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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绛一声“甜心”差点把李绛震晕过去,不过周围的几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李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特定的环境里犯了特定的错误“甜心”这么暧昧的词语现在还没出现呢,既然不是喊“甜心”那么李绛喊的就另有其人了。
    果然,李绛的声音虽然很小,从靠街一家羊汤店里出来的一个魁梧汉子还是诧异地转过头来,见几人气宇不凡,抱拳道:
    “适才是哪位兄台喊俺?几位兄台面生得紧,田某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请几位兄台恕罪则个。”
    一听就是山东口音,李绛没想到被对方听到,亏他反应快,回了一礼道:
    “在下李江,只是一介河北商贾,田将军哪里会认得在下?俺是河北人,前两年曾跟随东家去魏州做生意,在人群里远远见过将军一面,不想在长安又看见,故而冒犯了将军名讳,将军端的好耳力,请将军恕罪则个。”
    看来此人就是魏博使者田兴了,田兴,好熟悉的名字啊,好像在哪儿看过,离开学校久了,许多东西都忘记了。李诵正在发呆,田兴说道:
    “兄台哪里话,名字起来正是让人叫的。”
    又转向李诵道: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一股羊汤味扑面而来(今天用了几次了?),李诵拱手道:
    “某姓黄单名一个尚字,河北商贾。”
    李绛补充道:
    “这是俺东家。”
    李绛一愣,心里想“陛下的幽州口音虽然怪异,却怎生如此地道?”那边田兴“哦”了一声道:
    “兄台的幽州口音比刘二公子的还要地道。不知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还去魏州吗?”
    李诵答道:
    “我们是做绸?”
    “缎”字还没出口,李绛抢过话头道:
    “筹钱贩粮食的,魏州我们东家是老让我去的,秋天还去过。”
    李诵才醒悟过来,不管是幽州还是魏州都不产绸缎。田兴微微一笑,道:
    “那魏州的景福粮行二位一定很熟悉了,田某现在不住魏州,不知景福赵老板可好?”
    李绛吃不准,心一横,道:
    “赵老板富态的很呢。”
    田兴道:
    “二位气宇轩昂,非福即贵,怎生看也不像商贾。顺便说一下,魏州的景福是大粮行,但是老板不姓赵。二位姓名既然不便相告,想必有难言之隐,田兴也不好让人为难,就此别过。”
    说着行了一礼要走,这田兴刚从羊汤店出来的时候,不说他是官跟市井小民也没什么区别,现在看上去却端的是个人物。李诵此时心念电转,已经想起此人是谁来了,对李绛使了个眼色,李绛喊道:
    “田兄留步。”
    不久之后,三人已经在一家清净的酒店里找了个雅间落座,说是清净,实际上是萧条,侍卫们掏出一袋钱来给老板,让他关门打烊,只做这一桌饭菜,老板屁颠屁颠地去了,本来还想问问是哪家大官人,侍卫眼一横就把嘴闭上了。
    不多时酒菜备齐,自然是侍卫们用银针验过的,老板被叮嘱不得出来,这边雅间内,李绛给三人酒都斟上。田兴道:
    “俺田某已如二位所邀,来此酒店,二位可以把大名告诉俺了吧?”
    李诵微微一笑,李绛自我介绍道:
    “某不是商贾,但确实是河北人氏,在下单名一个‘绛’字,表字,赞皇人氏。”
    田兴大惊道:
    “足下莫非是赞皇李学士?失敬,失敬!”
    站起来就作了一揖,李绛回礼道:
    “田兄客气了,是李某失礼在前。”
    田兴转向李诵,道:
    “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李诵微笑不语,从身上解下一个物事,李绛双手接过,捧到田兴面前,田兴不看则已,一看更是惶恐“扑通”跪下道:
    “罪臣田兴叩见皇上!”
    李诵道:
    “朕微服出巡,正不愿受礼节拘束,田卿请起,我等还是兄弟相称的好。”
    田兴怎敢起来,道:
    “化外之人,得见圣天子容颜,已经三生有幸,岂敢再失人臣礼节?”
    说罢,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李诵让他坐,也不敢坐,李诵道:
    “现在不是在宫廷内外,田兄不必多礼。朕一向如此。”
    一个“兄”字又把田兴吓了一跳,见李绛坐在李诵下首,才依样坐了。
    李诵问道:
    “各镇使者都在秦楼欢乐,田兄为何独处僻巷陋店?”
    田兴起身道:
    “死罪,死罪,望陛下体贴下臣,休要折杀下臣。”
    李诵见田兴坚持,只好改口道:
    “将军请坐。朕与将军一见如故,心里想假以时日,将军必然是朕之卫公,不想将军却觉得朕没有太宗的气量啊!”卫公就是卫国公李靖,唐太宗一直以兄呼之。田兴闻言道:
    “李卫公匡扶社稷,是大唐战神,臣下慕其功业,却只能望其项背,陛下此言让臣惭愧欲死。况且君臣大礼,不能轻易逾越。”
    田兴说了自己出身平凡,不耻于纨绔为伍,故而不愿去秦楼这种销金窟,纸醉金迷以至于忘记本分。李诵轻轻点头,李绛知道李诵有招揽之意,试探道:
    “田将军胸怀大志,才略非凡,田相公必然甚为倚重啊!”田兴脸色一变,却不说话,只是道:
    “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为何夜行出宫?”
    李绛解释一番后,田兴道:
    “陛下体贴外藩,臣下也深感温暖,只是此事当付有司侦查,有司不力则追究其责任。微服私访,探案查询,此非帝王应做之事,望陛下三思之。”
    李诵意味深长地看了田兴一眼,道:
    “张茂昭忠诚,朕就要保他子孙周全。此事虽是小事,却关系朝廷的声誉,朕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任何一个忠于朝廷的人,都会得到朕的保护。再说,朕出宫也不全是为了张家的事,而是能够接近朕的子民。朕以为,一个帝王若不能与他的子民同呼吸,不能时时了解他的子民的生活,就不会成为一个好的皇帝。”
    田兴临走的时候告诉皇帝说:
    “此事是淄青干的。”
    田兴远去后,李绛道:
    “田兴果然不凡,又有赤子之心,可惜在魏博不受重用,也不肯背弃魏博入朝。”
    李诵却跟没听见一样,道:
    “待田兴率魏博入朝,朕给他赐名‘弘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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