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散布消息后,迟迟未动身。
    这并不可疑,因为他作为备倭总指挥,要暂时离开沿海前线,势必要做出很多的布置才行。
    萧芹也料到了这一点,因此从他得到消息后,就开始和时间赛跑,抓紧布置人手,准备截杀。
    收到了密使的传书后,萧芹只看了两行,就满意地笑了。古月儿许久未见萧芹如此高兴,也跟着松了口气。
    “芹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萧芹点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严世藩手里还有牌呢。我不用这件事逼他一下,只怕他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告诉我。”
    古月儿看了一眼信,皱眉道:“那我们要去找这个罗文龙吗?芹哥,咱们的人手调集得差不多了。
    俞大猷应该也安排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能出发。再找他们重新计划,恐怕来不及了吧。”
    萧芹看了她一眼,面带微笑:“虽然不能合兵一处,不过依然要派人去找,请他做外围骚扰吧。
    这个罗文龙,我听说过,与倭寇关系极深,与汪直也有很多来往。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次能找到他,我们和倭寇合作的事儿就没问题了,就是汪直,也早晚会绑到咱们这条船上来!”
    萧芹笑着往下看信,忽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极少有如此吃惊的时候,古月儿一惊,赶紧看下面的信。
    “另据严世藩所说,京城中流传萧风靠口舌津液为常安公主治病,或有尚公主之意。因圣使吩咐萧风一切事均需细报,故录之。”
    古月儿啐了一口:“什么治病,分明就是秽乱,无耻之徒,芹哥你还说他这么好那么好呢!”
    萧芹的脸色却一变再变,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他提起笔来写回信,手竟然有些发抖。
    “不惜代价,查常安公主医案!”
    写完后,他没让古月儿看,直接绑到鸽子腿上,伸手放飞,回头看着古月儿微笑。
    “没什么,年轻人嘛,荒唐一点也很正常,男人不都这样吗。”
    古月儿娇嗔地看着他,那意思是你不也是男人吗,怎么就不这样呢,是老了不行了吗?
    俞大猷终于出发了,他带着二百人的队伍,押着十辆大车,皆以铁链锁住,浩浩荡荡地向京城方向走去。
    当然,由于沿海地区道路曲折,因此并不总是一个方向,比如刚出发时,他们就需要先向东走。
    俞大猷不敢提前设置伏兵,因为他知道白莲教的耳目众多,就是自己的大营中,也不敢绝对保证,没有一个士兵跟白莲教有关系。
    他也不可能带着更多人马上路,因为一来那样会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计策就白费了。
    二来他这趟的任务,也不允许那么做,否则朝廷会怀疑他是边将作乱,要带兵攻打京城,所以二百人是他能带的极限了。
    不过他也在心中计算过,白莲教徒分布虽然广,但人数密度并不大,而且大部分都功夫平平,仓促之间能凑出的战斗力,不可能高过这二百千挑万选的精兵。
    另外,由于倭寇对俞大猷恨之入骨,为了防止倭寇趁火打劫,俞大猷提前发动了两次下手极狠的清剿行动,至少把方圆三十里的倭寇都打跑了。
    这二百名精兵,很多都是跟随俞大猷多年,被俞大猷亲自训练出来的,虽然不算高手,但战斗力也很强悍。
    何况,既然师父明确指出了伏击地点,距离移动营地又不远,就有很多文章可做了。
    和倭寇打仗,是很难建立起特别固定的营地的,因为倭寇本身就流动性极强,因此专门和倭寇打仗的部队,其营地也是移动且分散的。
    要命的是,在沿海地带作战,骑兵是很受限制的,路况不好,而且大明的骑兵又不富裕,还得留着在北方和游牧民族打仗呢。
    所以俞大猷手下的骑兵极少,只能用作通讯兵,主力都是以步兵为主。
    十里八里的路,在骑兵眼里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儿,但对于步兵来说,那是需要急行军的,不但耗时间,真跑到了,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很容易被人家以逸待劳。
    这也是为何沿海明军明明总数量远超倭寇,但真正一打起仗来,往往都是数量接近,并不能形成太大人数优势的原因。
    俞大猷前脚出营不久,就有紧急军情来报,一伙倭寇自海上来犯,正在西面十里外烧杀抢掠,据说人数不少。
    留守的副将犹豫一下,还是命令部队出击,去打倭寇,同时派传令兵去通知附近其他营地,一起支援。
    俞大猷的队伍行进了八里路了,走到了一片草木茂盛,人烟稀少之地。过了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官道了。
    俞大猷骑在马上,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灌木高草,淡淡一笑:“弓箭准备!”
    这二百名士兵个个腰带长刀,斜背弓箭,听见命令,立刻摘弓搭箭。俞大猷也不管灌木丛中是否真有埋伏,指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下令。
    “灌木草丛,凡是看不透的地方,给我射!”
    士兵们一愣,这是干什么?但军令如山,他们立刻弯弓搭箭,对准那些看不清楚的所在,就是一轮齐射。
    几声惨叫响起,灌木草丛中顿时冲出很多人来。此时俞大猷的队伍距离埋伏之地还要百步之遥,埋伏的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忽然放箭,难道是我们藏得不够好吗?
