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间气氛正好时,江鹭忽而将姜循朝后一推。
    他力道过重,山坡又朝下,姜循趔趄后退,一下子摔坐在地。她愕然间抬头,见江鹭拧腰抽身,直攻向他身后的一团昏暗。
    姜循什么也没看见,只见白衣郎君蒙眼布带和发带缠在一起,他运掌之时,萤火纷乱,朝外逃散,映于他面上,颇有一重惊心动魄的妖冶之美。
    江鹭凛冽万分“阁下何人”
    紧接着,姜循便见自己什么也没看清的黑夜中,窜出十来个杀手模样的人。不,也许不只十来个,密林深处,还有更多眼睛盯着江鹭。
    他们没想到江鹭会发现他们,既然暴露,几人眼睛一对,当即向江鹭攻杀而去。
    那些人中有人冷笑“取你性命的人”
    姜循便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会有人杀江鹭到底是杀江鹭,还是杀她是他被认出来了,还是她被认出来了
    那些疑问暂时不重要,此时,姜循心跳提到嗓子眼,捏了一把汗:自己不通武艺,会不会连累到江鹭
    她才有这个念头,便就着江鹭推开她的那股力,作出柔弱不堪的模样。她摸到自己袖中的匕首,稍微放下心。那边江鹭被十来个人一同围攻,她便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悄往后挪。
    十来个黑衣人围着白衣郎君,江鹭方位变化极快,打斗错乱却有章。姜循看不太懂,便只选择相信他。
    被南康王花了那么多精力、请了那么多天下名师教出来的江小世子,就算眼瞎了,也不至于被十几个小毛贼就打趴吧
    姜循这样想时,和江鹭对敌的那些人,比姜循更为直观地感受到江鹭武艺的高强。明明此人蒙着眼,耳力却极敏,他们的配合在小世子眼中,宛如没有配合一般。
    但是这些人本是亡命之徒,雇主给了他们足以保全后半生的钱财,他们若不杀了江鹭,便拿不到那些钱了。所以即便江鹭如此威猛,刺杀者气势反而越来越狠厉。
    更有甚者,注意到了那起先被江鹭推开的姜循。
    江鹭耳力过好,他们潜伏而来时,并未看到那二人亲昵的场景,只看到江鹭猛地推开那小娘子,在他们反应不及时,朝他们出手。
    而那瘫坐在地一脸慌张的小娘子,无盐之貌,面黑人瘦,看上去实在普通,像是小世子的侍女。可是小世子和他侍女一同夜游春山,实在奇怪。
    所以,即便半信半疑,仍有一黑衣人朝姜循凌身摸过去。
    而就是这黑衣人一动之下,蒙着眼的江鹭听声辨位,察觉那人的动静,当下拧腰倾身。他竟忍着被另一人在手臂上划一刀的可能,来拦那黑衣人。
    黑衣人顿时明白了“拿下那小娘子”
    姜循抬头,冷不丁看到敌人的目光锁定了她。她无法再伪装,当下毫不犹豫地地上窜起,提裙便朝山道下跑。
    黑衣人被江鹭绊住,姜循若是运气好些,拐过前面那个弯,敌人视线受阻,便看
    不到她了。他们不至于丢下江鹭去追姜循,姜循就此安全。以她的聪慧,她还能找到些人,回头来帮江鹭,拿下敌人。
    但是今夜,运气似乎不站在姜循这一边。
    天上月色本皎皎,此时一重云雾笼罩住明月,天地变得清静而暗下,过于宁静。
    姜循被脚下一绊,身子耐不住一跌。可是脚下什么都没有,她被什么绊了
    与此同时,姜循听到从始至终没开过口、似怕连累她的江鹭倏地开口,语气微厉“朝我跑”
    朝他他那里不全是杀手吗
    为什么
    姜循满心疑问,然她于紧急之时一向冷静。他如何说,她如何做。姜循蓦地翻身,朝江鹭跑去。她迎着江鹭那一边急迫的战局,看到江鹭被数人包围却试图冲出,看到敌人的剑光洌冽向她袭来。
    寒气逼人,冽光如杀。
    姜循便迎着那剑光奔去。
    她的举动,让那试图杀她的杀手都为之疑惑。但也只是呼吸之间,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轰”
    地面震动,生现裂缝。天摇地晃,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山壁上的石头树木朝下跌来,漫天灰尘扬撒掩灭月光。所有打斗中的人,全被天地间强冲开的这股力震开。
    地龙苏醒了
    所有人色变。
