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傅明晖低下头。
    她发现,真的有人能把天聊死。
    本来两人共同经历过不少事,这样轻松的说说话,可能就会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不用再这么有疏离感。
    可这三言两语的,仿佛距离更远了怎么回事?
    不过突然的沉默后,罗昭却又望着远方说,“刚才说起你父母的事……”
    “啊,没什么。”傅明晖又尴尬了,特别是想起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哭泣不可耻,但不好在陌生人面前哭吧?
    只是心里有些巨大的伤口,表面上看没什么了,却是永远也无法被触碰的痛。
    “我不想安慰你,因为不管任何事,不管别人再怎么想帮忙,也还是得靠自己化解。”罗昭却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傅明晖。
    犹豫了下,甚至突兀的伸出手,轻轻按在她发顶上。
    “但是你要明白,人生不是土壤,种下什么种子,就会得到什么果实。你要走的路,也许不会那么平坦。也可能,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但,你得学会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
    傅明晖情不自禁的抬眼,正对上罗昭眼中的坚定水波。
    “失去所爱,任谁都会伤心的。可能还会特别伤心,觉得活不下去。那些相处过的点滴,每想起一次,心里都会痛。”
    是啊,痛啊,好痛啊,痛到她不敢回忆,不敢相信。
    “但是,相信我,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很长的时间。当你再回想起这些过往,你会觉得那是幸福。然后就可以笑笑,并且允许自己,微微的落泪。”
    是这样的吗?
    傅明晖有些发呆,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想忍住,可眼泪还是蓄满眼眶。
    她不想哭得,在罗昭面前哭,她更觉得丢脸。
    但泪水自有意志,不随她的心意转移。
    看到她泪水盈盈却努力强忍的模样,罗昭忽的心软了下。
    她只是伸被父母过度保护的姑娘,娇娇软软,心地善良。可是忽然却遭到了极端的变故,于她而言,真的很艰难……
    “你要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带着一种近乎哄劝,却又极诚恳的态度说着。
    声音低沉中,带着极不易觉察的、绝不想表露的温柔。
    那是相信的力量。
    同时大手在傅明晖头上揉了揉,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好像能对她说这些话,对他而言也是陌生的体验。
    摸头杀埃
    可是再给人擦眼泪不是配套的行为吗?
    这人……真是……
    傅明晖却想着,想得有点六神无主。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身后传来异动。
    她本能就知道不是危险,连忙吸吸鼻子,把那点异样的表现和情绪都收回去。
    回头看,果然看到那间仓库像是炽烈阳光下迅速融化的黑雪,很快就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魏童。
    以及,此次事件中的一切魂灵。
    “都打扫干净了?”罗昭问。
    “纤尘不染。”张建辉摘下手套。
    “那准备好,我们回人间了。”罗昭摸摸眼镜边。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感觉。
    下一瞬间,傅明晖慢慢睁开眼睛。
    第一时间转头看,就见罗昭也醒了。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醒来,也就是从边界中出来的样子。
    仍然冷冷淡淡,平静无波。
    “起不来吗?我帮你。”头顶上方,传来云柯的声音。
    傅明晖伸出手,被云柯拉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但神情间都没有傅明晖那种不确定感。      俗称一脸懵,显然都已经习惯了。
    倒是云柯哈哈笑起来,“哎哟哟吕大锤呢,你们不是把他落在里面了吧?哈哈,你们忘了他也去了。”
    罗昭八风不动。
    但傅明晖敏锐地发现他线条完美、神情完美的扑克脸上,仿佛出现了一道很隐蔽的裂纹。
    “建辉,不,李渔再去一趟,得帮他把魏氏夫妇送走。”罗昭站起来说。
    他从没出现过这种失误,扫尾工作落下一环。
    “李渔是我们的门迎,专门负责接送的……”云柯给傅明晖解释。
    不过在罗昭看了她一眼之后,她立即就噤声,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毕竟,傅明晖还没确定是不是加入他们。
    虽然据她猜,已经十之百久,但她还是不能泄露太多。
    傅明晖也聪明的没有多问,也因为已经大致有了了解。
    罗昭是头儿,手下歪称其为主公。
    张建辉是战士,负责协助战斗。
    吕大锤是化妆师,负责伪装。
    李渔是门迎,负责玄学部分。
    云柯大概是后勤支援吧,目前还不知道特长是什么。
    总不能是做出五花肉炒辣白菜和俄罗斯大杂伴配小酸黄瓜这样的厨艺。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罗昭对傅明晖说。
    “可是我还有……”
    “过几天会找你。”罗昭打断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样子熟悉的头盔。
    好吧,还是相当于蒙着脸被送走。
    傅明晖认命。
    而且现在完全放松下来,她感觉浑身无力透了。
    要命的是,她觉得自己快馊了。
    不,已经馊了!
    浑身犯着咸臭咸臭的气息,把她自己都快熏吐了。
    “没办法,你在边界里战斗,身上一层层出汗。”云柯看来真是喜欢她,又忍不住对她说,“我只能用湿巾帮你擦擦衣服之外的地方,其他地方,还有头发什么的,那没办法了。”
    有冷汗有热汗,两相交替好吧?
    傅明晖情不自禁缩紧身子,感觉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连块臭豆腐也不如。
    至少臭豆腐吃起来还挺香的……
    “你要么在我们这儿先淋个浴?”身为一个轻微的洁癖,其实云柯很同情傅明晖,“但是衣服没办法了,没有你这样的尺码呀。”
    “我回家,我立即回家。”她主动把头盔戴上。
    离开的时候,尽量贴着墙走,离罗昭八丈远。
    上车后,她也非要坐后排。
    “并没有什么关系。”罗昭还大方说,“再恶劣的环境,我也面对过。”
    恶劣?环境?是说什么?茅坑?腐尸?下水道?
    他把她比做什么?!
    傅明晖简直无语了,只盼着快点到家。
    上车后,她还强烈要求把车窗都打开。
    风流涌动,也许她就没那么“刺鼻”了。
    其实我觉得,傅明晖对父母的怀念和感情,但凡失去过至亲至爱,甚至心爱宠物的人,都会明白。
    会共情的。
    不过,不妨碍生活中有小太阳,非常顺利幸福的人。
    要是大家都是小太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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