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笑不露齿……”萧夫人板起脸来看着她。
    若说当演员,萧夫人指定不及格。明珠越发想笑了。
    没办法,咧嘴笑了二十年,忽然要她作淑女笑,她实在是笑不来,笑着笑着嘴就咧开了,石榴籽一样整齐的小白牙就露出来了。
    萧夫人无奈道:“你若实在忍不住,就拿丝帕掩一掩口。”
    丫鬟连忙递上帕子。
    明珠拿帕子在手里掂,好玩得很。
    萧夫人咳嗽一声。明珠连忙拿帕子掩口。
    萧庭柯故意闹她,忽然在旁冲她做个鬼脸。
    明珠哈哈大笑,手里帕子都掉地上了。
    先前跟萧庭柯两个人玩轮流跳马,已经关好了院门也不许丫鬟小厮多说一个字,偏偏被奶娘一推门瞧见了,吓得一个倒退差点跌倒在地上:“啊呀我的小姐,您有几个胆子!”
    奶娘怕出了事担责任,自然要告诉当家主母,萧夫人待她十分溺爱,狠不下心多加申斥,只是从那以后就决心教她规矩。奈何天性若此,再改也难。
    也怨不得明珠。平日里除了庭柯,还有别家孩子来玩,男孩子居多。明珠在现代本就是假小子性格,来了仍旧是男孩儿堆里混,哪能学出什么规行矩步的样子来?
    萧相秉性使然,官风严正,虽位在相国,萧家门前并未车马喧嚣,往来多的只有几家,且多是文官。
    工部侍郎李正元之子李明扬——就是“蒜苗事件”那天上午与明珠庭柯一起玩的那小子——和刑部都官司主事之子连峰是那时最常与萧氏兄妹玩耍的。
    李明扬一张大饼脸,眯着弯弯一双笑眼,性子憨,话又多,一脸喜相,他不笑不说话时别人看着他的脸也能笑出来。男孩子,手却灵巧得很,折纸、草编、木匠活儿,都不在话下,想要什么,分分钟就有,花儿朵儿,虫儿鸟儿,都跟活的一样。明珠崇拜他崇拜得不得了,因此成日盼着他来玩。
    盼他来玩却不是为了学手艺,而是一起上树,掏鸟窝,斗牛(牛拴着),赶鸭子上架,厨子养了几只母鸡被他们追得憋着蛋没处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他们三个。在房顶坐着,居高临下,看丫鬟小厮们调情谈恋爱,扔块小石子惊散鸳鸯一对对……丫鬟小厮们平常当差本就忙,好不容易得空谈谈情说说爱,还要跟日本鬼子防游击队似地躲着神出鬼没的自家小姐小公子还有李家小少爷……
    后来明珠觉得棒打鸳鸯这事有点缺德,三个人便在毓秀院角落里用草皮木条之类搭了一间“茅庐”,避世而居。李明扬和庭柯散学回来,明珠在里头等着,一起玩“过家家”。
    要是被明珠在现代社会那群姐们儿知道她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在这玩过家家,非笑死不可。
    不过——反正她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就索性玩个痛快。万一哪天穿回去可就不能这么玩了。“过家家”绝对是女生最喜欢的游戏!她小时候根本没玩够!小学作业那么多……
    连峰则闷得多,且小小年纪有大男子主义倾向,不爱和女孩子说话,来了就拉庭柯在沙地上演练“兵法”。
    连峰一来,李明扬也不能陪她玩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明珠的小身板也如竹子拔节似地蹭蹭蹭长,展氏与老太太话家常时说:“紧赶着做衣服都快赶不上穿了。”
    老太太摸着明珠头顶,笑道:“珠儿,听奶奶话,可别长太高。”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自然是“长太高可就难找婆家咯”。
    不过再怎么长,也不如萧庭柯长得快。
    孩子蹿个儿先长脚,庭柯一个脚印都快顶明珠一个半了。
    好在明石并无缠足陋习,明珠暗暗松了一口气。
    春夏秋冬,转眼到了年关。
    古代雪大,明珠已经见识到了。在现代时常听父母感叹他们小时候那么大的雪,再难见着,她听了还惋惜呢。
    惋惜,自然是因为从来不必雪天里挨饿受冻的缘故。
    锦帽貂裘裹好,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明眸点墨,唇红似血,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分外好看。
    一冬里,庭柯和她堆了无数雪人。连峰生病不能常出门,还托李明扬顺道送了个雪人给他俩——李府和连府乃比邻而居。李明扬么,自然是身强体壮,冬天不能上树,草房也不能住,便拉庭柯明珠,伙同胆子大的小厮们,在萧府听荷池的冰面上凿洞打鱼,奈何萧府的鱼似乎认生,平日里老爷子随随便便就能钓一条上来,李明扬费尽心机愣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不过有明珠嘛,就算打不到鱼,也有别的主意。
    按她给的图样,李明扬冰雕出一套葫芦娃,还有蛇精和穿山甲。
    之前明珠讲葫芦娃的故事,庭柯和明扬都听得有滋有味,连峰一句“都是傻帽儿”让她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姐童年时代最喜欢的卡通形象了好伐?
