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推开了酒吧的木制大门,现在还没到营业的时间,空无一人的大厅连椅子都还倒放在桌上。
    “罗恩?”汤姆在吧台后睡眼惺忪的擦拭着一个大酒杯,“挺早的。”
    “老样子。”罗恩在吧台前坐下,曲起右手放在台面上。
    汤姆弯腰取出好几瓶酒,动作难看的混合它们,“今天没有训练?”他把杯子推向罗恩。
    “没。”罗恩喝了一口,皱起眉来,“出来走走……”
    汤姆也没有时间多说,他正忙着把椅子摆好。
    大门木料吱呀的摩擦声,罗恩眯着眼睛躲避清晨的阳光。一个人快步走进酒吧,在尚未摆好的桌椅套座和吧台间犹豫了会,最后在罗恩身边坐下。
    “咖啡和黄油面包。”他对汤姆微驼的背影说。
    “德拉科?”罗恩不确定的问。
    那人把脸转过来,他的嘴角向下收缩,扯出一个介于不屑和厌恶之间的弧度,“罗恩……韦斯莱。”
    德拉科转了回去,他的脸部肌肉收缩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和他的母亲的表情重合,就好像在鼻子下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向来如此,一贯韦斯莱专属的态度,对此罗恩已经能够没有任何芥蒂的接受。
    “很早啊,为什么今天到外面来吃早饭?”已经灌了两杯的罗恩傻笑着说。
    “手术和问诊之间时间太短,只能随便解决。”德拉科的手指在吧台上交叉着搭起来。
    除非万不得已,马尔福永远都不会选择破釜这样的地方。
    罗恩喷着气,用魔杖敲敲空杯,里面又续满了酒。
    不要一大早就空腹喝酒,如果赫敏在她一定会这么说——这就是自己才一个人出来原因。
    他很凶猛的灌了一口,酒意慢慢上了大脑。
    “请用。”汤姆把德拉科点的东西送上,还附赠了一个煎蛋,“上次多谢了医生。”那个核桃脸颤巍巍的说,拍了拍自己的腿关节。
    德拉科接受了那个谢意,以一种恼人的理所当然。
    “那么,哈利还好?”在德拉科吃了一会后,罗恩受不了的打破沉默。
    德拉科把嘴里的东西吞下,不急不缓的说,“你母亲不是来看过了么。”
    这只是习惯性的问候,罗恩喝了一大口酒,对上自己德拉科总比平时更暴躁些。
    “她的话总带着夸张的成分。”罗恩的眼睛开始找不到焦距,“她总担心,你会不用心……所以一定要去看看……送什么三明治,多奇怪的理由。”罗恩断断续续的笑起来,没心没肺的表示出对自己母亲观点的嘲笑。
    德拉科舀了些牛奶放进咖啡,搅拌时保持着小勺的悬浮,没有发出一点碰撞声。
    “再来一杯。”罗恩突然站起来,对汤姆打响指,“我请你。”他笑着对德拉科说。
    汤姆谄媚的送上了酒,德拉科没有拒绝也没有道谢,他慢慢的抿着。
    罗恩盯着他盘子里的煎蛋,傻笑着继续一个人的谈话,“但我跟她说,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是,叫她不去都不听……”
    “她有理由担心。”德拉科忽然答话了。
    “可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会伤害哈利。”罗恩嘟囔着说。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对我的信心。”德拉科用餐巾纸擦了擦手。
    罗恩古怪的笑了一下。
    “我不认为你们真的想要伤害对方,就算最糟糕的时候哈利也没。”罗恩再次续杯,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了有求必应室里的大火,“不然你以为我七年级时为什么要帮他救你。”
    “圣人波特。”德拉科慢吞吞的说,“还有他高贵的伙伴,到处施舍廉价的同情。”
    罗恩幅度巨大的摇晃自己的脑袋,“别那样说话。”他苦恼的说,“我现在跟不上。”
    德拉科很响亮的哼了声,
    但即便是使用罗恩现在如此混乱的大脑,他也能回忆起还在学校时德拉科看哈利的眼神——只是看着哈利,单纯的、没有任何其他意义的、只是看着他。
    并且是如此偏执而坚决的排斥哈利作为活下来的男孩,救世主,甚至作为波特的部分——而这跟自己是多么的相似。
    这便是罗恩第一次真正注意德拉科的原因,那种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无力和悲哀。
    追逐着、努力着,却连并肩的资格都没有。
    但罗恩至少还能分享快乐和荣耀,德拉科却和所有的光华都无关,而当竞争最终彻底变味时他甚至还要体会苦涩尖锐的仇恨。
    学院对立只是开始,魁地奇球场上的公开争斗跟往后的一切比起来简直是玩闹。当家族、政治、血统这些元素加入时,除了决绝的一刀两断没别的办法能解开那个结。
    “他选择了我——我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六年级的德拉科在天台上的呼喊出的,之后由哈利转述的话——那似乎是他最后的、已经变形的绝望努力。
    他应该绝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罗恩半伏在吧台上一杯一杯替两人的叫酒,今天或许可以来杯一下从未尝试过的烈酒?
