,不是腿间有异物感,而是居然一点也不刺挠!
    “月事带走起来不痒哎!”
    额,韩盈也没有想到于姝是这个反应,不过事情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汉代裤子没档,除去没有发展出立体裁剪之外,就是因为现在的麻布实在是太粗糙了。
    四肢后背被磨久了也就习惯了,可诸如腋窝私处这种地方,磨起来一天红肿,四五天见血,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说白了,还是技术不过关。
    这么想着,韩盈对着于姝鼓励道:“再多走走试试?动作大点没关系,屋里又没有别人。”
    舒适的月经带和自己似乎能够正常生活的感觉,让于姝渐渐忘记了之前的慌乱和愤恨,她开始在屋内大歩行走,甚至开始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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