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雨水落在伞顶,黑漆反光的湿漉地面外,一处极亮的光源灵活地在黑夜中照耀。
    撑着手机手电筒,一道道密针细雨从高处漆黑幕布密集地倾下,跟着狗狗走在路上,忽然小狗有些害怕地止住了脚步,陈鸣惜不解地抬高雨伞朝远处远眺,在那屋檐下,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哎,哎。”
    抬步靠近,微微低身地看着那长发散开、头埋在双臂里女孩的身影,她出声唤了两声,发觉对方没有动静,更加靠近地抬手落在她的肩头推动。
    微凉的手隔着蓝格子衬衫碰到她微热的肩膀,蜷缩着的人感到触碰有了动静,昏暗里看着她抬起的脸,一抹晦暗的暗红藏在黑发边缘的脸侧,瞳孔凝动,她瞬间认出她来,在身后落着雨的漆黑下,道:“你还好吗?下着雨怎么在外面坐着。”
    惨淡的受潮水泥台阶堆着叁层,双手压着大腿,她抬起有些湿漉的长发,迟缓地目光随意地看了眼深蓝警服的身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坐一会。”
    听她这么说,陈鸣惜沉默地起身,昂头看着挡雨的屋顶落在地上蔽住一小部分的干处,以及蜷缩在右角垂头像是耗尽所有气力的枯萎身影。
    “附近没有旅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家里住吧,就我和狗狗。”
    “你就这样离开不行嘛……”
    从屋檐下滴落的水哗啦地砸在地上,单薄地声音压在雨中迟钝平述,她垂头无神地盯着某处,让那声音消融在雨里。
    可是陈鸣惜就这样看着她,“抱歉。”她说,“但我没办法让你一个人呆在这。”
    她蹲下身,让雨溅在她的身侧,一片漆黑地双眼注视,“还记得我嘛,那天在派出所。”
    迟缓地,她抬起头,在渐大雨的喧嚣中,朝她看来。
    忽然一个湿漉漉的毛绒脑袋凑近嗅闻她,感到不一样地触感,她回转头在雨中对上那动物好奇的眼睛。
    “呐,擦脚。”
    敞着亮光的客厅,陈鸣惜蹲在地上给小狗擦拭。
    局促地站在路过很多次却头一次进来的公寓门口,势银就那样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心里泛出异样的情绪。
    “那个,有充电器吗?我的手机没电了。”她抿起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出声道。
    “等一下。”
    从地上站起身,寻找着从卧室拿出充电线,看着女孩给手机安装充电器而后插入插座,陈鸣惜盯着着她的身影犹豫地想要问些什么。
    “我给你倒杯茶吧。”
    她匆忙地转过身进了厨房,在饮水机流出热水间,向那坐在客厅沙发苍白的她的身影望去,觉得要做些什么的她落下眼帘,沉默地进入洗手间。
    “呐。”
    一块热毛巾骤然出现在她眼底,坐在沙发,势银迟疑地接过,拿着那块在手中冒着热气的毛巾,突然一种酸意腐蚀眼眶,好像呼吸不过来的,她只低下头,用那毛巾覆盖在胀满的眼皮遮蔽发红滴出的水珠。
    “发生了什么吗?”陈鸣惜这才在她右侧靠墙的长沙发坐下,寂静地望着她,小心地问。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她笑得很勉强,极力表现出安然的模样,松散的长发落在脸侧遮蔽半张脸,冒热气的白毛巾迭成方块的压在淤血上,“只是工作的很晚,觉得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被拒绝了很多次,很难得才有这份兼职……”她垂下眼,苦笑起地道:“那个家住起来舒服又怎么样,每天都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互相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现在我只要忍下来,这样能忍一天就能离开,除了这样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勉强地笑着抬起头,脸侧流下一道不算清晰的痕迹。
    陈鸣惜就这样看着她,心脏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下来,被一道烟熏得又酸又辣,“那天在派出所,你是不愿意的吧?”
    可听着她这样的询问,嘴唇颤抖地忍着抑制不住崩溃,哽咽的喉咙蔓着极酸的苦味,只到一声痛苦的呜咽,一瞬间,所有的屈败达到了顶点。
    “回到家我谁都找不了,家人亲戚都是因为他们才关联起来的,明明警告着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可第二天就接到了亲戚的指责,没有人关心我受了伤,却要我去原谅别人,殴打过后,哪怕一瞬间的悔过都没有的人。”
    “我还能怎样,全家都劝着我合解,骂我不该这样,不顾及亲情。好像要把我压在断头台一样审判,我还能怎么样?一次两次,连警察都是敷衍地态度。”
    红到发颤的眼睛浸湿的抬起,从眼底掉落的泪滑到控制不住颤抖地嘴角,无助、坚定,又随意要破碎般,拼成碎裂的玻璃杯,可那裂痕却像是血一样的红。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我知道你现在托付信任很难,”陈鸣惜愣在那里,语气生涩,但还是道:“也许有更多办法可以解决,也许……承受这一切很不好受吧,也许,产生过上诉的想法?”
    陈鸣惜抬起看向她低垂着流泪的眼睛,可即便自己说出这种话,却是没有事实的虚无。
    这个充满孝道的国家,真的有保护家庭受害者的方法吗?
    她落寞地垂下眼,无力地笑起,“很难吧,这种事情当然很难。所受的伤害真的能不顾吗?现在能忍下去,去到很远的地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是会在梦里一次次地经历那种悲伤,没有止境啊。”
    她紧紧抿住嘴,藏着悲色的眼睛渐渐抬起,面对着那悲伤的身影,思索地落下瞳孔,在“没有答案”间,荒凉地笑着看来。
    “我也问过自己,‘我还能走多远,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想有一个答案,但是没有,那个时候只有灰蓝的悲伤,没有答案。”
    “申诉……”势银抬起通红的眼睛,“那样就有用吗?”
    陈鸣惜没有回应,复杂地定然望着她,沉默不语。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否有用吧。
    夜晚,漆黑中迎光对着电脑查阅浏览着关于家暴的讯息。
    陈鸣惜抬手撑着脸,望着半敞窗外夜空中瓢泼的大雨,瞳孔眺望着,无声地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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