    见有人冲出来,士兵们也大吃了一惊,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不待俞大猷下令,自然就飞速地再次挽弓,又是一片箭雨射出!
    冲锋的人群挥舞刀剑格挡箭矢,但武功略差的格挡不及,再次倒下了好几个。萧芹脸色铁青,伸手抓住一支箭,甩手飞了回去,竟然比强弓射的还要快几分!
    羽箭带着呼啸声,直奔俞大猷的马射来,萧芹没打算射俞大猷,因为他知道,距离这么远,自己甩的箭不可能威胁到俞大猷,但马就不同了。
    马的目标大,动作慢,俞大猷手里又没有长兵器能上护人,下护马。萧芹要看看俞大猷的应对能力,从而在真正交手之前对俞大猷有更多的了解。
    俞大猷伸手从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来,来不及取弓,同样甩手飞出!
    萧芹先出手,但距离远,俞大猷后出手,但距离近,两人的箭在马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撞在一起,咔嚓一声,双双折断!
    萧芹暗暗点头,自己的箭飞得远,俞大猷的箭飞得近,同时折断,说明俞大猷的内力逊自己半筹。但自己是射马,俞大猷是射自己的箭,这份准度,却比自己要高半筹!
    百步之遥,三箭之地,转眼三箭射完,白莲教众也已经冲到面前,二百士兵将手中长弓一起抛在地上,反手抽出腰刀,扑向疯狂冲上来的对手。
    白莲教此次下了血本,将附近分坛能召集来的信徒尽数收拢,凑齐了这二百多人,刚才四轮箭雨(埋伏时还多挨了一轮)射死了五十多人,此时双方人数接近,几乎是一对一的惨烈厮杀。
    二百兵士的优势是久经沙场,临危不乱;而白莲教徒的优势是常年造反,拎着脑袋过日子,心理素质极强。
    萧芹对眼前的惨烈厮杀视而不见,也压根没有冲着俞大猷,而是直奔那十辆大车而去。他知道,俞大猷自然会来阻止他的。
    萧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莲教徒,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头,壮硕无比,犹如一头黑熊,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铁锤。
    他的身形笨重,刚才射向他的箭,都被萧芹替他挡下来了,此时才是到了他的用武之地。他高举铁锤,猛地向第一辆大车砸下去!
    俞大猷从马上一跃而下,冲过厮杀的人群,直奔萧芹和铁锤大汉而去。有几个士兵挥刀阻拦,都被萧芹挥掌打倒,轻者吐血,重者毙命。
    铁锤击中车身,坚固的车棚顿时粉身碎骨,四散飞溅。车中藏着的几个士兵,当场被砸死了两个,但另外的人早已拉满弓箭,近距离地射出!
    此时俞大猷也已经冲到萧芹面前,萧芹挥手打落两支箭矢,剩下的一支箭直接射中了大汉的胸腹,但大汉身着皮甲,这一箭未能重伤他,怒吼一声,又是一锤锤下。
    车上士兵跳下车来,弃弓挥刀,加入战团。那大汉显然是得到了明确的命令,并不追击,而是直奔第二辆大车跑去。
    庞大的身体,沉重的铁锤,让他跑起来震得地面都微微发抖,挡在他面前的兵士不断的砍在他身上,但都无法重伤他,反而被他的铁锤击飞。
    俞大猷和萧芹面面相对,谁也不敢分心去管别的事了。可能是大明朝战力天花板的两个男人,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就像两只在山林间忽然遇到的老虎一样,在自己地盘的边缘,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一战,却不可避免。
    忽然有一道白烟窜上天空,发出一声炸响,那是龙虎山的天雷,被藏在身上的士兵弹射上天了!
    萧芹微微一笑:“你果然提前有备,还知道我们藏身于此。想来和那条船一样,都是我风弟算出来的了?可惜,你想要的援兵不会来了。”
    俞大猷也是一笑:“我知道,你让倭寇临时侵入,引走了我距离最近的行营。不过援兵赶到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我能拖,你行吗?”
    萧芹淡淡的说:“附近无其他行营,最近的援兵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到那时,这里只剩你们的尸体了。”
    俞大猷的语气比他更淡:“我明知道你在此设伏,还不避开,就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师父说,白莲教平时乌龟不出头,没有香饵,是钓不出来的。今天袭扰的倭寇,是严世藩在沿海的势力吧?
    你自以为将计就计,掌控了严世藩的隐藏力量,却不知我师父是将你的计,就他的计中计!
    我走的又不算远,副将若无我提前的命令,会不联络我,直接带兵去打吗?”
    萧芹的目光变得冰冷,不知俞大猷说的是真是假,但万一是真,自己这次行动更是非赢不可!
    不但要赢,还要速战速决,否则搞不好自己和罗文龙都会损失惨重!
    轰然一声,第二辆大车被砸碎的声音,就像一声战鼓一样,两人一起动了!
    萧芹仍是赤手空拳,如鬼魅般的欺身而至,俞大猷却第一时间就拔出了大剑。
    什么他妈的江湖规矩,见鬼去吧!老子今天要替师父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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