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沈从云是对的,上海丝厂经营两年,亏损千其根源,不外乎洋商联合起来拒收生丝,兼海关把持在洋人之手,不得外运。沈从云最后还说,国家太弱,个人太强,并不是一件好事。”胡雪岩说着一声长叹,默默的坐到椅子上,显得无比惆怅。
    这一番话,听的左宗棠也是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的喘着粗气,足足过去了三分钟,左宗棠才慢慢的低声道:“雪岩,老夫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许过不了这个冬天。你记住我一句话,如果老夫不在了,就去帮沈从云吧。此人志向之远大,目光之开阔,已经不是朝中众臣能比的,即便是老夫,也只能自叹不如也。”
    左宗棠自诩当代孔明,从他的嘴巴里说出这等英雄气短的话来,那还真的是稀奇了。胡雪岩是万万没料到左宗棠会这么说的,一时间也没了语言,呆呆的看着左宗棠,好一会才劝慰道:“大人,您身子骨还算硬朗,至少还能活十年呢。”
    相比于左宗棠的英雄气短,1885年随着定远、镇远、济远三舰先后从德国归来,北洋水师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李鸿章手上又多了一把好牌,在直隶总督这个疆臣之首的位置上,坐的越发的稳固了。
    得知张之洞和左宗棠拉拢沈从云一事流产,胡雪岩贷款一事失败,重振福州水师的事情变的遥遥无期。李鸿章不过是淡然一笑。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盛宣怀汇报胡雪岩度过难关,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地时候,李鸿章不由地注意了起来。对于这个胡雪岩。李鸿章从骨子里是非常的欣赏的,以一人之力筹办左宗棠大军西征地军械粮饷,还是在朝廷拿不出一分钱的情况下,这本身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偏偏胡雪岩就办到了。李鸿章曾暗地里让盛宣怀几次拉拢胡雪岩,并且亲自屈尊见了胡雪岩一次。可惜胡雪岩是个忠信之人,认准了在左宗棠这一颗树上吊死。
    李鸿章让盛宣怀去查暗中资助胡雪岩的人,结果没查出一个头绪来,事情也就此拖了下来。转眼来到阴历八月中,法国公使巴诺德数次来抗议,抗议沈从云违背两国合约,拒绝一次性无条件释放战俘。
    李鸿章仔细一打听才晓得,杜白蕾数次派人到河内找沈从云要求彻底解决战俘问题。结果沈从云非常勉强的释放了第一批三千人,其中还有两千人是沈从云后期强行拉去的法国侨民。巴诺德就此事向清朝政府表示抗议,李鸿章听了冷笑着回答道:“你们地舰队不也还在澎湖没走么?”
    巴诺德气急败坏的走人了,李鸿章对此事得意不已。对一干幕僚夸耀道:“自余涉外交生涯以来,唯此事扬眉吐气也。”李鸿章的口气强硬。也是因为李凤苞回到国内后,李鸿章邀其一番长谈,得知法国正值多事之秋,无暇东顾,说话自然就硬气了一些,也算是间接的挺了沈从云一把。怎么说沈从云在对待张之洞和左宗棠的拉拢下,立场及其明确,这一点很对李鸿章的胃口。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沈从云到了越南后,每个月两封电报打过来,汇报越南的一干现状,隐约地还有抱怨的意思在里面。沈从云抱怨的事情自然是没钱了,没钱拿什么来练兵?在钱的问题上,李鸿章明显地爱莫能助,户部的翁同龢,时刻瞪着一双眼睛找李鸿章地毛病,能卡的钱不能卡的钱都给卡了,李鸿章手下各军的粮饷都是一个大问题呢。
    李鸿章也只能给沈从云回电,要沈从云自行筹措粮饷了,然后好生的安慰了几句。沈从云接着回电给李鸿章,提出希望李鸿章能帮忙在朝中说项一番,让沈从云这个广西巡抚变得名副其实。
    李鸿章觉得往上面递两句话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到军机处这么安排,目的就是压制沈从云的发展,自己上折子给沈从云说话,这不是逆了慈禧的逆鳞么?于是李鸿章采用拖字决,回电沈从云,让他耐心等待,有机会李鸿章一定帮忙说话。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倒是让朝臣们大跌眼镜了,李鸿章没为沈从云说话,倒是等来了张之洞和左宗棠的折子,两人口径一致,都说法国人还在柬埔寨和南掌,随时有可能再生事端,沈从云编练新军一事刻不容缓,手中无银,难以成事,还望朝廷体恤之,着沈从云领广西政务为上策。
    奇怪的是刚毅到任半个月后,也上了一道折子,夸奖沈从云为官干练,在越南快速的稳定住了局面,为图长治久安,酌请朝廷委沈从云领广西政务为荷。刚毅说的话明显比其他人都有说服力,军机处为了这事情,特意集体去求见了慈禧,结果慈禧冷冷的说:“这么多人给沈从云说好话,他倒是很会做人啊,也不知道往刚毅那里塞了多少银子。”
    慈禧的话,吓的一干军机们老实的闭上了嘴巴,沈从云领广西政务一事,就这么搁浅了。上来的折子一律压着,一律无视。
    转眼间,就是阴历九月初,身在上海的郑观应,处理好一干事务后,正欲前往越南的前两日,一个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老爷,门口来了个倭人,说一定要见您。”传话的门房很是殷勤,不时的伸手按一按袖子筒,郑观应看着心头不由一阵火起。
    “你这个杀坯的奴才,老爷不是有交代么?倭人一律不见,你倒胆子够大,收了人家的好处,帮人
    是不是?”郑观应气的抬脚将门房踹出去三米远,用道:“你给我记好了,再有下一次。给我卷铺盖滚蛋。还愣着干什么?让他进来。”