    “你们确实是救过我,但那是因为整个和伏地魔的战争中我的所作所为都在帮助凤凰社,我没理由因为这个而感谢哈利。”德拉科慢条斯理的说,罗恩勉强跟着。
    “没有我和斯内普的这两个食死徒的帮助——先不管是否自愿,我甚至怀疑你们能不能打赢伏地魔。”德拉科讥讽的说。
    “邓布利多总会有办法的。”罗恩毫不犹豫的说,那个老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谁也否认不了他的足智多谋。
    “阿利安娜、格林沃德、哈利、他自己、斯内普……或许我也能排上这个牺牲者名单?”德拉科冷笑着,他对邓布利多这个名字的排斥出乎意料的大,“没错,他或许能赢,不过到时我怀疑——哪怕是韦斯莱家也剩不了几个。”
    用牺牲换来的胜利最容易引起争论,用尸体堆就的胜利总是下一次战争的温床。
    伦敦决战那场黑巫师的最后屠杀实在是准确的把握住了这个要义。
    逃跑前留下满地的尸体,瞪着突出的眼球等待血亲哭泣着认领。让那些人来看看为了胜利他们到底付出了多大的牺牲,让他们看看这个被奉做救世主的愚蠢男孩多么的不计手段多么的冷血残酷——而面对亲人的血迹时人们总会失去一半的理智。
    反正后面跟着大段大段的和平时光,总有人闲着无聊来思考这场战争的价值、战略、得失,最后做出一个必然的假设——如果不是哈利·波特的领导,我们是否可以不用如此代价惨重?
    you-know-who.
    哈利为了别人的残忍而背负上这个受诅咒的名字。
    德拉科用餐巾角抹了抹嘴,已经喝的很醉的罗恩艰难的看向他。
    自己永远也忘记不了德拉科找到他父母时的表情——空洞的无法解读,无法辨别。
    在那个生机盎然,一切都重新开始的夏天,德拉科忽然间一无所有。
    “失陪了。”德拉科对自己说,汤姆殷勤的递上外套。
    “好好和哈利聊聊……”罗恩大脑空白,他的嘴巴似乎在自动运转,“会有效果的。”
    “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话题。”德拉科冷淡的说。
    罗恩迷蒙的眼中德拉科的脸是一片的模糊的白色,“谁说的……就我和赫敏吵那次后,我看这样的情况很准……嗯……”
    罗恩在座位上摇晃起来,头很重,眼很花,面前的吧台从来没有这么吸引人过,他现在只想趴上去好好睡一觉。
    “请不要奢望我会把你送回家去。”德拉科的声音与其是警告不如说是对事实的叙述。
    我就没奢望过,罗恩很想这么说,但他对自己的舌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力。
    门又开了,罗恩□□起来,喝醉后他很畏光。
    “又醉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德拉科没多少诚意的向那个人问好,然后是披到自己身上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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