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大概很少来她嫂子的绣庄, 所以连娘也不认得她。虽然知道安锦是为了查出南瑞公主的下落才与苏熙和苏慧接近, 然而亲眼看见他两人在一块,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快。而娘更是快要暴走了,在她看来, 这无疑是奸*情现场。
    被自家丈母娘看见自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下你惨了, 安灰狼。我油然而生的幸灾乐祸压下了那一丝擦过心尖的不快。
    苏熙进门之后立刻去找了苏夫人,两人柔情缱绻旁若无人, 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苏慧和安锦还在门口说话, 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火药味。娘气势汹汹地拉着我往门口的方向去,我想到南瑞二公主还在身边,连忙抱歉地朝她笑笑。姜云翘拍了拍我的肩, 挑眉道:“在咱们南瑞, 要是男人背着夫人在外拈花惹草,那是要被挂墙头上扔鸡蛋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合我心意的地方呢?我欲哭无泪道:“见笑了。”
    头一次见面让她看了一场鸟犬大战, 第二回见面就上演一出丈母娘捉奸戏, 这公主大概是有凑热闹的气场,走到哪儿都有热闹可看。
    绣坊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绣娘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我顿感压力,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燕丰城大街小巷里的头条传闻:安家河东狮,捉奸在现场!
    娘亲的情绪很有些激动。我赶紧拉住她道:“也许只是误会, 那位是苏姑娘,苏夫人的小姑子。夫君他跟苏熙有些交情,这才跟他们在一块儿……”
    娘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我的手:“阿遥啊, 你从小就老实,被别人骑到脖子上了还要忍?男人啊,纵容不得!”
    尽管如此,她还是稍稍平静了些,答应我先看清形势再说。
    苏慧和安锦站在影壁前,两两相望地谈话,我们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大概是在谈论一张价值连城的名琴。我们靠近一些时,恰好听见苏慧说:“只可惜‘太古遗音’如今被珍藏在皇宫里,连看一眼也难得。”
    安锦笑道:“难怪你也要参加此次的骑猎赛,原来是想获胜之后请陛下割爱让琴?”
    “正是如此。”苏慧笑得很开怀。“安大哥,若你获胜,想要什么赏赐?”
    “没想过。”安锦摇首。
    苏慧忽然面带羞涩道:“既然如此,安大哥要是胜了,也向陛下索要‘太古遗音’可好?慧儿真的很想要。”她平素优雅矜持,此刻却难得地露出了娇憨之态,再加上面若桃花双目含情,我想即使是安锦怕也难以拒绝。
    安锦还未回答,娘亲已经听不下去,甩开我的手便冲了过去,站在两人面前叉着腰冷笑一声。“女婿,真巧啊。”
    两人显然有些惊吓,尤其是安锦,脸色居然都有些发白。果然只有娘亲出马才能让这头禽兽吓成这样啊……我顿时深感钦佩。苏慧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看见娘亲叉着腰眼神凶狠,居然往安锦身前一挡:“大娘,你别误会,别打锦大哥……”
    我娘大概要吐血了。她虽然样子是凶了点儿,但貌似并没有打安锦的动作,这苏慧是不是有受害妄想症……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娘丝毫没被她这一出打败,反倒从下到上把她不屑地打量了一圈。“你哪位?老妇跟女婿打招呼,你横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苏慧一噎,我扶额,跟苏慧身后的安锦进行眼神交流。
    我: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安:看出来了……怎么办?
    我眨眨眼,表示无能为力,让他自己想办法。
    然而这么一闹,绣坊内的绣娘和客人们纷纷侧目,假装淡定地旁观。
    “岳母,真巧。”安锦不动声色地拨开苏慧,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谄媚。“跟阿遥逛绣庄呢?”
    苏慧的表情有些呆,想来是从没见过安锦这副极力讨好又不得要领的模样。
    娘白了他一眼,把我拉了过去。“阿遥特意来这儿学刺绣来着,瞧瞧这手,都流血了!你这夫君也不知道心疼心疼。”
    安锦忙不迭地点头,走过来瞧我的手。“受伤了?”
    我摇头,把绣好的丝巾给他看。“我绣的。好不好看?”
