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婆子一听这话不对,赶紧赔笑道:“公主今天到家,府里人手忙乱了些,这丫头本是在后厨烧火的,是因为人手不够,这才临时让她把这绿豆汤送过来……”
    流金清脆明亮的声音,打断了卫婆子的辩解:“这丫头的事,且放在一边。卫婆子,之前我就吩咐过你,公主要喝香薷解暑汤,怎么?香薷就那么难买,厨房只能拿绿豆汤来顶替吗?”
    香薷当然不难买,这是夏天常备的解暑药物,寻常百姓都买得到,更何况堂堂将军府。
    卫婆子笑得更委屈:“想是厨房那边听错了……这样吧,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再给公主做一份!”
    等她带着那丫头离开,甄玉这才冷笑了一声。
    “你们看到了吧?这还是我第一天到家,她们就敢这样子。”
    饮翠点头道:“其实绿豆汤并不比香薷汤简单多少。这就是下马威,她们是想借这点小事来拿捏玉姑娘。若姑娘忍气吞声,她们就会觉得姑娘好拿捏,未来只会更加欺负姑娘。”
    漱朱言简意赅:“该打!”
    甄玉摇摇头:“第一天来,就给下人动刑,这不好。再等两天,看他们是否收敛。”
    她说完,又冷冷一笑:“这么多仆人,不可能全都是糊涂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几个最先跳出来,以身试法。”
    那晚,卫婆子送来了一碗香薷解暑汤,又将负责厨房的婆子叫过来,命她给甄玉磕头赔罪,这件事才算揭了过去。
    从棠梨院出来,卫婆子忍着一肚子的气,径直去了东南角沐夫人住的偏院。
    她把香薷汤的事情,给沐夫人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此刻不在甄玉跟前,卫婆子也不装了,她龇着一脸的横肉,又怨又恨地说:“夫人,新来的这位不是个善茬,夫人往后得小心一点。”
    沐夫人斜靠在美人榻上,她手中端着一盏凉冰冰的燕窝粥,神色闲闲。
    “谁叫你们去惹她的?人家刚来第一天,正愁没个由头来立威,你们就把脸凑上去给人打,人家怎么可能不发作?”
    “可是夫人……”
    “不必说了。”沐夫人一摆手,她放下燕窝粥,慢慢坐起身,将一幅华丽的雁回云锦织金薄披纱,往肩膀上拢了拢,“你们呐,做得太明显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堂堂一个公主吃亏,她哪里受得了?”
    卫婆子恨恨道:“什么公主?明明就是个乡下丫头,还敢自称是将军府的主子……这儿真正的主子,明明就是夫人您!”
    沐夫人也不气恼,她淡淡一笑。
    卫婆子继续说:“我是替夫人不值,夫人打理这将军府,整整十五年,耗费的心血比谁都多!夫人当这个家,天经地义!凭什么这丫头一来,将军府就成她的了?别说我不服,这府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服的!”
    这就是沐夫人看重卫婆子的地方。
    这肥婆虽说性格贪婪,手脚经常不干不净,但在她面前从来恭恭敬敬,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贴心,每每把她哄得格外高兴。
    “行了,你也不用着急。”终于,沐夫人慢条斯理地打断她,“不就是想赶她走吗?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卫婆子听得眼睛一亮,赶紧问:“夫人有什么妙计?”
    沐夫人冷然一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如果日常吃不惯、睡不好,明明处处都叫人不舒服,却又挑不出毛病来,你说,她还能在这儿住多久?”
    卫婆子恍然大悟!
    沐夫人抿住嘴唇,她阴冷一笑:“外祖母那儿多温暖多自在啊,外祖父对自己多好啊,又何必独自住在处处不对劲、谁都使唤不动的地方?今天这个丫头得罪了我,我打了她,明天那个丫头又得罪了我,难道我还要打她不成?人人都不听我的,难道我要把家里所有的下人,全部打一遍吗?就连皇上都知道法不责众,真把下人们惹火了,她自己也会怕的。”
    卫婆子想了想,又道:“可她外祖父毕竟是太傅,若她生了气,回去找靠山帮忙,这又怎么办?”
    沐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一回生气,我还能回外祖家哭诉,甚至拉着外祖父来帮自己讨回公道。二回三回,难道我还天天把外祖父拉过来不成?又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丫头不听话,婆子做事太笨,细细一看,全都是这种鸡毛蒜皮。次数多了,我怕她外祖父母都得烦她了。”
    卫婆子也听得哈哈大笑,她放下心来,满脸欢喜道:“还是夫人厉害。”
    接下来,依然时不时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发生。
    全都是小事,不是丫头不小心砸了茶盅,溅污了甄玉的裙子,就是婆子太马虎,忘记给花瓶换水,让好好的花枯死了。
    事情都不大,做错了事情的人也都是一脸惶恐,马上跪下来磕头赔罪,认错态度非常诚恳。
    这种情况下,甄玉如果还要打她们,就显得苛刻无情了。
    甄玉当然知道这些婆子丫头们究竟在做什么,她也不发怒,只在饮翠责骂她们的时候,淡淡说一句:“再不改,你们可有好果子吃了。”
    听起来很危险,然而一个十五岁的小姐,柔声细气地来这么一句,又能有多大的威吓功效?
    甄玉倒也不着急,她依然这么慢悠悠地过日子,除了清点家中各处的古董陈设,她还找沐夫人要了甄家的各种契文,包括乡下庄子的,城中商铺的,还有家里人口的。
    沐夫人当然不愿意给。
    这些关键的东西,一直都收在她那儿,甄玉才来两天,就要过问,还要拿去一份份查看,这让沐夫人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她脸上却不显露出来,依然笑吟吟道:“公主看这些干什么?都是老几十年的账本子了,又没什么大问题,公主何必费这个劲呢?”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甄玉淡淡打断她,“我好歹姓甄,如今是甄家唯一的后人,难道我想看看这些账本契约,夫人都不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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