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听了澹台熠说的话,略一呆,反应过来后,小心地说:“……远香近臭,远亲近仇,臣若是入宫,离陛下太近了,陛下必定会知道臣的缺点,保持合适的距离,陛下看不见,不知道,才会觉得臣好。臣心存私心,臣还想在陛下面前尽量保持最好的自己,因而才不愿进宫,请陛下谅解。”
    他这般讲,澹台熠方才轻皱的眉头才展开,他望着宋普,语气轻柔了些许,“宋卿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孤喜爱你,即使知道你的缺点,也不会厌弃你,你如今是孤最喜爱的臣子。”
    狗皇帝的嘴,骗人的鬼,宋普才不相信。
    然而表面还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陛下仁厚,使臣动容……不知陛下今日有何打算?”
    澹台熠思考了一会儿,慢声道:“出宫吧。”
    这几日宋普一直给澹台熠送吃的,无论是小蛋糕,还是别的什么小点心,只要有现成的食材,能做出来的,宋普都尝试了,频繁的送吃食的结果便是澹台熠老老实实地批完了奏疏,宋普回家后,宋国公拉他问情况,才知道是他将澹台熠哄上头才干事的,因而高兴起来给了他不少零花钱——还是金子!足金的!宋普很开心,他平生就没独有过那么多金子!
    如此,听澹台熠要出宫玩,宋普也没有异议,皇宫就这么大,狗皇帝又不沉迷女色,也没有酒池肉林,如何呆得住,出宫看看倒是不错的选择。
    澹台熠今日换了一身黑底绸红滚边锦袍,头发半束半批,仅银色镶玉玉冠点缀,已是一副泯然于众人的装扮,只不过他那张脸实在是夺目的漂亮,又浑身浑然天成的贵气,这般模样走出去,实在打眼。
    宋普看着看着,颇在意地抿起了唇,流露出几分忧愁之色。
    不知为何,澹台熠的注意力一直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飘,又十分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挑起眼皮看过去,又几分威严气度,“宋卿为何愁眉不展?可是不想孤出宫?”
    宋普有些纠结地道:“陛下如此耀眼夺目,出宫的话难免招人注意,不如陛下可否考虑戴个面具遮掩一番?”
    他纠结着又觉得是不是没什么必要,梁国如今已十分强盛,诸方小国皆拜服,又因燕京是梁国的首都,所以经常有异族人来燕京通商,也不乏好看的异族男人,澹台熠这标志性的金眸也并不是独此一份,即使出去了也不怕有人多想。
    他思及此,又改口道:“燕京乃天子脚下,应当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陛下,也是臣多虑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澹台熠微微笑了,“宋卿考虑周到,不过孤不爱戴面具,也不怕人,宋卿大可放心。”
    宋普只觉得他此刻笑着好像比之前还闪耀夺目些,略吸了一口气,头都有些晕了。
    ……别的不说,狗皇帝长得可真的一等一的绝。
    稍缓了一些时间,澹台熠就带着几人出门了,此番他带了七个人,除了宋普等人,还有曹喜和另一个太监,最后是两名侍卫,虽是一时兴起的游玩,但私底下还是有几名黑龙卫跟着。
    先帝对他已是十分爱护,黑龙卫乃历代帝王私军,虽只有三十人,但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千,每个人拿出来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只听拥有龙符的帝王号令,龙符和帝位,两者缺一不可。
    这两样,先帝都给了澹台熠。
    也正因为如此,澹台熠对梁国情绪颇为复杂。
    “陛下,你看,那里有人表演喷火,要不要去看看?”宋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兴致勃勃地说。
    曹喜压低声音道:“宋大人,声音小点。”
    澹台熠看了他一眼,对宋普道:“这儿不是皇宫,宋卿可唤孤元煜。”
    曹喜一惊,忍不住道:“陛下不可!”
    宋普等人也都吓到了,还是宋普反应快,连忙说:“……不如臣喊陛下叫少爷?”
    澹台熠顿了一下,“也好。”
    宋普便改口道:“少爷,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喷火人?”
    澹台熠微抬下巴,“去看吧。”
    宋普便欢欢喜喜地快步走了过去,靠身体挤出一条道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得有些谄媚,然而他长得清秀精致,脸又带着喜悦的笑意,反而让人觉得他有些小孩似的活泼可爱。
    “少爷快来看,现在表演正精彩,咱们赶上好时候了!”宋普喜滋滋地道。
    澹台熠背着手走过去,其实他并不感兴趣,只不过看宋卿那张好奇的脸,才勉为其难地纵容了他。
    燕京之繁华,体现在这里有各国各族在贸易上的互通有无,因而在这里能见到许多金发碧眼的异族人,还有诸多能人异士聚集于此。
    就像现在,在此表演喷火的,也不仅仅是喷火,他还顺带走钢丝喷火,走钢丝喷火也就罢了,还要在钢丝上翻跟头,钢丝距离地面起码有个六米,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表演的猛男倒是面无惧色。
    倒是宋普看得一直张嘴,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旁边的曹喜瞥他一眼,都觉得对方实在没什么见识。
    而澹台熠注意到宋普这番情态,却不太愉快起来了。
    怎的宋卿对谁都能露出这副钦佩的表情?