    他们全被地龙的苏醒裹挟,地面裂缝,脚下寸土断开。他们却全是疯狂之人,仍在最后关头朝江鹭攻击,江鹭凌空跃起,无视身后飞起的沙石和敌人的刀剑,便要纵向姜循这边,将姜循抱入怀中。
    但地面晃动,让姜循朝后摔去。
    四方声音混乱,刀剑声和沙石声混在一起,江鹭听不清方位。
    江鹭急声“姜循”
    姜循被摔得滚在地上,手腕手臂皆被土石摩擦,磨出一片血痕。地上先前丢开的灯笼哐哐哐砸向她,她被砸中额头,一时晕眩。她用咬住舌尖来撑过这种痛,眼下时机艰难,她强撑着爬起来,欲再努力奔向江鹭。
    来不及了
    地龙苏醒得如此之快,只在瞬间变天云色变,四面轰鸣。
    地表裂开,如大地皮肤上的狰狞伤疤裂血。层叠起伏的山林“醒”了过来,在黑夜中变得巨大,如恶兽般扑向所有人。他们所站的山道分城无数瓣,黑暗吞没他们,伴着朝下跌砸的泥石,所有人朝深渊跌去。
    江鹭“姜循”
    姜循面前模糊、手臂麻痛,她被黑暗裹着朝下跌时,上方纵来一条长带,卷住了她腰身。
    她恍惚抬头,见上方,江鹭和杀手们与她情形一样糟糕。但是江鹭从袖中飞出一根白布条,箍住了姜循的腰身。布条的另一端系在江鹭手腕上,那些杀手实在不省心,都这个功夫了,仍然试图杀江鹭。
    江鹭便既要应付那些刺客,又要用布条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还要时时听声,在跌落的上方位置,推开打开那些石头、树木,不让它们有可能冲击到姜循。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循在晦暗与混乱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快速朝下跌,无根无浮,只靠腰间一根布条相连。她没有被石头和树木的冲力砸到,只在头晕目眩,并不知道为了保持她的安全,江鹭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身上便见了血。
    半空中,江鹭的白衣上,肩头、后背、手臂很快被血浸湿。他的后背被一剑刺中,他也仅来得及避开要害。他攒紧手中布条不敢放,只恨不得立刻将姜循护在怀中。
    听声辨位在四周声音过多时,不是帮助,而是折磨。
    江鹭此时终于对先前的幼童生出怨恨可恨自己眼睛看不见,不然、不然
    大地皲裂,所有人一同掉落。江鹭哑声“小心”
    一片凌乱中,他们在地龙中摔到了一片谷底。
    轰鸣声不住,江鹭靠着布条稳住身形控制力道,不让最先跌地的姜循受到重伤。可他目力受损,自己落地时虽就地一翻,却仍是受了些伤。
    那些刺客下饺子一般,全都摔了下去。地龙让几人受伤,也砸死了一人,但尚且清醒的敌人,仍从谷地间爬起。更多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暴露,他们不要命地冲向江鹭。
    有人喘着气惨笑“杀那个女的那是他的命脉呃。”
    他话没说完,颈子便被江鹭捏断。
    敌人笑“你连武器都没有,又伤成这样,拿什么跟我们斗”
    江鹭一言不发,额间渗汗。
    他手腕上的长布条,另一头连着姜循。此时谷地仍在从高空坠下各类巨物,地龙没停下,他们站的这片地依然晃动得让人害怕。
    亡命之徒们目有狠意“有小世子陪咱们一起死,值了”
    姜循头砸到凹凸不平的山石上,当即被砸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地面还在晃动,上方还有泥石和树木砸下,姜循喘着气,艰难抬头,看向江鹭。
    树枝倾轧,木石簌簌。她跪在泥地间,目染血红,视线模糊。
    江鹭此时何其惨然而狼狈。
    白袍尽是血色,面上也在渗血,连蒙眼的白布条都是血。他一边要躲山石,一边要应付敌人围攻,同时还要阻拦那些敌人冲向她。连姜循都看出他很多次步伐错乱,攻错了方向。
    他的打斗在渐渐失去章程。
    姜循看到他的耳朵,密密渗出一列血。她不通武艺,却也猜出这是内力消耗过大的缘故。
    他此时最大的消耗,不就是她吗为了她不被连累,为了那些恶徒到不了她面前,他已艰难至此。
    姜循捂着额头,她心神微空,逼自己冷静。她看出江鹭听力受损,是了,他要兼顾的太多,必然混乱。姜循焦虑之间,忽而一狠心,解开自己腰间布条。
