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打算在国庆的时候回家的,但家里来了电话,说邻居的刘二爷不幸离开了人世,叫我回去看看。不得已,我取消了去凤凰山旅游的计划。回到学校,略微打点了一番行李后,我便踏上了回乡的路。
    迷迷糊糊的一场惊梦,便把我从惊惶中带到了故乡。故乡依旧:沉沉的暮蔼,凝重的大山;山的尽头,是村落;村落的里面,是人家;人家的中间,有亲人。
    “哦,是文兄,你怎么有空回来看看?”刚下车,便被一位朋友叫住。
    “村子里发生了点事,回去看看。”我笑了笑,答道。
    “嗯,没忘本,快些回去吧!”老友挥了挥手“先到车站,那里应当还有车”
    “你就舍不得留我聊一会儿么?”我忍不住笑了笑。
    “唉!”老友有些无奈“家人难得盼你回来一次,人家肯定已等得不及了!——这样吧,上学的时候,到我这里来好好叙叙!”
    我点了点头,去了车站。很巧,一进车站,便碰见了一位小学时的同学。那个时候,我们是无所不谈的挚友(用“挚友”好像太严肃了一点儿),可一上中学,便没有了多少联系。再后来,我上了县重点高中,而他却踏入了社会,和我走了不同的两条人生之路。“好像比以前成熟多了!”两眼盯着这位故友,我不禁有些吃惊: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死黑无神?眼神为什么那么阴晦倦涩?体态为什么“健康”成了畸形?
    “小牛儿,不认得我了么?”拖着行李包,我走了过去。
    “噢,是文兄!”他好像有些吃惊“好久没见到你了,还以为你认不得咱这些人了呢!”
    “怎么会呢!”我疲倦地坐在行李包上“这些年怎么样?混得还不错吧?今天怎么有空来一回车站?”
    我叹了气“听说刘二爷过世了,你去过没有?”
    “很忙,暂且没有!”他低下了头“不过明晚我可能会去。——你是专程为这事回来的吧?”
    “嗯,毕竟他在世的时候疼了我们那么多年!”
    “那好,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走吧。”小牛儿说着便转身上了一辆摩托车“快点儿,保证不会辫架你的!”
    我笑了笑“这些年你就干这行业?”
    “嗯,没多大出路啊!”小牛儿踩了一脚油门“前些年本想南下赚钱,可父母不允,只得呆在了家里。”
    “为什么不允?我看那样挺不错的嘛。”
    “对乡里人来说,那不算太差,——虽然是下硬力,但待遇也不薄,”小牛儿道“他们不让我去,或许会有很多的原因吧,不过我并不想细究。”
    我沉默了,——他就开一辈子的摩的吗?
    “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办?”我冷不防地又问了他一句。
    “先开两年摩的再说。——文兄呀,今后有了什么大富大贵,可别忘了咱们哪!”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玩弄文字的,会有什么大富大贵呢?”我无奈地笑了笑“钱没有钱,势没有有势,是真正的无产者!”
    “唉,怎么能这么说呢,”小牛儿道“这些年常听人说什么‘知产阶级’,——你今后会有前途的!”
    “但愿如此吧!”
    “我们开一辈子摩的也终不是出路,你今后当了什么官,掌了什么权,还得多把咱照顾一点!”
    我只有无奈地叹气。
    “前几天,我们有个朋友因为超载,被交警扣了车,幸亏他有个当官的朋友,要不那车就取不回来了。”小牛儿继续道“还有,有些单位三天就有两天来收这费催那款,没有关系的只能眼睁睁地掏出自己的心肝钱。”
    “乱收费不可以向上反映吗?他们搞腐败,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有些不解。
    “那有什么用!要不是不管用,就是没有空闲,弄不好还要遭人报复,——谁愿意出来挺这颗钉子!”
    我没有了语言,我只能够沉默,——虽然沉默中隐压了无尽的愤怒和担忧!车在行驶着,我也在思索着,——难道就这样没有止境地任人盘剥吗?难道一辈子都这样忍气吞声?难道他们,——还有我们的前途就这样的灰暗与无奈?我的心在巨烈地跳动着,——伴随着颠簸厉害的摩的,伴随着阴霾的灰暗的天空。老天啊,何以在这穷山沟里总难得有让人快乐的天空和让人激动的青山与绿水?
