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焕臻没有立刻接话,那个玥迟国的使臣便也说道:“贵国景王殿下,对我国玉华公主如此深情,实在令人敬佩,但我国也知道此事是委屈了贵国的殿下,所以和约之事,大宁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言,只要有不误两国邦交,我玥迟国必会认真考虑。”
    “咳”宁焕臻这时才轻咳了一声,笑着对玥迟国使臣道“不好意思,朕这几日身体不是太好,方才有些晃神,实在是失礼了。皇弟与贵国公主结亲之事,是两国的大事,朕看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使臣大人不妨现在宫中用了晚膳再回去,至于婚事嘛,明日我们坐下来好好细谈。”
    “这这样也好。”那使臣思虑了片刻就道“那托合就明日再来。”
    宁焕臻点了点头,唤了一声:“来人。”
    马上就进来一个太监,正是方才被派去送慕正清的周福海,只见他弓着身候旨道:“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宁焕臻看他一眼道:“传旨下去,在宫中摆宴款待使臣。”
    “奴才遵旨。”周福海领了旨,退出殿外宣了之后,就又回到了殿内,对宁焕臻道:“那请万岁爷和使臣大人移步承天阁吧。”
    承天阁是宫中招待贵客宴宾的地方。
    这时景王就对着宁焕臻一拜道:“臣弟今日才回来,家中已经备好了接风的酒席,就不再皇兄这儿打扰了。”
    说着又转头看了傅媛一眼,又道:“至于媛卿,就由臣弟替皇兄送出宫去吧。”
    说完也不等宁焕臻答应。景王就走到傅媛身边道:“我们走吧,不要打扰皇兄与使臣大人用席。”
    再对那玥迟国的使臣行了个礼之后。就带着傅媛出了议政殿。
    此时已是掌灯的时候,宫中各条过道上都可以看到太监们抬着装满手臂粗的白烛的抬乘在过道石凳前忙碌的身影。
    这些太监见了景王就停下来行礼。到景王过去了,才继续忙活着手中的事。
    二人就这样一路静默的走着,身后跟着景王带进宫的二百名士兵的长队。
    “你这是做什么?”傅媛的目光浮动的看着身边亮起一盏盏石亭路灯,轻声叹了口气“你”傅媛说不出后面半句“不该这样鲁莽”的话来,她心里清楚,景王今日这样做是为了她。
    景王却笑了笑,目光淡然的说道:“听说你被带进宫了,我心里就不太安心。后来听说慕相和闫阁老也进宫了,我就更不放心了,直到人来回报说那些大臣都回府了,就你还是没有出来,我是真坐不住了”
    傅媛听完又叹了一口气:“我秦媛何德何能”
    “别傻了。”景王毫不顾忌身后跟着这么一群人,用手指刮了刮傅媛小巧挺拔的鼻梁道“我不过是讨自己一个安心罢了。”
    说罢,景王又是淡入清风的一笑,映着他背后星星点点的烛火。温柔的似要化入这些烛光照出的暖色之中一般。
    傅媛望着景王的脸,晃了晃神,但霎时间就回过神来,一双手就下意识的笼入袖中环抱在胸前。
    景王这番深情。她真的受得起,回报的起吗?
    傅媛低头不语,看着自己和景王的鞋尖。慢慢的将自己的步子调整到和景王的一致,要是这条路够长就好了
    二人无言的走出宫门。林家已经派了马车来接傅媛,马车前的小厮见到傅媛出来就先对着马车里的人报告了一番。那马车中的人,就从车中出来,下来的竟是林靖书。
    林靖书慢慢的走到宫门前,看了一眼景王,对他行了个礼,就对着傅媛道:“我来接你回家。”
    傅媛点了点头,对着景王拜别,目光又在景王脸上凝了一瞬,景王只含笑的点了点头,似乎在表示他的理解。
    傅媛就随着林靖书上了林家的马车,而景王则在原处站着,看傅媛上了车之后,才下令回了王府。
    上了马车之后,傅媛一直没有说话,她心中很乱,但却不是为了宁焕臻要她去南临的事,而是因为景王。
    原本为了皇族的体面,景王回京之后,宁焕臻就已经解了他的禁令,只是不让他出京以及进宫而已。
    但今日景王这样一闹,只怕他回了王府之后,才恢复了没几个时辰的自由,就又要没有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这一路辛苦了。”林靖书突然对傅媛说道。
    傅媛抬头,看了看林靖书的脸,似乎比半个月前瘦了很多,看着精神也不太好。
    “家里还好吗?”傅媛这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客套话。
    但林靖书的面色却变了变道:“我们回府再说吧。”
    林家出事了。
    傅媛看着林靖书的样子就知道。
    或许是方才景王的那一番话激起了傅媛心中的一丝柔情,傅媛看林靖书这样子,心中竟有些不忍,柔声问道:“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林靖书闭目叹了口气:“兰哥,兰哥没了。”
    傅媛一听,像是被劈了一个闷雷一般,半响回不过神来。她在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等兰哥百日的时候,送他些什么东西好呢。
    “这。”傅媛喉中像是被什么噎了一下,深呼吸了一番,才能接着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没了?”