    以她的想法,江鹭应付他的敌人;她来解决冲向自己的敌人。
    她没有弱到要连累他的地步
    而布条一解开,那一头空了,江鹭的心便跟着慌起。周围
    声音太多,他听不清,在一片沉郁中,他失去了姜循的踪迹。
    江鹭心间裂血,半壁心房空寂,颤声“姜循”
    他只听得到刺客们的狞笑和乱石的溅迸。
    那是何其坚韧又冷漠的小娘子想着不连累人,便绝不连累人。
    姜循认为,自己和江鹭之间,应该有这种默契。
    布条一断开,果然江鹭一出疏漏,便有敌人从江鹭身边摸开,朝姜循袭击而来。姜循一径做着羸弱不堪的模样,满是惶恐、双目含泪地望着这扑来的刺客。
    石块乱飞,砸得人眼冒金星。刺客将她压在身下,按住她颈脉便要高呼,要拿她威胁江鹭,而瞬息间,刺客身子一僵。被他按在下方的姜循,拔出匕首,面无表情地朝他后颈刺下。
    平心而论,她已然做得出色,不手软,不给敌人机会。但这刺客武艺高强,她的匕首只刺破一点血肉,便被敌人的内力阻挡了,她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刺客大怒,一巴掌扇下“小娘皮胆敢戏弄老子。”
    姜循不露多余神色。
    她从江鹭那里学过这种本事不要松手。
    当你已然刺中敌人要害时,哪怕那敌人体力胜过你百倍,你不松手,那软肋便仍捏在你手中。你当抓住一切机会,杀掉他。
    姜循将匕首用力朝下按,刺客惨叫,掐住她脖颈,满目狰狞“你以为你杀得掉老子”
    姜循唇角渗血,眼前金星乱转。她微微笑着,却不说话。
    这是何其诡异阴森的一幕
    刺客后颈被匕首插着,他想拔身而起,这小娘子如要拥住他一样,抱紧他身子,被他连根拔起。刺客没见过这样疯狂的人,他如何对她,她都一副要拉着他一起死的架势。
    刺客伸手去把自己颈后的匕首,姜循朝他凑近,在混沌中张口便咬住他耳朵,咬得他一脸血,一拳打去。
    可她仍是不松手。
    匕首一点点朝下刺去,刺破筋骨,刺破血肉,剜向动脉。
    刺客后怕“疯女人,疯女人”
    这小娘子面染血污,灰土和胭脂混在一起,发簪也全叮叮咣咣落了地,一身裙衫破败,帛带挂在腕上,实在形容惨烈。她长发披散而下,黑如夜缎,衬着她那双燃着火光的眼睛。
    那是何其癫狂的一双眼。
    越和他敌对,她越是兴奋。
    刺客直接要上手拧断姜循的脖颈,姜循的匕首下压,刺得他又是一声惨叫。他本是大无畏,姜循却凑在他耳边声音喑哑
    “死了,你就得不到你的雇主给你的保障了。你的雇主若是食言,你也没办法了。
    “反正今夜这里要死很多人,你悄悄活下来,没人发现的。”
    刺客一僵。
    而姜循虚弱万分,只用气音说话,便听到江鹭厉声
    “姜循,回答我
    “你在哪里我听到你还活着”
    他凄声立在荒野
    与血泊中,迎着敌人的攻势,朝着声音羸弱处,想要寻找她。他声哑欲碎,面上凝血,满是凄然和荒芜,颤抖着
    “循循、循循”
    地龙似乎停下来了,打斗却更加狂烈。
    姜循被压在刺客下,和这刺客谈条件。她怔忡间听到江鹭呼唤她“循循”,在满是敌人和血泊泥泞中,他跌撞乱撞,半身是伤,妄图找到她。
    一叠声的“循循”,让她失神。
    她的余光就着灰尘,看着天上月明重现,月落如霜,覆在江鹭身上。
    他好似疯魔。
    遍体鲜血,口鼻渗血,行动艰难。一地死寂,刺客们成阵包围,他在包围圈中,越是血腥,越是冷酷。他的冷酷又夹杂着万分决然,仓皇
    “循循
    “我找不到你我听不见你”
    高空中掉落的巨石从后砸到他身上,那些刺客们全都趔趄着躲开,江鹭却没有。他被砸得一口血喷出,已是强弩之末,敌人的剑从后刺向他胸口。
    他反身便捏断那敌人的头颅,敌人的攻击却也让他跌撞后摔,跪地吐血。
    血溅在他蒙眼白布上,溅在他脸颊上,他一点表情也没有。
    江鹭喘着气,仍是站起。
    他压根不在乎所有的乱石和敌人的攻击,压根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要害被敌人一次次攻杀,他残驱遍伤,身如凛剑不倒。他杀人又找人,喉哽声哑“循循”
    有刺客冷笑“你那小情儿早死了”
    江鹭反身,掌心刺人心脏,直接捏碎。