    “文兄,叹什么气呢!”小牛儿的一声叫唤把我从沉痛中唤醒了过来“你的前途会很美好的,何必想那些不快的事呢。”
    “没、没事,我不过随便想想罢了!”我不安地回答了一句,低下头继续想着心中的事情,看着眼前的景致,——山,冷冷的;天,寒寒的。它在沉默着,他在默哀着,它们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压抑起来,直到有一天希望到来的时候,再将其逞送给上苍,逞送给宗祖,逞送给那被人玷污过的山川与河流。
    “哎,刘二爷也真可怜,这一大把年纪,也没享上什么福。”小牛儿的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竟冷不防地叹道。
    我看了他一眼“这回他的孙儿女们回来了没有?”
    “终于回来了,亏他们还有这份良心?”小牛儿舒了吃“他们现在可与以往不同了,都成了富翁!”
    我没有细想他的说话。
    “好多年前,他儿子便去了广州。也真庆幸刘三叔走运,后来竟阴差阳错成了一名包工头!”小牛儿继续说道。
    我好想听人讲过一些他家的事情,所以没有多问。
    很快便到了村子里。村子里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生气,——且不怨上天偏安排了这样一个阴晦的天气,就连那些一辈子追求幸福的人们,也好似与我这位与文艺和自然为伴的人过不去,偏在这让人心情沉郁的日子里伐去了道旁的松柏,除却了河边的柳林。我变得愈加沉默了,——在这个世界上,好像除了沉默,便再也没有更好的表达心情的方式。
    “文兄呀,你还记得那个毛娃子吗?”下了一段很陡的坡路,小牛儿又突然地问我道。
    “怎么不记得!他现在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发了呢,比咱好得多!”小牛儿道“前些年跟刘三叔去了广州,现在混得可好呢!”
    “哦,”我点了点头“但愿大这都好!”
    “你不会忘了那个小玲子吧?”半晌,小牛儿又道。
    “小玲子?”我听了一震“前些她不是也南下了吗?”
    “可只去了一年便回来了,”小牛儿道“听说是她父母怕她学坏,所以在家里开了个小门市,叫她整日守着。”
    “哦!”我虽想了解很多,我没有寻根究底。
    家渐渐地近了,故乡的一山一石也渐渐地与我变得亲近了。或许,这山石,才能真正记载我的童年,我的进去,甚至于我的而今。
    “到了,下车吧!”终于到了自家的山头。小牛儿停下车,对我笑了笑。
    “嗯,到咱家坐会儿吧!”我一边掏钱一边对他道。
    “那就不了,明天我会来这边的,”小牛儿接过钱,利索地将其揣在衣兜里“你应当知道我很忙。”
    我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远去。
    看了看邻家死寂的情景,我不禁长叹了一声“过去看看吧!”我整了整衣服,快步地向邻家走去。行了跪礼,又和邻家亲属打了一番招呼,接下来便随母亲回到了自家。
    “你先休息一会儿,呆会儿先生招呼你,你还得去做做帮手。”母亲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轻声地道。
    “嗯!”我疲倦地坐了下来“那个毛娃子来过没有?”
    “来过了,今晚还会来的。”母亲道“在镇上看见小牛儿没有?”
    “见过了,我就搭的他的车。”
    “不会收你的钱吧?”
    “人家挣钱也不容易,当然应当收才是!”
    “唉,他也太不尽人情了,几个老伙伴,又能坐他几回车!”母亲皱了皱眉“这些人啦,整天只顾得钱,什么人都不认了!”
    我先前还以为他收我的钱理所当然,可现在细细一想,又觉得他理所当然不应当收我的钱,——这十年来,我又遇见了他几次?他就缺了这几块钱不成?“也真足的,没想到这些人竟成了这个样子!”想到他先前的“热情”我不禁大骂道“只会巴借人家,可也不该巴借到我头上!”
