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走神,听见小李在一边说:“姚严,我告诉你,你最近肯定是撞邪了,得治。”
    我却想搞清楚昨晚找到门岗的醉鬼的始末。于是问老郭:“班长,你了解1404那家人吗?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来龙去脉?”
    老郭名叫郭少书,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身高大约一米七六,微胖,在顶园府第做保安已经做了五六年,对小区里的人家和发生的大事,可以说了如指掌。
    听我这么问,小李也兴味盎然地附和:“对对,郭班长,我曾听说那户人家的女人十分漂亮,你给说说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李贱人知道那户人家啊。他比我早来了几个月时间,果然比我了解的多。
    郭少书并没有像我这么紧张,也许他并不以为我真的撞见了鬼,清了清嗓子,一副讲故事的做派,娓娓道来。
    那个住十四号楼二单元1404的小个子男人名叫侯俊,是涂山区原来一个副区长的儿子。
    侯俊年轻的时候,仗着他老子手里有权,不正干,整天纠集一帮狐朋狗友,游手好闲,声色犬马,终日混迹于市里各大娱乐场所,乐此不疲。
    当然,就是到死的时候,侯俊也不大,不过三十二岁。
    有一年,河蚌市顶级夜总会豪庭娱乐中心捧出了一个头牌花魁,名叫花枝俏。
    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她的本名还是艺名,一时间风光无二,连带着那家夜总会也是远近闻名。
    那个女人长得漂亮,丝毫不输国内那些一线明星。不但漂亮,还多才多艺,天生一副好嗓子,而且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待人接物得体端庄。
    尤其是舞跳得好,什么华尔兹,探戈,拉丁,钢管舞,样样精通,中国的传统舞蹈,也是跳的行云流水。
    一时间迷倒了数不清的纨绔子弟。
    侯俊当然也不例外,包场,打赏,小费,无处不用其极。为了能够博得美人欢心,侯少爷出手那是相当大方。
    带着一帮小弟,差不多都快把豪庭娱乐中心当成了他的家。
    整日前呼后拥,对花枝俏一掷千金,再加上有他副区长老子加持,最终赢得了花枝俏的芳心。
    风流成性的侯少爷,游戏人生许多年,那是阅女无数,独独到了花枝俏这里,对那女人动了真情。
    他发誓要娶女人回家。
    一向纵容、溺爱儿子的副区长,这回没有遂他所愿,坚决反对侯俊娶一个风尘女做儿媳妇。
    并且扬言:如果侯俊敢娶花枝俏,他就断绝儿子一切供给。
    侯俊也是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宁愿跟副区长老子断绝父子关系,也离不开那个头牌花魁女。
    后来,侯俊在他一帮狐朋狗友的资助下,又加上她妈妈给他暗度陈仓,终于在顶园府第买了一套房子,跟那花枝俏偷偷地打了结婚证。
    从此,侯俊的那些哥们统称花枝俏作花姐。
    侯俊把花枝俏娶回家第二年,他的副区长老子因为贪腐被罢了官,锒铛入狱。
    侯少爷从此风光不再,那些过去整日围在身边的小兄弟和马仔,全部树倒猢狲散,离开了侯俊。
    过惯了优沃生活的侯少爷突然遭遇人生滑铁卢,一时之间哪里能习惯?
    日子眼看着捉襟见肘,侯俊终日借酒消愁。
    常言道:借酒消愁愁更愁。
    眼看着生活难以为继,花姐对那侯俊也是日久生情,就提出重操旧业,为两个人挣一份营生。
    过惯了蜜糖一样日子的侯少爷,哪里能过得惯清苦生活?可是,让老婆重新回到娱乐场所,侯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场所里女人的处境。
    一口回绝了老婆的提议。
    但是,与苦日子相比,最终他还是在老婆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向苟且妥协了,答应让花姐重操旧业。
    也许是太爱,也许是为了保护,每天夜深以后,侯俊都到花姐供职的夜总会接她下班。
    干花姐那一行,搂搂抱抱,打情骂俏是避免不了的。
    每当看到下班的时候,有人跟他老婆暧昧亲热的样子,都让侯俊醋意大发,妒火烧心。
    他现在就是一个小瘪三,怎么不了别人,现在人家是金主,是爷,侯俊这位过去的爷,今天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孙子。
    但是,落魄归落魄,作为曾经的侯少,昔日的脾气还在。咽不下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回到家里就拿老婆撒气。
    劳累一天,挣钱养着老公,半夜回到家里,吃软饭的男人还对自己拳脚相加,辱骂她是婊子。
    花枝俏哪里能咽的下老公这口气?
    两个人的婚姻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糟糕。
    每当打过老婆,看着花姐鼻青脸肿,伤心哭泣,尤其是女人一边哭一边数说跟他的诸多不易。侯俊反过来自责,向花姐下跪道歉,两个人遂抱头痛哭。
    每当这时候,侯俊抱着花姐哭道:“老婆,都是我侯俊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花姐反过来抱着侯俊道歉:“老公,也因为我不好,没有别的本事,做这一行,让你没办法抬头做人。是我让你丢人了,明天开始,我不去坐台了。”
    “对,明天我们不做了。我出去求朋友,找个正经工作,别人都能挣一口饭吃,我不相信我侯俊不能养活老婆。”
    可是到了第二天,过去风光无限的侯少爷,再也没有一个人买账。个子矮小,没有力气,又没有一技之长,纵然下了天大的决心,还是找不到吃饭的营生。
    好日子过惯了,他们还吃不得生活的苦。
    没办法,花姐还得出去挣钱。
    如此周而复始,为了麻痹神经,侯俊迷恋上了酗酒。
    每天他都喝得酩酊大醉,时常从饭店出来,走几步就躺倒在了大街上。
    无数次都是路人打电话报警,派出所民警把他送回家。
    回家见到夜归的老婆衣衫不整,妆容散乱,侯俊就忍不住犯疑心病,忍不住对花姐大打出手。
    花姐哭诉:“侯俊,你好没有良心,你花着我挣的钱,还骂我的钱脏,你睡着我的人,却骂我身子脏。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是人吗?”
    打过骂过,花姐见侯俊吐了一地,她给他打扫了污秽物,又放水给侯俊洗了澡,疲惫不堪的花姐费劲吧啦把男人弄到床上睡下。
    一觉醒来,花姐在床上找不见老公了。
    她感到奇怪,心也是莫名地慌乱无比,等找到阳台上时,就看见侯俊被挂在阳台的防盗窗的钢筋上,脖子里结着花姐的一条丝巾,另外半截,是他自己的一条大红领带。
    而这两样东西,是他们结婚时穿戴的装饰。
    安葬掉侯俊,花姐就搬离了小区,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而侯俊的那套房子,因为死过人,成了凶宅,虽然侯俊的母亲把它挂在了房产中介,大半年过去了也卖不掉。
    有时候,尤其是阴天下雨,侯俊家的那套房子里,确实传出来隐隐的哭泣声,周围邻居反映那宅子闹鬼。
    至于谁见到过侯俊,还真没有听说。
    昨晚,是侯俊死后,我成了见鬼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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