    四野空廖,天地阒寂。江鹭手掌沾血肉,垂着脸低语“那你便去陪葬。”
    姜循怔忡。
    她没见过这样子的江鹭,这样子的江鹭不正常。他今夜身上没有武器,他用各种手段杀人都正常。只是直面他捏人心脏,姜循看到他手上的痕迹,泛起一阵荒唐迷惘。
    他应当和她有一些默契才对,应当想得到以她的本事,她应付不了三四个刺客,一个刺客也是可以的。
    为什么他还要找她
    为什么他叫她“循循”了
    为什么他变得这样奇怪
    混乱之中,姜循这边发出的微弱呼吸,终于让江鹭在凌乱的声音中捕捉到痕迹。地缝裂口坑坑洼洼,他直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姜循瞳眸瞠起,分明看得到他身前的那些刀剑,那些刺客设下的陷阱
    他们都看出她是软肋了。
    可他浑然无谓。他步步朝他们走,杀气腾天,激起众人一串寒噤。
    一阵干咳堵住姜循嗓子。
    她咬牙,忍着鼻酸“我还活着,阿鹭。”
    江鹭停住了步伐,沾着血的面容,终于准确地朝她的方向“望”来。他站在狼藉中,停在了刀剑攻击的三寸距离前。
    敌人狰狞“她骗你的”
    敌人又冲着姜循身前那个杀手吼“你还在等什
    么杀了她”
    在江鹭的世界中,四野无风,冰雪尘封。
    茫茫大夜,他被困在这里,因眼盲因声乱,对一切失去了判断。周遭黑影错乱,倒地树丛摇曳,一切色如死灰。鬼狱般的阴惨,重置幽晦环境,荒野中的敌人面目扭曲,江鹭一重重杀去,宛如重回凉城那些夜。
    那是死人的世界,他站在一片片坟墓中,记忆从那时开始便灰败染血。静穆与凄凉共存,他生死无望,分不清现实和幻象,似乎只有杀尽一切,战死此间才能走出去。
    恶天不佑善。
    他不能再失去了。
    谁夺走她,他便杀谁。
    他已然昏沉已然木然,只剩杀戮相伴。到处一片漆黑,他朝着深渊走,而遥遥的,鬼火中有声被引入,姜循的声寂而轻,绮丽如旧“阿鹭,来找我。”
    于是江鹭明明没怎么动,所有人却都看得到,丛草临风瑟缩间,江鹭身上的那股戾气平息下去,犹如巨浪跌回深渊巨洞。
    姜循对身上的刺客低语“既然做不下决定,我来帮你做。”
    不知何时,先前她丢开的那只灯笼骨碌碌滚到了她身前。姜循仰躺着,抬手就提起灯笼,朝身上刺客的脑壳砸去。刺客有一瞬想躲,然而他望着这小娘子幽森若渊的眼睛,他开始犹豫了。
    刺客“咚”一声被砸倒,半晕半死,摔倒在地。
    姜循剧烈喘着气,下一刻,身上压着的巨汉被人挥开,她被抱入了混着血的怀抱中。
    血腥和汗味冲鼻,他身上的气味不再如兰芬芳,只让人生出恶心呕吐欲。
    江鹭沾着血的手,将她扣入怀中。他微微发着抖,颤手间,抱得她骨头快要裂掉。他面容青灰,身如渊峙,周身湿漉,姜循摸到他肩胛骨的黏腻到处都是血。
    姜循强忍着对江鹭的畏惧,眼看敌人向他们袭来,她低声“阿鹭,先逃。”
    身后刺客穷追不舍,江鹭身受重伤,姜循多次忧他会倒下。
    但她隐约明白她似乎此时不能离开他,不能如先前那样和他分开行动他状态不好,她模糊猜出一些,但如今情形紧急,不容姜循多想。
    耳畔只听到细碎的风声,以及江鹭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终于,江鹭找到了一处藏身处。地动后有棵巨大古树倒下,古树中途截断,几段巨木砸在地上,在森郁林木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山洞”。
    江鹭将姜循塞入山洞中,伸手抚摸她面容。
    他看不见,姜循见他手指发抖,便主动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江鹭顿一下,才轻轻颔首。
    他松开手,折身便要起身而走。姜循一惊,拽住他的手“阿鹭,你要去哪里”
    她怕他不明白,甚至耐心解释“我们已经把敌人甩下了,刚刚发生地龙,必然会惊动很多人,只要我们躲好,熬到天亮,便彻底安全了。”
    江鹭垂着脸,蒙眼发带
    已经被血染得半红。他周身伤处多得姜循不敢细看,而他仍站得笔直,似乎如此就可以让人放心。
    江鹭声音仍有些哑“我知道。你躲好,谁来都不要出来。我去把那些人都杀了。”
    姜循“为什么”