    苏慧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一侧,显然有点儿尴尬。苏熙和苏夫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随即过来寒暄几句,把她带离了这边。众围观群众见无热闹可看,只得散了开去,各做各事。
    安锦留意到丝巾上的遥花,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凝。
    “安大人。”姜云翘忽然轻巧地走了过来。“真巧啊。”
    安锦将手上的丝巾收进怀里,微笑道:“没想到姜小姐也在。”
    “我来替沈将军选一条丝巾。”姜云翘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道:“与尊夫人相谈甚欢。大人真是好眼光,娶了一位这样聪慧体贴的夫人。”
    安锦揽住我的肩。“姜小姐谬赞了。”
    我也没想到一场潜在的风波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虽然安锦和苏慧其实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然而以娘的脾气,遇上这样的事不闹个天翻地覆那绝不会罢休。但娘后来只是远远地瞥了苏慧一眼,没有再发话。
    我松了口气。安锦表面上还算自在,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刚出了绣庄的门,我娘便拉我回了家,直接把安锦关在了门外,不阴不阳地丢了一句话。
    “遥遥啊,三心二意的男人,不要也罢。”
    我可以想象安锦在外头抓耳挠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迫模样。谁想得到,原来娘的手段还在后头。
    之后我才明白了娘的心思。她知道若在绣坊里闹事儿,不仅安锦的颜面无光,我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只能令旁人看了笑话,说不准还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姑娘们借题发挥。同时她也清楚安锦在乎我,这些花花草草也许只是些浮云,然而安锦风流的名声在外,一定得趁此机会将任何不轨的苗头都得掐死在萌芽期,给他个下马威瞧瞧。
    我很惊叹。在我没有发觉的时候,娘已经完成了从勇猛型到谋略型的巨大飞跃。
    原本我还幸灾乐祸,看娘把安锦关在门外冷言冷语,顺道也替我出了一口气。谁知到夜色渐深,娘还没有放我回家或是放安锦进来的意思。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坐立不安,期期艾艾地暗示娘见好就收,娘以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仿佛我脖子上挂了牌子,上书:肉包子一枚,请啃。
    爹本想去开门,被娘的眼睛一瞪,改道捧茶进了书房,摇头小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英明……女婿啊……好自为之……”
    小妹完全站在娘亲这边,义愤填膺道:“我早就看那个苏慧不顺眼了!经常跟在姐夫后头,算个什么事儿?姐夫也是,明知道苏慧对他有意思,还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张口欲言,小妹气鼓鼓地把话题转向我:“二姐啊,不是我说你,要不是因为你不闻不问软弱好欺,姐夫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偷食!”
    “其实也没――”我话未说完,娘和小妹不约而同地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一直在旁边钻研机关图的大哥猛地拍案而起,闷不吭声地去开门放了安锦进来。他被淋得像只落汤鸡,长发贴在脸颊上,一个劲儿地往下滴水。那双平时总从容不迫的眼也显得有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全没了风度。我心一软,赶紧寻了张干净的巾子要替他擦擦,娘猛咳一声,我的手一抖。
    安锦垂眼低头站在娘面前,老老实实地说:“岳母大人,是我错了。请您原谅。”
    娘没看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跟太后似的。“安大人有什么错?别折杀老妇了。”
    “我不该跟别的姑娘说笑。”他垂头丧气。我心中暗笑。
    娘清了清嗓子,瞟了他一眼。“锦儿,我和你岳丈从小看着你长大,明白你的人品,这才能放心把阿遥交给你。要是你真敢做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不敢!”安锦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娘的神情。“绝对不做。”
    娘终于板不下去脸,神情柔和了些。“阿雅,把姜汤端出来给你姐夫喝。”
    这晚回家之后,安锦泡在浴桶里依然心有余悸,非要让我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才肯好生沐浴。替他擦背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喃喃道:“岳母大人真乃女中豪杰。”
    这天之后,安锦又用了许多讨好丈母娘的小手段,这才把我娘给重新哄开心。与此同时,娘亲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肚子上,按照苏夫人的心得,每日变着花样熬些补血养气的药膳汤送过来给我喝,导致我喝到后来闻到药膳的味儿就恶心。
    安锦很是同情,主动替我分担了一半,另外请柳大夫当着我娘的面替我诊治了一番,再三肯定我的身体极好完全不用任何补药,娘才将信将疑地停了药膳攻势。
    我和安锦松了口气。谁想到第二天,娘送来了海马汤,说是要给安锦好好“补一补”。
    我把汤端到安锦面前捧腹大笑了一通,最后被恼羞成怒的安灰狼扛在肩上进了屋,声称要让我好好体会体会他是否需要“补一补”。
    竞技会的决赛日益临近,按照日程安排,大哥参加的机关术比赛在前,安锦参加的骑猎项排在后头。安锦没什么摘冠的想法,也就没有压力,大哥就不同了,这场比赛关系到他和妙音的将来,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娘亲隐隐约约也知道了大哥这样努力是为了一位姑娘,心中倍感欣慰,鼓励大哥努力钻研机关术。她还特地来了我家,说是最近家里闹耗子,每到夜里常有些奇怪的动静,因此想把元宵接回家捉捉,以免这动静影响了大哥钻研。然而元宵不知是春情萌动或是思亲心切,这些日子在安宅待得也甚不安分,每到了半夜总要发出些奇怪的叫声,将我惊醒过好几次。娘亲得知后无奈,只好去药铺开了些□□,混饭团里放在角落,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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