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虽然心中得意,却也不太敢大意,等到天麟吃完了糖块,她这才小心翼翼牵起它的缰绳,拽了拽。
    凶猛的烈马竟然再没有反抗,它十分听话地跟在少女身后,慢慢走起来。
    甄玉一直将天麟牵到了岑子岳跟前,莞尔一笑:“王爷,这匹马归我了么?”
    岑子岳刚想伸手去碰天麟,马儿突然凶狠地打了个响鼻,张嘴就要咬他!
    岑子岳慌忙把手一缩,他的手指差点被天麟给咬掉了!
    “喂,不可以这么凶。”甄玉嗔怪地对天麟说。
    天麟看看她,又看看岑子岳,这才不甘心地喷了喷响鼻。
    “混蛋小子……好吧,就算归你了。”岑子岳一脸悻悻道。
    等到岑子岳离开,甄玉悄悄问晏思文:“王爷干嘛不高兴?”
    晏思文笑起来,他小声道:“这匹天麟被王爷关了好几个月,一直是定量喂养,谁也不许接近,最近这两天,已经比刚开始强多了。王爷本想磨好了它的性子,亲自来驯它——却被表妹你用一把糖块就抢走了,他当然不高兴。”
    后来,这匹天麟果真就归甄玉所有,她便给它取名叫“小紫”。
    九月渐渐临近,甄玉离开素州回京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心情沉重得要命。
    她不想回京师,虽然岑子岳已经给景元帝写了奏折,说他找到了甄玉,最近会带着她回来,但到现在为止,景元帝还没有任何回复。
    很明显,他非常不满,根本不愿意让弟弟把甄玉带回来,但是这话他又没法明着说。
    除此之外,甄玉也更喜欢素州,喜欢军营的生活,她更习惯这里的气候,毕竟她就是在这儿出生的。虽然军营里一切都很简陋粗糙,但是甄玉每天都活得很带劲,而不像是在京师,每天尽琢磨人心幽暗、勾心斗角。
    更重要的是,她胸口的蛊楔,到现在还是没解决。
    土蛋曾经和她叨叨了好几次,叫她干脆和岑子岳挑明,可是甄玉就是不肯。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和他说呢?”它嘟囔道,“若是你们做了夫妻,他不就可以立即帮你把蛊楔拔出来了吗?”
    “你疯了吗!”甄玉一提这个话题,就气得要死,“要我怎么开口?王爷,我胸口有个蛊楔,只要你我做了夫妻,你就能帮我把它拔出来——这和媚雪楼里,那些用话术挑逗嫖客的姑娘有什么区别?土蛋,我也要面子呀!”
    土蛋还是不明白,它嚷嚷道:“我真搞不懂你们人,明明很好处理的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心思?现在好了,为了你的这份面子,你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而我则退化成了个聊天的工具,除了陪你闲聊,我什么都做不了。”
    甄玉不出声。
    是的,面子,土蛋虽然是个傻乎乎的虫子,但它却点到了核心。
    如果没有前世那番青楼的经历,或许甄玉还真就狠狠心,拉下脸来,把实情告诉了岑子岳……但她做不到。
    前世在媚雪楼的经历,就像甄玉心灵上,一块肮脏的疮疤,她为之深深感到屈辱。
    所以她怎么都不能说出那种只有娼妓才会说出的话。
    这种种的心事,沉甸甸压在甄玉的心头,让她怎么都不想再回京师。
    要是有个什么理由,能让她留下来就好了。
    哪怕再多呆一段时间也好!
    就在甄玉暗自着急的时候,机会,真的从天而降了。
    是车渠国主的一份请柬,车渠国主要嫁女儿,所以请颐亲王和永泰公主大驾光临。
    车渠,就是上一次在旧年年末,带着狮子来朝贡,结果引起了一场大骚乱的那个国家。
    因为最终并没有查出车渠使者参与了狮子发狂的事件,所以还是将他礼送出国——大祁这边也很讲究颜面,给了车渠不少礼物做补偿,所以最终车渠方被安抚,并没有与大祁生出嫌隙。
    车企说白了,其实就是个不大的部落,但是历史渊源很久,而且位置很尴尬,正巧处在大祁和突厥的中间。
    它险要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不平静的国运,无论是大祁还是突厥,一旦哪一方占领车渠,就能把驻军更往前挪一步,对对方的威胁也就更大。
    因此,数代的车渠国主,都竭尽全力维持着中立态度,他们既要自保,又不能得罪大祁和突厥任何一方,可谓殚精竭虑。
    车渠如今的国主,其实暗中一直都倾向于大祁,这位老者甚至与岑子岳有着不为人知的私交。
    “但是去年冬天,也就是他们派了狮子去京师朝贡的那个当口,老国主突然间一病不起,应该是中风了吧?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也无法说话。”岑子岳说,“如今主事的是他的长子木善。这次要嫁的是他的妹妹,永熙郡主。”
    “那这位永熙郡主要嫁到什么地方去呢?”甄玉好奇地问。
    岑子岳笑了笑:“哪儿也不去,就在车渠城内。车渠部落是这样的规矩:贵族家的女孩儿,不用嫁走,也不用改变从前的生活,只需女婿带着财货上门来,然后和女儿住在一起就可以了。所以,与其说是嫁姑娘,不如说是娶女婿。”
    甄玉听了,感叹道:“这规矩真不错,要是咱们大祁也有这样的规矩那多好啊!”
    岑子岳瞪了甄玉一眼:“然后我就把王府的东西打包装箱,赶着车嫁进你家,成日坐在房里陪着你绣花么?”
    甄玉嗤嗤一笑:“那也未尝不可呀!”
    岑子岳摇摇头。
    “若是这婚宴提前一年,我也就不必犹豫了,当去就去。”他说到这儿,停了停,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不过如今,就不好说了。”
    甄玉诧异问:“怎么了?只是去吃喜酒嘛,这有什么?”
    岑子岳轻轻摇头:“你不知道。我和车渠国主的交情自然是可靠的,但是他儿子却与他有不同心思,之前我就已经听说,木善其实私下里,背着他父亲偷偷和突厥人往来……”
    甄玉心中一跳:“他想干什么?!”
    岑子岳一字一顿道:“他希望车渠彻底投靠突厥,得到突厥王阙离博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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