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宛城又休整了一日,翌日清晨,刘备陪同着刘协,换水路朝襄阳而去。
    一路上,对于南阳郡的民生,刘协赞不绝口。
    “没有想到,皇叔治下的南阳郡,竟然如此繁庶,丝毫不亚于许都附近。”
    “而且据孤所知,南阳郡多灾多难,短短数载却有这般景象,看那些百姓脸上,无一不是快乐,满足的表情,皇叔实是治世之能臣!”
    听着刘协感慨的话,张明不喜不悲地轻轻一笑。
    这还没回襄阳呢,刘协就开始玩小心思了。
    别看他这句话表面上是夸奖刘备,其实是在提醒刘备,你只是一个臣子,而我刘协现在仍然是楚王!
    刘备显然也听懂了,眼中一抹不悦悄然闪过,随后笑道:“此非备一人之功,全赖麾下文武齐心,才能令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尤其是知汉,全靠知汉,备才能牧守荆扬。”
    刘协眼前一亮,跑到张明身边,挽着张明的手,高兴道:
    “说起来,张军师大名,孤在宫中也时常耳闻。”
    “似曹操之流,屡屡败于军师之手,前两日事多,尚未来得及和军师详聊,今日仔细一看军师,果然名不虚传。”
    “孤在张军师身上,可是看不到半点年轻人的意气,反而有种如渊的沉着,令人心安。”
    张明不动声色,但悄悄将手抽出。
    没想到刘协比想象中的擅长左右逢源,竟然主动向自己示好,既是给自己留一个好印象,又能给刘备心里埋钉子。
    不得不说,刘协还是懂些帝王之术,虽然不多,但是很可惜,张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想了想,有陈群在刘协身边,张明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更何况,他很清楚刘备虽然决定将来自己干,但刘备的性格,就注定他不会如曹操一般强硬。
    因此,要想在前期震慑住刘协,或者把控局势不让刘协乱来,张明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强硬。
    于是将手抽出后,张明刻意保持了距离,这才不卑不亢道:“那是殿下不了解我,我对熟悉的人,可是相当意气用事的。”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刘协,我和你不熟。
    果然,刘协眯着眼睛,顿了顿后,笑着道:“哈哈哈,张军师倒是有趣,以后孤盼着张军师多来,孤也好向军师多多请教。”
    偏过头,刘协继续道:“就是不知,皇叔是否愿意割爱?”
    刘备眉头微皱,他想拒绝,但他不善拒绝。
    “这个……若知汉自己愿意,备又岂会强人所难?”
    闻言,张明浅笑道:“殿下过誉了,臣何德何能,值得殿下如此夸奖呢?”
    “对了殿下,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
    “殿下此来荆州,到底是来为王,还是想要称帝?”
    刘协惊呆了,之前来的路上,陈群为他分析过局势,所以对于刘备可能会扶持他上位,和长安朝廷对立的事情,他心中已有准备。
    这也是第一次刘备喊他陛下,他欣然接受,以及一路上仍将自己当作皇帝的原因。
    在他看来,这件事怎么也要回襄阳了才会说起,而且就算说,也该是刘备来说。
    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突然的,猝不及防下,被张明直接摆上了台面!
    “额……”
    刘协一时有些凌乱,想要从人群中去找寻陈群的身影,却突然想起来陈群压根就不在这艘船上。
    名义上刘备是下令一应官员另乘他船,实际上是张明想让陈群好好休息,同时也是为了在他给刘协下马威的时候,避免陈群难做。
    “咕嘟~”
    咽了口口水,刘协强装镇定,声音微颤道:“何为王,何为帝?”
    张明舔了舔嘴唇,直勾勾盯着他道:“为王嘛,当然就是做一个闲散王爷,颐养天年。”
    “为帝嘛,就是主公扶你上位,未来天下统一,大汉中兴后,可还政于殿下。”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
    “如果殿下在主公还政之前,像在许都的时候一样,在宫里不安分,甚至在后方掣肘。”
    “那个时候,就别怪我张明翻脸无情。”
    “要知道,主公他,也是大汉皇叔!”
    说完,张明身姿挺拔,目光专注,不管怎么看,都可称得上气势如虹,甚至眼中还有淡淡的杀意。
    而刘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不在旁边了,显然是和张明通过气。
    这一幕,让刘协身体僵硬,不仅是被张明气势震慑,还因为张明的话,实在是太直接了,直接到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威胁他当好傀儡,威胁他安分守己,威胁他如有不听,甚至刘备将取而代之。
    但是……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继续当大汉天子的。
    不止是因为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心中有些贪恋,还因为他是被曹操废除的,他的心中当然万分不甘。
    凭什么,是他被废?
    这就是人心,不只有欲望,还有仇恨。
    同时张明也很清楚,就算刘协现在答应了,等他看到荆扬富庶,看到襄阳繁茂,看到刘备地盘越来越大,看到未来一统天下之机的时候。
    那个时候,刘协内心的渴望,是否还能压抑?
    答案显然是不能,因为他是刘协!
    经历了曹操的事情后,他不可能相信张明说的还政,就好比张明现在利用他取得大义名分一样,现在的他,也需要利用刘备,帮他夺回大汉天下。
    区别只是,这种藏在暗处,本该是只可意会的事情,如今被张明给摆上了台面,变成了警告而已。
    恍然间,刘协看向张明,甚至感觉比面对曹操,还要可怕。
    良久,刘协定了定神,颔首道:“一言为定,孤愿为天子!”
    心中想的是:“好你个张明,朕早晚要你的命!”
    张明嘴角微扬,点头道:“很好。”
    心中想的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达成一致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回到襄阳后,虽然皇宫还未完工,但前荆州牧刘表的府邸,其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宫,暂时充作刘协的行宫。
    在这里,在刘备的支持下,刘协恢复帝位,改元建兴。
    建兴元年(公元203年)五月二十六,大吉,刘协祭祀天地宗社,昭告天下。
    之后群臣汇聚大殿,献帝刘协,大封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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