    澹台熠忽然深深怀疑起来,宋卿那般仰慕他,或许是读书读傻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缘故。
    如此一想,澹台熠越发不悦,他开口道:“孤累了。”
    周围人都在尖叫,宋普一时没听见澹台熠的话,反而是曹喜听见了,连忙道:“陛……少爷,那边有个酒楼,咱们过去歇息?”
    澹台熠i丽的脸色倏然阴沉起来,曹喜一见,心脏顿时缩紧了,他在澹台熠身边伺候久了,哪能不知道这是澹台熠发怒的征兆,他连呼吸都开始疼了起来,一时嘴唇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道:“少爷?”
    澹台熠没说话,脸色越发难看,他和曹喜之间凝重的气氛感染到其他人,常江明、谢糯玉也发现了澹台熠的异状,连忙推了推注意力还在杂技上的宋普,在他耳边低声吼道:“阿普,你再看,陛下要发怒了!”
    宋普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果然见澹台熠脸色凝沉,一副不悦至极的表情。
    他当即收心了,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可是这杂技表演不好看?”
    澹台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孤累了。”
    宋普一愣,连忙道:“那我们去歇息,我看看,啊!那边有个酒楼,陛……少爷,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酒楼吗?那儿有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特别好听,如今还早,说书先生肯定来了,正好可以赶个场。”
    澹台熠见他那黑亮的眼又落到自己身上,心里满意了,只是脸色仍然很不好看,“孤怕脏了孤的耳朵。”
    宋普露出为难的神色,“那少爷想如何?”
    澹台熠微抬下巴,淡淡地说:“既然宋卿喜欢,孤便勉为其难听听看罢。”
    宋普这才笑了起来,“少爷也许也会喜欢。”
    澹台熠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唇边也隐约带上了些许笑,“若孤觉得不好看,孤可要罚你。”
    宋普冲他讨好地笑,“请少爷怜惜,我怕疼,若要罚,罚我端茶倒水吧,我一定将少爷伺候得周周到到。”
    澹台熠瞥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宋普见他笑了,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身后还乌压压热闹非凡的人群,颇为可惜的收回了目光。之前他出来几次,都未曾见到有人卖艺,没想到陪狗皇帝出来,倒是撞见了,可惜没能看完。
    宋普口里的酒楼,实则他都没来过,只是记忆里知道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乃是酒楼一绝,口才好,说故事的本事强,能引得观众或哄堂大笑或齐声叫好,又或是潸然泪下,着实有本事。宋普神往已久,只是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过来看看,如今倒是逮到机会了。
    到了酒楼,酒楼里的老板还记得他,又见他旁边还有好些人,除了几个侍卫和奴仆模样的人,其他俱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顿时热情万分,“宋公子倒是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怎的现在来空了?”
    宋普礼貌地道:“前些时候身体不适,家里不让出门,说起来黔先生如今说到哪了?”
    老板笑眯眯道:“宋公子好些日子没来,前几天鬼面将军已经说完了,如今黔先生说的故事叫做蓬莱求仙,您来的还正是时候!”
    说着,老板将他们引到了二楼靠围栏的座位,此地视野极佳,又离说书先生近,能清楚地听见说书先生的声音。
    “宋公子可要吃些什么?”老板问。
    宋普看向澹台熠,“少爷,您饿吗?”
    老板只看澹台熠一眼,见他肤白金眸,虽不是异族人,但也有些异族人的高鼻深目的轮廓,又满身贵气,不由得便暗暗吃惊,有了些猜测也不敢说,只将身子低得更低,屏息。
    澹台熠十分满意宋卿事事以他为先的态度,语气也宽和了许多,“孤不饿,宋卿若是饿,便自己点些吃食罢。”
    他不曾改过自称,如此坦然的态度,也不禁让老板为之侧目,但只是一眼,他就战战兢兢地垂下了眼,他这般自称,倒是坐实了老板的猜测,此时老板额头都沁出了一层汗水。
    宋普当然注意到了老板的异状,也很快转过弯来,若无其事地问澹台熠:“少爷喜欢桂花糕吗?又或者是红枣糕?盐水花生?还是凉菜?”
    澹台熠眉眼俱是笑意,“宋卿想吃便点,不必在意孤。”
    宋普便对老板道:“老板,给我们上一碟枣糕,几样凉菜,一壶热茶。”
    老板吐出一口气,连忙应了,他看着脸色有些不对,宋普快速点了单就让老板下去了。
    老板走后,宋普脸上露出笑来,对澹台熠道:“我们来得早,这会儿人还不多,有些大老爷娇少爷们早上都起不来,因此早上人最少。”
    澹台熠道:“宋卿常来这酒楼听说书的说书?”
    澹台熠不曾改过称呼,如今身边又没什么人,宋普也改回了自称,“因为臣闲来无事,总是到处走,燕京好玩好吃的,俱被臣走遍了,臣以为这酒楼的黔先生是很有能耐的人,臣很是钦佩他,因而经常过来。”
    只要是黔先生的场子,这酒楼都是座无虚席,“宋普”也一场都没有落下,可算是黔先生的忠实铁粉。
    然而宋普说的这些简简单单的话,听在澹台熠耳里,却是十分刺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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