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话音刚落,刘备身躯巨震。
    “知汉,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刚刚张明开口时,称呼他是岳丈而非主公,加上书房中就只有他们两人,刘备恐怕都要发飙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一瞬间,刘备甚至认为,自己平日里有些太纵容张明了,竟然让张明问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刘秀是谁?
    那可是光武帝,是大汉皇帝!
    他刘备呢?
    只是皇叔,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
    压下内心的异样,刘备低声斥责道:“知汉,幸好此处只有你我翁婿二人,这种话,千万莫要在外人面前提起!”
    “我刘备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备只愿效仿博陆侯,助我大汉渡过难关后,还政君上,辅佐明君中兴大汉。”
    坦白说,张明此时有些意外。
    这些话,竟然出自成立蜀汉政权,称汉昭烈帝的刘备之口,多少有些讽刺。
    但看着刘备眼中的认真,这一刻,张明突然有些明白了。
    问题不在刘备,而在他!
    说实话,不管是在看刘备,还是在看曹操的时候,张明都有些刻板印象了,就像是读书一样,他对两人更多的了解,其实就是从书上面看到的。
    张明自然认为,曹操和刘备都是枭雄,枭雄自然野心勃勃,因此潜意识认为,这两个最终都会走上称王称帝的道路。
    可刚刚刘备一席话,却点醒了他。
    让他想起来了一个最重要的点,那就是人心,是会变化的。
    诚然历史上曹操最终称王,刘备最后称帝。
    但那是他们两人当时所处位置,以及当时时代背景所决定的。
    难道说,这两人从少年时,立业时,打拼时,就一直将称王称帝作为心中理想抱负了吗?
    显然没有!
    野心也是一样,那是随着人的成长和变化,才会慢慢滋生的产物呀。
    不管是曹操,亦或是刘备,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终究是张明太过主观,完全先入为主了。
    就比如刘备,他在创立蜀汉政权之前,他也许真的是想破许都,迎献帝,中兴汉室。
    又比如曹操,其实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许远,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协,未必就没有想要效仿霍光的意思,只不过没等到他还政的那天,他的野心先一步膨胀了罢了。
    但造化弄人,形势逼人,当一切都已经发生,回不了头的时候,两个人最终走上了史书记载的那一条路。
    想明白这一切的张明,豁然开朗,讪笑道:“岳丈大人教训的是,是明考虑不周。”
    同时心中又默默给曹老板道了个歉,是自己狭隘了,导致之前把曹老板欺负的有点惨。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张明并没有打算顺着刘备的话做!
    毕竟现在,他来了,他就有责任帮老刘少走弯路。
    更何况,若真让刘协一直搅东搅西,把这大好局面给生生作没了,那他就真成了天下第一大傻缺了。
    张明现在准备做的事情,是要提前唤醒刘备的野心!
    笑过之后,张明神色一正,拱手道:“岳丈大人,请恕明直言,其实你只能做刘秀。”
    果然此言一出,刘备神色再次变化,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开口训斥张明。
    原因很简单,之前张明是给他选择,是当霍光,走权臣之路,还是做刘秀,自立称帝之路。
    两者虽然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中兴大汉,但一个是臣,一个的帝,可就天差地别了。
    当时刘备毫不迟疑地选择了霍光,可是现在,张明却告诉他,你只能做刘秀。
    没得选了,刘备震惊之余,哪里还有闲暇训斥?
    “为何?”
    刘备眉头紧蹙,他没有直接怀疑张明,这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信任。
    他知道,张明说的话,一定有其道理。
    张明正色道:“何为霍光?独揽大权也!何为刘秀?中兴之主也!”
    “霍光独揽大权,造昭宣中兴;刘秀开国兴邦,续大汉正统。”
    “霍光死后,虽然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首位,但霍氏全族坐罪处死。”
    “刘秀死后,谥号光武,庙号世祖,延续两百载大汉至今!”
    “岳丈大人,明有一问,不知当不当问。”
    刘备有些傻眼了,下意识道:“知汉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言。”
    “多谢岳丈。”张明拱手,“敢问岳丈,岳丈认为,若尊刘协,未来岳丈大人的下场,可能与霍光相比?”
    “岳丈认为,一个不敢上护宗庙,下护臣公,甚至连自己怀有身孕的妃子都不敢保护的人,这样一个生性薄凉之人,能够让岳丈成为霍光?”
    “更不要说,他已经被曹操效伊霍之事,被废后即将赶到襄阳。”
    听了张明的话,刘备有一丝动摇。
    刘协他了解,别看他刚刚讲的都是刘协的优点,但那不代表他不知道刘协的缺点。
    他知道张明说的没错,刘协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天性薄凉!
    虽然这可能是刘协从小为了生存养成的自我保护,但不可否认,就是这一点,就代表着他若真扶持刘协上位,自己当霍光这个角,未来绝对不得善终。
    见刘备有些动摇,张明乘胜追击。
    “敢问岳丈,为何想要拯救大汉?又为何,想要中兴大汉?”
    面对张明突然又抛出来的一个问题,还是关于他一生理想的问题,刘备脱口而出,“备身为汉室子弟,自然是要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呀,想当年,高祖斩白蛇……”
    “错!”
    不料张明厉声喝止,打断了刘备的话。
    刘备神情一僵,不过张明不等刘备缓过来,立刻说道:“护佑百姓,破贼立功,坐镇荆州,威震天下,这些都没有问题。”
    “但做到这些,就是拯救大汉,就是中兴大汉了吗?”
    “不是吗?”
    刘备都有些自我怀疑了,这些不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吗?
    如果这些都不是匡扶汉室,那他这一路走来,到底又是在做哪般呢?
    刘备彻底懵了,但张明没有!
    张明冷冷道:“大汉已立四百余载,越是往后,皇权越是弱势,如今更是在曹操掌控之中,连废帝一事,都无人敢站出来指责。”
    “而今是曹操篡汉,毫不为过!”
    “汉室倾颓,帝星黯淡,又何来辅佐明君一说?”
    刘备闻言明显一怔,下意识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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