    “唉,这些人呀,变化可大呢!”母亲叹了口气“就说那个毛娃子吧,跟着你刘三叔四处搞些不道德的事,——虽然赚到了钱,但却丢了一个人!”
    我还有什么语言呢?好半天,我又才道:“不会每个人都那样吧!”
    “当然不会!就说那小玲子吧,现在在家蛮听话的!”母亲道。
    “小玲子?”母亲的话又勾起了我的思维。
    “不是吗,人家都说她懂事。哎,就不该这么小年纪就嫁了人家!”
    “嫁了人家?”
    “其实是招了上门女婿。文儿呀,村里的事你今后也要多关心一点,不要整天只顾捧着书本。”
    我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一些小玲子的事情,却突然听母亲道?:“你先坐会儿吧,他们那边我还得去看看。”说罢便去了邻家。我一个人坐在屋子时,心中的思绪不禁渐渐地涌现了出来“小玲子,”我自语着“她就嫁人了么?”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包括小牛儿和毛娃子,总是玩耍在一起,嬉闹在一块儿。那时候,所有的痛苦与烦恼都是我们共有的,所有的愉悦和欢快也从来没有谁独享。难怪当时有人说:“如果他们几个将来也反目成仇的话,那么天底下所有的情谊都是值得怀疑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大雪纷飞的除夕,我们和家人团过了圆,便开始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老人们守岁,父母们打扫屋子,我们几个来孩子呢,则又开始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愉悦。
    “文儿哥,你说明天还会下雪吗?”小牛儿累了,蹲坐在雪地上问我道。
    “也许会吧!——如果还下雪的话,咱们就去松木岭。”我看了他一眼,徐徐地道。
    “我看也成,那松木岭里一定会有不少鸟鹊!”毛娃子道“这样我们又可以逮麻雀了。”
    “你就只知道逮麻雀,不知做一点正事!”小玲子道“哦,你们看,那不是刘二爷吗?”
    抬眼望去,果真有一个人影中黑暗中走了过来“要不去打声招呼?”我低声问众人道。
    “先看看吧,看他做些什么。”小玲子说看便招呼众人藏在了一棵大槐树后。
    没错,那人正是刘二爷。只见他手里握着香烛,腋下夹着黄纸“好像是上坟的!”小牛儿低声道“要不去吓唬他一下?”
    “吓什么呢!说不定人家正想着许多以前的事呢,”小玲子道“若咱们打扰了他,岂不成了罪过!”
    那脚步声渐渐地清晰了。那沉重的踏地声,就像一段无聊的无味的木鱼的涩涩声响,——在今天听来,或许更像是一首沧桑岁月的无奈的呻吟罢。“刘二爷”——我不喜欢沉默,所以我叫了出来“这么早出来干嘛?”
    “噢,是你们!”刘二爷先是一愣,继而微笑着道“快要出天信了,咱抽这个空儿给祖宗烧烧纸!”
    “我们也去吧,”毛娃子跟上了前来“鞭炮就让我拿着!”
    “嗯!”刘二爷点了点头“明天到不到外公家?”
    “我们已经说好了,明天去松木岭。”小玲子抢过话道“毛娃子说要去捕麻雀。”
    “捕麻雀?”刘二爷愣了愣“以前毛主席还给它平过反呢!”
    “那我们就不能捕吗?”小玲子两眼瞪着刘二爷。
    “不是不能捕,但捕了只能是一块儿玩乐,谁受伤害都不成!”刘二爷道“小玲子啊,今后你们长大了,可千万不要被人家当作麻雀捕住了!”
    小玲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老师常对我们讲,烧香是迷信,——您也相信有鬼么?”
    “不管有没有,但这样的话,咱心情也畅快了许多,”刘二爷道“今后啊,不管你的从事什么行业,可千不要忘了祖宗、忘了家了乡啊!”
    我想了想,暗笑他说了那些严肃的、遥不可及的事情。
    那夜回到家,我便将这事告诉了祖父,祖父听后对我说:这是个好兆头,它预示着你在新的一年里,乃至你今后的人生中会一帆风顺、快快乐乐。
    “文儿,发什么呆呢?”母亲突然又走了进来“还不快去看看,毛娃子他们也来了!”