    她拽着他血腥黏腻的手不放,他不得不低头,朝她解释“我在他们面前,仓促之下,喊了循循。”
    姜循怔住。
    她以为他杀疯了,可他竟然疯得很冷静。
    江鹭“你的闺名不能被人知道。刚发生地龙,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此。那些刺客若落到朝廷手中,再加上昨夜那家人弄伤我的眼睛,你我露出的破绽难保不会被朝廷有心人发现,你和我在一起。
    “太子生辰宴当夜,未来太子妃和南康世子彻底同游春山。一旦传出,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会让人伤到你。我杀光他们,你的名节就保住了。”
    姜循握着他的手发抖。
    她眼中流着光,乱发拂面,眼若银湖,波澜妄动。她疑惑又茫然,不明白江鹭为何要这样,为何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他们不是玩一玩而已吗
    不是“只顾今朝,不管明日”吗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不是应该麻烦的事交给姜循,他及时抽身保住他自己,便可以了吗
    他们的约定,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全然不顾吗
    江鹭推开姜循的手,二人手指交错,冰凉与灼热交错。
    最后一截手指即将分离,江鹭背过身,姜循手忽地朝上伸来,茫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她只能凭本能行事。她的本能告诉她,不能让江鹭离开。此时江鹭身上杀性过重,悍不畏死,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她只知这种状态的江鹭,很容易死在敌人手中。
    诸多灾乱后,她面上的伪装已经被抹去。灰土泥泞后,散发的美人秾丽面容上,眼眸染火。
    姜循握紧江鹭秀白却染污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她从后抱住他腰身站起,将自己的匕首塞入他手中“阿鹭,我们一起杀人。”
    夜间宁静,地龙过后,世人尚未反应过来。整座东京城必然一派混乱,暂时还无人顾得上这座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春山。
    刺客们捕捉着痕迹,如猎犬一般在深林中穿梭,寻找江鹭。到了这一步,他们和小世子非生即死,绝无和解的可能。若他们不能在今夜杀死世子,天一亮,诸事便会偏向世子。
    江鹭到底躲在了哪里
    一定在附近他带着一个柔弱的侍女,能走多远
    刺客们寻找,忽然,他们朝一个方向看去
    迷雾如障,幽晦诡谲。自那迷雾深处,有女提灯,袅娜步来。
    乌发委腰,面如白雪。那娘子如林中山鬼,行在一团迷雾中,孤身一人,手中灯笼闪着此间唯一的幽光。风吹起,隐见她风姿秀逸婀娜无比。
    刺客们恍惚,他们没有认出那女子的容貌,却认出了女子的衣着。他们当即拔刀,朝那年轻娘子袭去。
    林木簌簌,姜循抬头,静如冰刃的眼睛看向他们。
    林风霎时声震如潮涌,坍塌的树木和乱石就在四方。
    刺客本大意,一人去擒拿姜循,高处却忽有一人持匕而下,只用一击,便夺了那刺客性命。夺人者重入密林,然其飞扬衣袍与蒙眼白布,让人认了出来
    “是江鹭”
    刺客们全都掠向姜循。
    天地苍茫,姜循提灯。萤火点点聚又散,她衣角轻纱长曳于地,行在刀光剑影中。
    深黑山风,月掩入云。迷雾重重,江鹭身形时隐时现。
    以她为中心,以她为诱饵,姜循步步长行,江鹭绕着姜循游走。
    周围刺杀不断袭向姜循,但这时躲在暗处的人是江鹭,不再是刺客们。他不畏死,她同样狠而疯狂,二人一拍即合,布下陷阱。
    夜风像狂涛飞掠,她提灯,他杀戮。他们携手并进,一同斩杀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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