    “就是过年的时候的事。”或是因为林靖书此刻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语气听起来很冷静,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过年?”傅媛不再说话,她是十二月二十二日离京的,过年不过就是过了短短的**天而已小兰哥那张粉嫩的小脸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傅媛望着林靖书。而林靖书却是一副不愿意在说下去的表情。
    傅媛叹了口气,也不忍逼问他缘由。到了林府一切就会明了,只是。再明了,兰哥的一条命还是没了。
    “那妹妹她还好吗?”傅媛此刻突然想到琴香当初对她说的关于她母亲的那一番话,就不由念及季素卿来,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她心中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还是回去再说吧。”
    见林靖书也不愿说季素卿的情况,傅媛便不再多问,但心中却还是隐隐的觉得难过。林家上下,除了她茗香院中的人,若要说有哪个人是她傅媛真心实意喜欢的。那就是兰哥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林府,傅媛也不回茗香院,直接就去了东院,而林靖书则一直在她身后静静跟着。
    二人到了东院之前,就见东院上下已经挂满了白绫,按照习俗,早夭的婴儿是不能办丧事的,只能火化,且不能厚葬。所以傅媛进林府的一路上也没有看到任何与葬礼有关的东西。
    季素卿这么做,大概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吧。
    守院的丫鬟见了傅媛和林靖书,就急忙进屋去通传,不消一会儿。徐妈妈就迎了出来,不过几日没见,徐妈妈的脸色差了很多。应该是为了此事难过的吧。
    徐妈妈上来给二人行了礼道:“多谢少爷和媛少奶奶来看我家小姐。”
    “妹妹她怎么样了?”傅媛也不多客套,就直接问道。
    傅媛一问。徐妈妈眼角就落下些泪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才对二人道:“奴婢失礼了,少爷和媛少奶奶请跟我来。”
    二人跟着徐妈妈一同进了季素卿的卧房,里面只掌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傅媛便问道:“怎么不多点两盏灯?”
    徐妈妈又抹了抹泪道:“小姐不让点的”
    傅媛心中会意,就往里走,走进了才看到季素卿一人,神色惨淡的坐在床上,而膝上盖着的锦被之上铺满了各式的小儿衣裳,季素卿就表情愣怔的看着那些衣裳,一双手一遍遍的在那些小衣裳上面抚摸着,
    傅媛见了季素卿这样的光景,不由心生恻隐,对着身边的徐妈妈问道:“这样多久了?”
    “小公子走后,就一直是这样”这话是对傅媛说的,但徐妈妈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季素卿,看了一会儿,眼角就又淌下泪来,徐妈妈只好又擦了,才慢慢上前走到季素卿的身边,弯着身子轻声对季素卿说道“小姐,姑爷和媛少奶奶来看您了。”
    徐妈妈说了一遍,见季素卿没什么反应,就又抹起泪来,对着季素卿道:“小姐,小公子去的早,那是命,您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您就是把自己折磨死了,小公子也回不来了呀,您还有很多事要做,林家也还要您来主持,您就放过自己吧”
    傅媛听了这番话,心酸不已,倒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走上前,而林靖书则只是沉默的跟着。徐妈妈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叫丫鬟给二人端锦杌。
    傅媛在季素卿床头坐下之后,就伸手轻柔的握起季素卿的一只手,轻轻的说了一声:“妹妹,我来看你了。”
    季素卿这才似有察觉的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傅媛,愣怔可半响之后才忽然道:“兰哥,兰哥没了。”
    傅媛霎时心软,起身坐到床沿上,将季素卿揽进了怀中,一边轻拍着季素卿的肩头,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我要杀了她,我要为兰哥报仇!”季素卿忽然从傅媛的怀中挣脱出来,撕心裂肺的喊着这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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