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已死。尔等为何还要拼命抵抗?不如投降我赵军,还能早日归家。”庞煖一边和秦军交战,一边大喊。
    至于秦军相不相信,并不重要。
    赵军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流言在秦军中蔓延起来,逼迫秦王稷不得不从病床上爬起来,拖着年迈又重伤的身躯去巡营。
    如果秦王稷不去巡营,只会让流言愈演愈烈,让赵军的计谋得逞。
    秦军并不相信秦王已经死了,但秦王被弩箭射中是他们所有人亲眼看到的,中弩虽然并不等于死亡,但有死亡的风险,更何况秦王已经是一个七十多的老人。
    不少秦军受到影响,脸上出现慌乱,攻击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家不要相信赵人说的话,大王伤势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治疗,过段时间就能恢复。”王翦连忙说道,同时朝着庞煖攻去,想要阻止对方开口说话。
    “哈哈哈,秦王中的箭全部被淬了毒,此毒只有我赵人能解,秦军这么短时间拿什么解毒?秦王从昨天逃回去之后,到现在可曾露过面?”庞煖使劲吓唬秦军,怎么严重怎么说。
    反正秦军只见到秦王中箭,又不知道箭上到底有没有毒。
    秦军闻言,脸上慌乱更加明显,他们从昨天逃回去之后,一直到现在,确实没有见过秦王。
    他们忽略了,从昨天傍晚到现在,一共才过去多长时间,秦王就算不受伤,露面的可能性也不大,更别说现在还受伤了。
    但秦军身处战场,正在与敌人交战,哪有时间去思考庞煖话语中的破绽。
    “撤!”王翦见军心开始浮动,立刻下令撤兵。
    “王翦将军好好想想本将的话。”庞煖没有追,带着军队返回大营。
    接下来一段时间,赵军和秦军在湍水河畔展开了漫长但并不激烈的战斗,双方都很小心,也很有默契,一旦战损超过界限,立刻鸣金收兵,第二天重新换一支军团接替作战。
    田单每天带着射声营和强弩兵不定时对秦军进行骚扰,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整得十几万秦军人人自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每天精神疲惫,却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赵军的箭雨,因为一个恍惚真有可能命丧黄泉。
    大家都不想死。
    秦王都快被恶心吐了,本来他晚上睡得好好的,结果一枚箭矢突然射到床上,将他从睡梦中吓醒,一夜都没睡着。
    为了防止赵军的突然袭击,秦王只能安排侍卫日夜轮流护卫。
    但是他有人护卫,普通士卒没有护卫啊。
    即便由于距离太远,导致箭矢的命中率很感人,但每波箭雨总有几个倒霉蛋被箭射中死掉。
    这种死掉还和在战场上死掉不同。
    大家上战场,都知道自己有可能战死,心里会有所准备。
    但被从天而降的箭矢突然射死是没有任何准备的,这就导致大家一天十二时辰处在恐惧和担忧之中。
    再加上秦王稷长时间不出现,驾崩的流言愈演愈烈,不少秦兵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白起每天都在研究如何应对赵军的超远程攻击,他想了两个方向,一个是进攻,一个是防守。
    进攻则是给秦军打造一支超远程攻击军团,不求杀伤力多强,只要能恶心赵军就行了。
    防守则是完善防御大阵,在不动如山阵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变成可以长时间维持,平时不消耗内气,并且处于隐藏状态,只有受到攻击之后,才会出现,并消耗内气的防御性大阵。
    这种大阵以前没有什么实际价值,所以也没有人开发,现在只能由白起来亲自操刀了。
    但是很快,白起就不得不为军中愈演愈烈的谣言而心烦了。
    随着赵军不断放出谣言,再加上秦王的长时间没有出现,军中关于秦王已经驾崩的消息传到到处都是,怎么禁止都没有用,反而让大家更加相信流言的内容。
    甚至有流言传出,白起故意将秦王驾崩消息封锁,想要取而代之。
    就连王龁都偷偷问过白起对王位有没有想法,被白起一顿怒斥之后,方才放心。
    他虽然崇拜白起,但效忠的还是秦国,如果白起反秦,他只能站出来反对白起了。
    白起不得不禀报秦王,请秦王巡视大营。这样或许会加重秦王的病情,却是秦军唯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要让将士们见到秦王,所有流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在秦王稷巡视大营的同时,赵括也在巡视大营。
    不过秦王稷巡视大营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大家他还活着,达到安抚人心的目的,短暂的停留之后便会离开。
    赵括则不一样,除了晚上睡觉之外,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巡视大营,穿梭在各个军营中认人,和将士们聊天。
    一开始赵括只出现在赵军中,但很快,赵括就不满足于此了。
    这些年在邯郸他早就将赵军士卒认识的差不多了,说所有人都认识有些夸张,但那些一直驻扎在邯郸城外的老卒,赵括能认识接近十分之一。五十主以上的,基本上都能认识。
    于是赵括慢慢的就出现在了韩魏齐三军大营中……
    暴鸢等人也没有在意,赵括是四国盟主,又是联军统帅,巡视军营很正常。
    当然,最主要的是暴鸢等人并没有看明白赵括的真正目的。
    为了能记住更多的将士,赵括还命两名文书跟在后面,将他和将士们聊天的内容记下来,晚上回到大营再复习一遍。
    傍晚还要去一趟伤兵营,亲自给伤兵们敷药,陪他们聊天。人在受伤的时候往往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加上赵括的身份,往往能让他们记住一辈子。
    过段时间,赵括明显感觉到韩魏齐三国的士兵们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如果说以前更多的是因为他赵王的身份而敬畏他,现在则多了一种尊敬和爱戴。
    特别是当自己能够叫出来他们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激动地都快跳了起来。
    赵括现在都不希望这场战争早早结束了,结束的晚点,让自己多收买点人心反而更好。
    也就是秦王和赵王一起巡营的这段时间,一股流言突然出现在咸阳城中,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开来。
    秦王驾崩了,白起秘不发丧,暗中与赵国联合,打算取秦国而代之,坐拥关中,自立为王!