    “毛娃子来了?”欣喜之余,我也顾不得母亲就在身旁,便匆匆地站了起来,快步跑出房门。没错,毛娃子真的来了,但已不似曾经的毛娃子。“毛娃子,好久不见了!”心里虽有些圪圪嗒嗒的,便我还是开了口。
    “噢,是文兄!”毛娃子见了我,先是一愣,继而笑着道“好久不见了,你都成为高材生了!”
    “哪里?那里?”我故作谦虚地道“读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作大为。”
    “哎,世道就是这样,”毛娃子道“有些读书的人总想大作大为,可到头来就只有月薪千把块的待遇。”
    “有所作为难道就只为了钱?”我有些不满。
    “这时代谁不为了挣钱?”毛娃子大笑道“有好多名牌大学的学生还得巴结着我给他们工资呢!”
    我想要争辩,但我明白,任我千辩万辩都不会有什么用处,——或者更深一个层次说,与这样低浅愚昧的观念争辩太失我的档次和尊严。
    “你们现在一年得花多少费用?今后毕业了会做些什么事?”正当我愤恨不已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问我道。
    “一年得用一万多块吧,今后毕业了,可以考公务员、做老师、或者到企业单位任职。”我懒懒地回答道。
    “哎呀,要用那么多!我看还不如拿那些钱去做笔小生意,或者娶个媳妇!”那中年妇女道“若搞得好,几年下来就可以赚上好几万十几万的!”
    “就是,我那里有好几个大学生,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一千多块,”一直坐在旁边的刘三叔也开了口“而且还得处处听我的!”
    我暗笑他们只是造钱的工具,我鄙薄他们不懂得真正的生活。
    “我说你呀,不如这回跟着我南下,保准一个月在两三千块以上,”王二叔两眼盯着我,好像充满了无尽的关怀“你看毛娃子,现在每月的最低收入都有五千块。”
    我冷冷地一笑“我是大学生,我的天性是翻书而不是数钱。”
    “书能吃吗?有了书你就可以不吃饭?”毛娃子大笑道“别那么”
    “哇,毛娃子也来了!”正当我要发怒的时候,却见小牛儿走了过来。看他的脸色,好像很尴尬,很无奈。
    “你不是说明天才来的吗?”我有些惊讶“你能抽得出时间?”
    “你那么忙,就不怕丢了几趟车的收入?”我正要细问小牛儿几句,却被毛娃子抢过了话道。
    “再忙也得来呀!”小牛儿不自在地道“毕竟他生前疼我们不少。”
    “亏你还有那份孝心,”毛娃子冷冷地笑了笑“快到屋里坐吧!”说罢便进了里屋。那一晚,毛娃子侃侃而谈,一会讲自己的江湖经历,一会儿讲自己的风流往事;小牛儿呢,则没有了先前的热情与健谈,倒是一味地沉默,一味地叹息。第二天,来邻家送丧的人便来了不少,那个毛娃子自然是顾不着我们,只顾一个人去与他的那些哥们儿热侃。小牛儿虽然顺便来过两趟,但也很少与我碰面,就这样,无聊的一天又过去了。
    转眼便又到了夜里,正当我思忖着往事的时候,母亲走了进来,告诉我说小玲子也到了邻家。“小玲子?”我又一次震动了“她也来了?”可转念又一想,人家已是有了家室的人,如此的因她而激动,未免惹人笑话,于是便无奈地笑了笑“好些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这个别人家里的新媳妇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的!”正说话间却见一个影子突然闯了进来“还以为你上了大学就不记得咱们了呢?”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玲子。
    “果真和以往不同了,不像我们一样霉里霉气的!”我尴尬地起身让了坐“昨天怎么没过来?”
    “太忙,门市里的事还得我看着。”小玲子道。
    “哦,门市里的生意怎么样?”
    “不太理想,纯粹混日子罢了。”
    “那你怎么不出去闯闯?”