    入了腊月便开始大吃特吃,一吃吃到除夕,吃得珠圆玉润,正宜上桌——说的不是明珠,是猪。
    除夕夜,萧庭柯便一手拿着爆竹和火镰,一手牵着明珠,在萱晖堂前点火。周围围了一圈远房兄弟还有丫鬟小厮,明珠捂着耳朵又笑又叫。
    庭柯得意,又要亲自去点放在庭中的烟花,一不小心将明珠为他亲手缝的火镰套落在烟花上,还不及拾起,只听“腾”地一声烧着了,花火四溅,夜空耀如白昼,明珠眼见着萧庭柯不管不顾急吼吼地要上前“火中取套”,好在旁边丫鬟小厮连忙拉住了。庭柯身边小厮卢令冒险弯腰上前两个手指夹出火镰套四处找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好容易抠起墙角几乎冻结成冰的雪将火盖灭,拿出来已是焦黑。
    明珠脸上难掩失望,萧庭柯乐极生悲,万分沮丧,一边使劲道歉没边没际地许诺,一边想法子弥补。明珠起先还气,后来越听越好笑,刚要咧嘴笑,看见萧庭柯手上一处似乎烧伤了,轻轻拉过来瞅瞅,抬头看他一眼,庭柯犹作坚强男子汉状说“没事”,明珠心里一疼,连忙拉着他就要去找府医。
    庭柯口头逞着强,拉着妹妹的小手跟在后头,不知为何油然而生出小小的成就感。
    过了年,吃着管家从屋檐上掰下来的冰凌子,萧庭柯兄妹俩就7岁了
    一出正月,家里便开始张罗庭柯入学的事。族里有族学,但不在京中,萧相便想办家学,朝中交好官员的子弟也可同来——却又要避嫌,以免被人说成“结党营私”云云。于是最终萧相连同几位同僚上书皇帝,在太学下设“外舍”,供八岁至十四岁贵族与朝臣子弟入读,其中学问合格者可选送“小学”。帝咸称善,且令两皇子也入“外舍”。太子年已十七,本有太傅教导,皇帝此举,一则示以支持,二则也有令太子阅世阅人、经些历练之意。
    朝中也有人说,是因为太子体弱,学问上还需再补课的缘故。本已到了大婚的年纪,皇帝和昭妃似乎都没有为太子选妃的意思,大概也是因太子身体不好,怕他婚后不节制,雪上加霜。当然,这些话不是说给小孩子听的,大人们说得含蓄未曾回避他俩,他们也料不到明珠是能听懂的。
    祖母说起庭柯入学之事时,明珠仰头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好像只是一低头、一抬头的工夫,他的个子已经比她高许多了。曾记得小时候有几年,母亲常将她作男孩子打扮,亲友见了常说两人“一般高”,如何相像,如何可爱。那场景好像还在眼前,而如今好多年过去了。
    大一那年昏沉一梦,竟毫无征兆地穿越了,她对此事至今仍是一头雾水,更完全不知怎么穿回去。只决心珍惜时光,即便是在有着“吃人的封建礼教”的古代社会,也要活得漂亮。
    不知不觉,竟已经对这古代的一家人,有了浓厚的感情。
    若真要穿回去,恐怕还会舍不得吧。
    宫里也有女学,年龄门槛要高些,明珠还不够,只得留在家里。兄妹二人从降生之日起便相伴一处,朝夕不离,忽然庭柯上学去,明珠的日子便好像缺了一大块,看着形单影只,十分寂寞。萧老太爷见她似乎天生好学,便说,反正闲来无事,索性琴棋书画都手把手教她,说不定萧家也出个李清照蔡文姬呢。
    明珠在现代时就爱这些,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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