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师很多,印象最深的还是他,我的启蒙老师。
    他是我们村的,长相特别,脾气怪异。也记不清他教会了我什么,只记得那时我们写数字3的情景,怎么努力地写,那3就是站不起来。还有一次,我有一道数学题做错了,他把我纠到讲台上批评不说,竟然还推我,我的头差点撞到课桌上,有的同学偷偷地笑,我羞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还是我父亲的老同学哩,一点情面也不讲。在农村学业有成的不多,象他那样能吃上公家饭的人也是百里挑一,所以他好象很神气。
    老天可能怜惜他,如果他不是老师,我想:他的日子会很难过,我至今都怀疑他是怎么当上老师的,他的父母过世早,学习环境不好。他做了一生的小学老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教学成果,在农村很多孩子能坚持练完小学都不错了,怎么会看出成效?
    他的背正中心不知道长了个什么怪东西,尖尖的,背伸不直,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不好看,下面空虚着。不过他长得倒眉清目秀,透着智慧的光芒,只是目光犀利,不苟言笑,我们有点怕他。
    他有一个兄弟,长得标致,如果也是老师的话,还不把他家的门坎挤破才怪,可惜命运安排不同,他弟弟是农民,和大多数的农民一样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他先是民办教师,四十多岁才转正,就因为身体不好,他大半生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人愿意嫁他。
    在他四十五岁那年,终于做了三个孩子的父亲,村里的好心人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娘家妹子。
    那妹子的命很苦,嫁到婆家前几年过得还不错,先后生育了三个孩子,就在她小儿子一岁那年秋天,她男人上山砍柴时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
    于是,她一个人拖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她起早摸黑地劳作,生活还是没有多大改变。
    山沟里水田少,单靠那些包谷和麦子是发不了家的,何况家里家外没有一个帮手。好多个深夜,她偷偷地哭,哭自己、哭孩子,总之,想起自己的处境就会哭。
    自己的叔伯姑姑来说媒,听说是一个驼背老师,为了孩子,她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的老师漂泊冷清的生活一下热闹起来,家中有了女人、孩子,他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微笑。
    师娘很勤劳,自己种菜,还种有几亩田,地里的活他是帮不上忙的,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讨女人喜欢,只知道埋头教书。
    农忙时,他兄弟就来帮忙,时间长了,他弟媳妇不乐意,指桑骂槐地说些难听的话,她再也不敢让叔叔帮自己。
    后来,我向妈妈打听他们过得怎么样?妈妈说:那女人上吊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有人猜测:是不是这老师太不会疼爱她等等。不管怎么样,我的老师又成了孤独的人,不同的是:清贫的日子里多了三个孩子与他相伴。
    97年探亲时,我见过他,他显得苍老多了,对我说:你的命真好!是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我到他家转了一下,他家的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有点陈旧。他家东边的房间做了教室,农村的教学条件真差,那是什么样的教室啊:四周围着竹子,透过竹子望去,看到里面有二十几张很旧的桌子,这样的教室不知道孩子们可否能够静下心来学习?村里虽然听不到汽车的奔驰和鸣笛声,但是也有此起彼伏的鸡叫、狗吠、牛哞
    就这样,我的老师一个人默默地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不知道这些孩子将来会对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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