    “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府中,秦柱急的团团转。
    自从秦王稷出征以后,秦国大权就落到了太子柱手中。
    太子柱虽贵为太子,实际上以前很少有机会处理国家大事,更别说监国了,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
    秦王稷前半生基本上处于傀儡的状态,后半生才掌握秦国大权,成为名副其实的秦王,因此对权利看得很重,身为太子的秦柱几乎没有任何权利。
    也就是这几年,赵国的不断崛起,让秦王稷意识到,靠自己这一世,恐怕无法击垮东方六国了,甚至如果子孙不够贤明,还有被赵国吞并的风险。
    秦王稷这才逐渐开放部分权利培养太子柱,以及王孙子楚。
    相比较太子柱,其实秦王稷更看好王孙子楚。
    原因很简单,太子柱已经五十岁了。
    五十岁,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低寿了。
    当然,在贵族中也称不上高寿。大部分贵族不因为各种原因被杀的话,都能活过这个岁数。
    但太子柱的身体并不好,很难说啥时候就有可能暴毙。
    而王孙子楚更加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未来,意味着希望。
    “父亲,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消息的真假。”王孙子楚提醒道。
    无论流言如何,都要先确认,然后再做出正确的应对。
    可以提前准备,但不能提前做出选择,如果事情的真相和选择相反,只会弄巧成拙。
    “孤已经派人前往穰城核实了。只是……前段时间孤刚好收到前线传来的情报,说父王当面袭杀赵王失败,被赵军的弩箭射中,受伤逃回大营,之后一直在养伤……”太子柱他虽然有些慌张,但也不至于连派人核实都想不到,只是之前收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担心老爹真的驾崩了。
    “什么!”王孙子楚、阳泉君、华阳夫人惊叫道。
    太子柱幕僚极少,且事情机密,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因为只有最亲近的几人和太子柱一起商量。
    听到太子柱的话,三人也不得不怀疑秦王稷是不是真驾崩了。
    这年头中箭身亡的太多了。
    “太子为何不早说?”阳泉君大声说道。
    “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孤就没有告诉大家。”太子柱叹了一口气,即便是秦王稷不要脸,他也得为老爹的名声考虑啊。
    如果成功也就罢了,面对面袭杀还失败了,他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
    “殿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机……登基为王。”阳泉君面露狰狞之色,走到太子柱面前,低声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太子柱被阳泉君吓了一跳,差点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怒斥自己的妻弟。
    当了这么多年太子,要说对秦王之位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太子柱自己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接替老爹成为秦王的那一天。
    但太子柱深知老爹在秦国的威望。
    如果老爹没死,只要站在咸阳城外振臂一呼,所有大臣都会倒戈,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更别说他老爹身边还带着二三十万大军。
    自己不仅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还会让赵国抓住机会,攻破防线,甚至攻入关中,使秦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殿下,咸阳到穰城路途遥远,我们不知道前线具体情况如何,万一大王……一切可就晚了,殿下即便是不登基,也应该早做准备。如果大王无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一切如常即可,也不碍什么事。万一大王真的……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阳泉君说道。
    太子柱有些犹豫,他对秦王之位是有一些贪欲的,但并没有达到利欲熏心的地步,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在自己老爹面前完全不够看。
    “妾身觉得阳泉君说的有道理。”华阳夫人说道。
    “好,那就先准备。”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夫人开口,耳根子本来就软的太子柱很快就同意了阳泉君的建议。
    ……
    秦军大营,秦王稷刚刚巡视完,拖着一身疲惫的回到营帐内,强忍疼痛让医师给他上药。
    “大王,您必须静养一段时间了。再继续折腾,伤口就该恶化了。”医师一边给秦王稷敷药,一边叮嘱道。
    这句话他已经给秦王稷说过很多次,但秦王稷始终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仍然要去巡视大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秦王稷却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寡人便好好休息几天。”秦王稷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巡营,但是赵军太贱了,每次和秦军交战,都会派人大喊,他已经死了,逼迫他不得不出面揭穿赵军的谎言,身体的负担也因此加重。
    好在经过大半个月的巡视,将士们的军心已经稳定下来,大家不再相信赵军的流言,自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后面赵军若是再散播谣言,自己伤势应该也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大王,前往燕国的使者回来了。”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抱拳禀报道。
    “快让他进来。”秦王稷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道。
    “臣拜见大王。”使者迈入营帐,抱拳禀报道。
    “卿一走就是一个月有余,可让寡人担心死了,卿可曾见到燕王?燕国和赵国的战争如何?”秦王稷连忙问道。
    “禀大王……燕国……燕国已经没了……”使者说话迟钝,脸色有些难看。
    任谁被派去出使一个国家,走到那发现这个国家已经没了,恐怕脸色都不会好看。
    “你说什么?”秦王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那么大的一个燕国,几个月前还好好的,你现在告诉我已经没了?
    如果不是知道使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撒谎,秦王稷已经下令将其拖出去斩首了。
    旁边的范雎也愣住了,那可是燕国啊,就算再弱小,土地也纵横千里,人口上百万,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被灭了,秦国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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