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
    楼梯在室外,秦宝顶着火辣辣的阳光爬了三层楼,浑身是汗,手里端着的那盒新鲜杨梅还冒着冷气。
    模特经纪公司的宿舍条件优渥,是两人间,秦宝的床靠窗,另一张床边摆着整理好的行李箱,但不见人。
    有人路过,对秦宝说“来了找黎南月呢我刚看见他上四楼了。”
    秦宝笑“谢谢。”
    秦宝转身爬上了四楼。
    房间门没关严实,一门之隔,他听见了黎南月的声音。
    “说实话他长得也就那样,我看当时比赛淘汰的那些也没有哪个就比他差,还不是就数他会摆谱拽得二五八万。”
    这时秦宝还不知道对方在说谁。
    只是良好的家教使然,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
    “当时eo在后台脸都笑歪了,说公司就缺这类型。什么类型臭着脸的巨婴”
    语气尖酸刻薄。
    秦宝十三岁半参加模特比赛进入sisi公司,认识黎南月一年多,每次培训都和他住在同一个宿舍,彼此熟悉。
    但此时,秦宝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很陌生。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话了,是苏合,他平时和黎南月关系不错。
    苏合说“秦宝是挺傲,不过谁叫人家工作多,品牌方喜欢”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宝心里蓦地一沉。
    只听房间里的黎南月冷笑“什么喜欢他也不过就是仗着年龄小没长开,那些高奢都变态的,就喜欢这种所谓的男女莫辨的少年感。再过几年,等喉结突出了,脸也不秀气了,他还不是一样的让人挑三拣四”
    男性oga也有明显的身体发育期。
    黎南月已经成年了,他十六岁之后就变化明显,身高没怎么变,但手脚都比以前大了一个码。现在他已经上不了少年品牌秀场,转向成年人品牌发展,但那些多为大秀,竞争非常激烈。
    秦宝则是因为年纪小,个子又够高,所以什么都接,一个星期飞三次是常有的事。
    苏合说“那是肯定的,再厉害的oga也不是无限花期。我们总不会一直被他压一头,像你,连床位都要让给他。”
    秦宝站在门外,手里的杨梅很冷,让他的手掌都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他当时只是说了窗边能看见楼下的玉兰花,黎南月就主动提出和他换床位了。
    “我有点花粉过敏,要不咱们换一下吧。”
    黎南月是这么说的。
    黎南月继续冷笑“床位算什么。你不知道,他在后台还要蹭我的妆位,妆要先给他化。洗澡要他先洗,睡觉要先关灯,说怕亮,我连手机都不可以看。他说要去学校上课忙,每回都使唤我给他拿衣服送洗。宿舍里冰箱他要用,只能放他喝的水,我放个外卖他都说闻了难受。我有次带了我妈做的营养餐,他倒是识货没说不准放,反而让我下回给他也带一份。”
    苏合“你带了吗”
    黎南月“只带过两次,后面我直接说我妈没做,他还说下次想去我家里。”
    苏合问“那你们两个今晚一起飞丹隆,他不烦死你”
    “我他妈简直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这个巨婴连行李都是我给他整理的。”黎南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是不想和他多呆一秒。”
    秦宝第二晚在丹隆有个秀。
    平时秦宝的事务都是经纪人卢哥亲自负责,但他老婆这两天生孩子,不能陪秦宝去了。公司不允许未成年人独自出国工作,是黎南月主动提出反正这两天有空,他可以想陪秦宝去,顺便去看秀。
    苏合不解“我有时候真是不明白你在忍什么。”
    黎南月鼻子里发出哼声“总有点原因的”
    苏合“什么原因”
    “因为他爷爷是”黎南月压低了声音,“别告诉别人。”
    苏合好像吃了一惊,秦宝听见他倒抽气的声音“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我有次撞见卢哥他们开会听到的。”黎南月恶意满满地说道,“知道他为什么工作多了吧,也不一定就都是品牌方青睐。总之,我受点气没什么,没有必要把他得罪了,而且说不定有一天这层关系会派上用场的吧,到时候我再让他十倍百倍地换回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狠狠踢开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秦宝站在那里,少年人的身材纤细高挑,神色和平时没什么变化。
    他看着两人,用略带倨傲的语气喊了声“黎南月。”
    黎南月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表情很不自然,装模作样地问“不是四点去机场吗,你提早来了啊。”
    “嗯。”秦宝说,“你上次说杨梅好吃,给你带了一盒。”
    他把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一下。
    杨梅是管家一颗颗挑选的,私人种植园产出,又大又多汁,装在保温盒里,底下铺了一层冰。
    黎南月笑了笑,走到门口来接“谢谢啊。”
    谁知他刚伸手,秦宝手里的盒子就掉在了地上,湿润的杨梅落出来,骨碌碌滚了一地。
    黎南月连忙弯腰去捡,抬头时脸色变了变。
    秦宝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好像是故意的。
    房间里的苏合也明白过来,脸红一阵白一阵。
    对听到两人的谈话秦宝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黎南月“你的护照呢”
    因为准备出发了,护照就在黎南月身上,他拿出来,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秦宝接过去,只翻看了护照第一页,确定是黎南月的,抬手就撕了。
    护照“哗啦”成了两半。
    黎南月扑上来,又急又怒“你干什么”
    秦宝冷冷地宣布“黎南月,你现在得罪我了。”
    当晚秦宝一个人飞了丹隆。