    “何尝不想,可父母不允。前些年我也出去过的,可惜还没过好瘾。”小玲子道“虽然没过好瘾,便父母和我都很愉快,这也让我欣慰了一些。”
    我还想再问,可见母亲走出了房门“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儿说话?”我心底里深深地怪着母亲。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外面,也渐渐地和我们疏远了,”小玲子叹了口气“你也该和我们多联系联系,要不再过几年在大街上碰了正着也不认得!”
    我惭愧地笑了笑“其实我并没怎么变,不像有的人变得只认得钱。”
    “只认得钱?”她愣了愣“那只是个别的,我们中间的大多数还是好好的,——就像我,还像以前那样天真无知!”
    “小牛儿和毛娃子都变了,怎么说只是个别的呢?”
    “哎!”小玲子长叹了一口气“小牛儿是因为生活所迫,做起事来总是考虑得太多,对自己又没有信心。——不过人还是蛮好的。”
    “那毛娃子也太让人反感了!”我愤愤地道“蛮以为有了钱就可以仗财压人。”
    “那毕竟只有他,”小玲子道“他坑了不少人,大家都会记得的!”
    “哎,我总对咱村子感到失望,”我没有了语言,只得深叹了一口气“到什么时候这些才会改变!”
    “你总是站在一个过高的层面上来看这个小山村,自然会很失望的。”小玲子道“如果你常下来走走,恐怕就不致于那样了。”
    我沉默了。
    “其实当年我也很想上大学,可由于种种原因,我没有你那么幸运!”小玲子继续道“我时常都会羡慕你们读书的人,——但我始终坚守着我的本行,打个比方,我比你更了解世态,更了解生活,更了解故乡。”
    我感到了深深的惭愧。
    “你们所追求的人生是艺术的人生,而我们追求的是大众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大众的也能享受到艺术的快乐,那么整个社会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小玲子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今后可别忘了村子。”
    “嗯,”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目送她走出我的房门。
    我好像要深深地思索一番,但我没有,因为我要思索的太多,而屋外的嘈杂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迈着步子,心里想:这一切的愤恨与不平、自卑与傲慢究意是怎样产生的呢?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实现和谐与平等的桥梁?我们彼此究竟失去了什么?我们所梦想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文儿,现在那边事多,你就去做做帮手吧。”母亲又一次走进了我的房门“也好和乡邻们多说几句话。”
    我出去了,怀着无奈,怀着困惑,怀着希望。那一天,我一直都在思考着人生,思考着未来,思考着我们童年时候所憧憬的美好的未来。刘二爷走了,带着他诚切的叮嘱和忠心的希望;我们累了,累了我们曾经玩味的人生与虚妄的梦想。天渐渐地黑了,我在迷惑中忆想着过去;夜渐渐地沉了,我在瑟缩中梦幻着未来。当我从瑟缩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空中已洒下了一丝线微弱的光辉,——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人感到激动与震撼!
    刘二爷真的走了,到了黄泉的那一头。那一堆黄黄的坟土,就好像象征着一个事实的结束与一个梦想的诞生。我回望了一眼坟丘,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而后迈开我本已疲倦、但却顾不得疲倦的步子,直向山的那一边走去。
    “文兄,又碰见你了,”那是小牛儿“快上车吧,若迟了就赶不上中班了。”
    我点了点头,上了他的车子。很快,我们便到了镇上。下了车,我习惯性地掏出钱,递给了小牛儿。
    “我怎能还收你的钱?”小牛儿好像受了极大的污辱“上次你坐我的车,本不该收钱的,可一想到你那么长时间都不曾回来,不惩罚一下心里真有些不甘。”
    “那也应当是我出去的时候罚呀!”
    “说实话,还是出去的好,”小牛儿道“只要你常回来,不忘了咱,不忘了老乡们就好。”
    我点了点头,我为我前些天对他的责怨感到羞耻。
    “毛娃子是被金钱捕住的麻雀,和咱们自然不是一个道上的。”小牛儿沉默了半晌,又道。
    “他们会记起刘二爷的话的,”我平静地道“我们需要的是同乐,而不是做金钱的奴隶。”
    “没错,终有一天咱们又会同乐的,”小牛儿笑了笑“只要我们还梦想着未来!”
    山野里,我们正飞驰着,——直到那一片让我们都能欢乐和愉悦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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