    郑观应对日本人一向没有什么好印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日本人打过台湾的主意,还在朝鲜搞这搞那地,最关键地还是沈从云几次说过。日本将是中国未来的生死之敌。
    前段时间,郑观应在各国商人之间游说的结果很失败,招商引资作为一个新鲜事物,目前看来没有立杆见影地效果。郑观应整体的感觉是有负沈从云的重托,一个洋人都没有说动。沈从云连续的电报打来,催促郑观应尽快去越南商谈下一步的计划。郑观应拖着没去,就是想做点成绩出来,骗几个洋人去越南看看也好。
    “老爷!”门房在门口胆怯的喊了一声,郑观应冷冷地哼了一声,慢慢的朝门口看过来。
    “郑先生,鄙人是大日本帝国三井重工藤田刚,请多多指教!”小鬼子中文说的挺顺溜,撑直了腰板一个鞠躬。郑观应没啥好脸色,冷冷的笑了笑道:“不敢,藤田先生登门,不知有何赐教?”郑观应连杯茶都没吩咐下人上。可见其之冷淡。
    藤田刚倒是极有城府的一个人,面子上一点生气的都没看出来。反倒是越发恭敬的鞠躬道:“前些日子郑先生拒绝了本集团驻华办事处人员的合作请求,本人受命亲自从日本赶来,就是想寻求与郑先生地合作,请一定相信我们的诚意。”
    藤田刚的表现,倒是让郑观应想起了沈从云说过的一句话“日本人骨子都是非常下贱地,都是记打不记吃的,被他笑脸他未必舒坦,打他个狗血淋头,他倒是客气地很。”所以,没必要对日本人客气。
    —
    “难怪日本人被成为倭奴!”郑观应心里暗道,他倒不会去动手海扁藤田刚一顿,来验证沈从云的话的真实性。
    “没什么好说,我不会答应和倭奴合作的。”郑观应一口回绝,根本不给藤田刚继续说话的机会。
    这时候门口突传来一声郑观应有点熟悉的女声道:“郑先生怎么把话说的这么死?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郑观应顺着声音看过来,门口闪出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郑观应一眼就认出来了,居然是紫玉姑娘。
    “紫玉姑娘?你不是在天津么?怎么上这来了?天津的买卖不做了?”郑观应对紫玉倒是有点好印象的,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生硬了。
    紫玉冲着郑观应嫣然一笑道:“郑先生,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天津的买卖不做了?奴家从良了不成么?”
    “从良?跟了个倭奴?”郑观应露出惊讶之色,很自然的就想到紫玉是跟了藤田刚了,要不怎么跟着藤田刚上自己这来了呢?
    “郑大人,您也太小看奴家了,谁说从良就一定要嫁人?奴家把解情馆盘出去了,多亏了藤田先生的照顾,现在奴家是三井重工的驻华代表的助手。”紫玉说的话郑观应听的有点糊涂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窑姐儿,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日本公司的驻华代表助手了,这话怎么说的通?
    这时候紫玉又接着道:“您别想了,这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以后得空我跟您慢慢的解释,现在您是不是应该请我们进去坐着说话?”
    郑观应刚想把紫玉往里面让,转眼看见藤田刚,不由的心中生出疑虑来,日本人凭什么对合作开矿的事情这么上心?
    “紫玉姑娘,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如果今天你是一个人来,郑某一定上座伺候,可是现在对不起了。送客!”郑观应一冷脸色,这就要请人走路了。
    紫玉差异于郑观应强烈的反应,要说日本人这年月还没那么嚣张,紫玉心里一直认为,日本人谦卑有礼,素质都很不错,比起平日里见识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和当官的,可爱多了。
    “等一等!”紫玉笑着上前来,低头对藤田刚笑道:“藤田先生,能否回避一下?”
    连续遭到冷遇的藤田刚,这时候依然面带笑容,朝郑观应鞠躬后,慢慢的退了出去。紫玉等藤田退了出去,回头露出媚笑,轻轻款款走到郑观应的面前,使出头牌红姐的手段来,拉着郑观应的手腻声道:“怎么回事?您可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怎么这样对待登门的客人?”
    “紫玉姑娘,这话我跟你也解释不清楚,以后再聊吧。不过在下还是有句话要奉劝你,离倭奴远一点为好。”
    紫玉笑的愈发的妩媚了,拉着郑观应的有摇晃了几下,露出哀求之色低声道:“郑先生,您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为什么不肯跟日本公司合作?要知道日本公司开出的条件相当的优厚,他们出资金,出技术,大家合作开采,所获利益对半分,这年月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我不管,人家好不容易从良了,找了个干净的事情来做,您可要帮衬奴家,您总不希望奴家再回到那青楼楚馆之内,让那些无良男子轻薄吧?”
    郑观应对美女的抗拒能力明显不算很强悍,被紫玉这么一折腾,苦苦哀求的样子看着心中一软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这是沈大人的意思,其实不说你也知道,眼下在越南的不就是沈从云么?照我说啊,你以其在这里打算说服我,不如跟我去越南,说服沈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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