    卢哥知道情况后心急如焚,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秦宝只对他说“以后我在公司不和别人一起住”就挂断了电话。
    他才十五岁,家里惯着长大的,的确不够独立,可是也绝不承认自己是巨婴。就算他不清楚如何在酒店办理入住、不清楚如何与工作方对接,但他的英语不赖,大不了多问几个问题,多遭受几个白眼,还是都能一一搞定的。
    第二晚工作完已是深夜,湖城下起了大雨。
    电话从首都打过来,秦先生那边还是白天“这件事情的确是那人做得不对,可是你再怎么生气,还是不应该撕了别人的护照,太任性了。”
    和秦宝有关的任何事,卢哥都不敢瞒着秦家,肯定是了解完情况就事无巨细地向秦先生汇报过了。
    秦先生一辈子儒雅斯文,教儿子也永远是温良恭俭让。
    “别人没有护照,就不能出国工作。不仅仅是影响他自己,也影响了其他人的工作安排,其他人又没有做错什么的。”秦先生教训,“而且你这个行为只是一时的解气,并没有什么意思。”
    秦宝坐在公司为他安排的车上,正准备回酒店。
    听完这话绷着脸回答“有意思。”
    秦先生“有什么意思”
    秦宝“我心里爽。”
    秦先生一时语塞,只好循循善诱“好吧,你心里是爽快了,可是别人会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你爷爷”
    又是这一套。
    秦宝只觉得太阳穴扑通扑通跳,比刚在在t台上还有节奏感。
    秦先生“你爷爷为联盟为国家鞠躬尽瘁,你要让人家背地里说他闲话吗如果被人说他的儿孙小辈仗着他的权势,在外面胡作非为,横行霸道,毁了他的清誉,你觉得值不值得”
    秦宝忍着头痛“嘴在别人的身上,我管得了别人怎么说”
    秦先生仍然好脾气“可是这些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忍一忍,退一步也就算了。”
    秦宝“凭什么我忍我强我就得忍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到底要发生什么才是大事”
    秦先生“凭你是秦振渊的孙子,你就是该忍。这确实不是大事,做可造之材、出人头地才是大事,不给秦家抹黑、维护秦家形象才是大事。”
    一番话从小到大翻来覆去地听,秦宝快要倒背如流,忍无可忍终于“啪”地把电话挂了。
    秦先生不想惹他,倒是没有马上再打过来,只是发了条信息,说次日老爷子的七十大寿生日宴会,他一定记得按时出现,不要迟到。
    回到酒店,委屈和异国他乡的孤寂感一下子涌上来,秦宝扑进枕头里面,刚狠狠地锤了几下床,就听见有人按门铃。
    “他妈的是不是没看见勿扰”
    他气冲冲地打开门,看清来人滔天怒火霎时灭了一半。
    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出现在门口,大概是冒雨跑来,头发还是湿的。
    “surrise”
    秦宝惊喜,直接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顶着一张冰山脸,幼稚地冲他比了个爱心“想你了呀。我明天也有一场秀,刚刚才落地,趁我妈不注意就打车跑过来了。”
    两人并不在同一城市生活,上次通电话也是两周前了,秦宝只提过自己会在这里落脚,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跑来。
    秦宝大无语“许棠舟你是猪吧凌晨一点你给我一个人在路上打车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这不是没事嘛。”许棠舟进屋晃了一圈,问,“黎南月呢不是说他陪你来”
    秦宝给他找了毛巾,阴森森回答“别给我提他。”
    许棠舟一边擦头发,一边狐疑地盯他的脸“吵架了不对,你眼睛好红,刚刚是在哭吗”
    秦宝黑着脸“放屁。”
    朋友的突然到来让秦宝心情好了不少,空荡荡的夜晚也活了。
    他们不常见面,但经历相似,所以有说不完的话。许棠舟不打算走,给母亲报告之后就抓了秦宝的用品去洗漱,然后两人靠一个枕头上聊天。
    秦宝还是忍不住,将事情对许棠舟讲了一遍,两人同仇敌忾,把黎南月骂了个狗血淋头,许棠舟还夸秦宝护照撕得好。
    “你不要在垃圾桶里捡朋友。”许棠舟说他,“这么看来那个苏合也不是什么好人,早点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是件好事。”
    秦宝心情更好了“没错。”
    “但是呢,你交朋友性别也不要卡太死,其实也不是每一个aha都讨厌的。”许棠舟喃喃道,“主要还是看本身的性格,我说的那个哥哥也是aha,他就挺好。”
    秦宝曾对许棠舟讲过,因为身边的发小清一色都是aha,分化后不太能管得好自己的信息素,秦宝就不大和他们玩得来了。
    秦宝听了这话果然嗤之以鼻“aha身上是臭的。”
    许棠舟质疑“没有吧,我没觉得。”
    “aha的信息素就是臭的,他们像野兽一样,就知道圈占领地。”秦宝吐槽,“你没觉得是因为你还没真的分化,闻不到。不然等你分化了再去闻闻看,你那个哥哥说不定也是信息素乱飙,臭臭的。”
    许棠舟立刻反驳“不可能”
    秦宝想翻白眼。
    聊到后面许棠舟打了个呵欠,声音渐弱。
    秦宝睁眼看了会天花板,把昏昏欲睡的人摇清醒“所以你都不问问我爷爷是谁”
    许棠舟迷糊道“是谁”
    秦宝说“是秦振渊。”
    他看着许棠舟的脸,不想放过对方表情的一丝变化。
    但是许棠舟只“哦”了一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对他来说好像没有那么重要“难怪你每次作业写得那么快,你爷爷打人肯定很疼。”
    秦宝“我打人也很疼,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可惜那盒杨梅。”许棠舟的关注点永远跑偏,“你都没有亲手给我洗过杨梅。”
    秦宝哽住,气道“谁告诉你是我洗的我才不可能给姓黎的洗杨梅,他也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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