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站起来了吗?”孔黎鸢说。
    “对啊,站起来了。”付汀梨笑着说,“也感觉好多了。”
    然后又客气地说,“我差不多要进去了。谢谢你,孔老师。”
    孔黎鸢盯着那截影子,最终转身换了个方向。她没有说“不用谢”。
    只是静了一会,又说了一句,
    “不要忘记给nicole点赞。”
    等荣梧上完厕所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孔黎鸢已经站在大门口,仍是靠在门边,目光垂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她跟着孔黎鸢的视线,去看那个矗立在偌大客厅的巨大雕塑。
    典型的荒诞风格,披着薄纱的女性雕塑,脚踝戴着镣铐,背上是无数只飞鸟,蝴蝶骨处生长着延伸到颈下的翅膀,翅膀上是尖刺,刺入脆弱脖颈,脸上表情说是平和却又有几分怪诞——是私厨老板的得意之作。
    荣梧听了老板介绍时候的一嘴,说是寓意生与死共存。虽然在场的人也多半没在听就是了。
    这样的雕塑放在吃饭的地方的确有些可怖。难道孔黎鸢也这样觉得?
    “孔老师?”她试探性地问,“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孔黎鸢这才好像回过神来,从倚靠着的门边挺起背,问她,
    “我今天还有通告吗?”
    “没有了。”荣梧在饭局之前就已经确认好之后的行程,“明天下午两点开工,上午有个采访。”
    “那就回去吧。”孔黎鸢说,却又停下脚步,思忖了一会,“去我之前住的那边吧,离这里近,但是离片场比较远,你明天早上不用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开车去片场。”
    “好。”荣梧利落地应下来。
    走出门,孔黎鸢又停下脚步,已经是夜,郊区的风有些荒凉,刮得人脸上有些疼。
    荣梧把手上拎着的羽绒服给孔黎鸢披上。
    孔黎鸢将肩上的羽绒服扯紧一些,下半张脸抵在羽绒服领口,冷不丁冒出一句,“荣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荣梧有些懵。
    孔黎鸢缓慢地踏下一级阶梯。
    又回头望她,又像是没有在望她,只在望她身后的什么东西。
    但话还是对她说的,声音很轻,“你有没有认识的人,长得凶气场足不好惹的,得会开车,最好是女性。”
    “啊?”荣梧有些恍惚地想,这不就是你吗。
    但看着孔黎鸢眼底快要把她淹没的漩涡,吞了吞口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作答,
    “还真认识一个。”
    孔黎鸢点点头,后续都没再说话。就在荣梧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扭动钥匙把车发动后。
    又看见车后座的孔黎鸢,在流淌的昏暗光线里说,“那你问这个人今晚有没有空,帮我接个人,我给她开工资。”
    停顿了几秒,似乎是考虑到现在的时间,补充一句,
    “如果方便来的话,她可以任意开价。”
    荣梧很惊讶,“现在吗?”
    孔黎鸢往车窗外瞥了一眼,这个位置只能隐约看到雕塑的翅膀。
    她盯了一会,笑了笑,然后说,
    “当然,就现在。”
    高大宽长的黑色商务车从私厨门口开走,徒留一串深沉而闷响的轰隆声。
    而这串轰隆声传到私厨客厅的巨大雕塑后,就变为了极为小极为遥远的闷隆。
    几乎比刮到耳边的风声还要小。
    付汀梨搓了搓自己冰凉僵硬的手,又呼了一口白气
    她从雕塑背后转过来,有些艰难地仰头看了看雕塑的表情,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也和这个雕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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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是从包间里面在议论她时开始的吗?还是从……看见孔黎鸢从另外一个包间出来,然后听到别人在议论她时开始的呢?
    她分明只是肠胃不太舒服,吃不了太辣。但这家私厨主打湘菜。
    于是吃到一半,她摇摇晃晃地来到厕所,把刚刚吃下去的事物吐得个稀里哗啦。
    扶着墙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雕塑。遇到了私厨老板,老板说她怎么脸白得这么吓人,给了她一颗店里的话梅糖,然后见她对雕塑有兴趣,于是又聊了几句。
    然后就是那些话。一些她的老同学,用那种看热闹或者是调侃似的语气,议论她的现状,揣测她来参加这次聚会的心理。
    老板大概也听见了,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理由离开。她也对老板笑了笑,坦然地目送老板飞快地逃离她的视线。
    其实那些人没在这件事上多夸张,她的现状也的确如此。
    只是她有件事想不通,也只因为那句“这种富家女”。
    她是哪种富家女呢?难道她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坏的人吗?与他们同学过的一年,她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坏事吗?
    没有吧。付汀梨自觉乔丽潘的教导足够严格,并不会让她形成飞扬跋扈的性格。
    况且在她从前对自己的认知里,她并不以“富家女”来给自己打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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