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瑾瑜觉得头都大了。
    明明按照他的如意算盘,现在应该是己方一鼓作气将对手打垮把比赛带入垃圾时间的关头,没想到竟然先被对方打出一波高潮来。钱文杰本来有一定的实力,连进两球之后更是信心爆棚了。趁着江州财大这边肖虎的三分球不中,他再度依靠反击把分差扩大到6分。
    “可恶……”钱文杰进球的时候,龙宇才刚刚跑到己方三分线,“这样打攻守转换,我根本赶不上……”
    他连回位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使用“叹息之墙”来保护篮下了。
    “教练,我们得压节奏啊!”陈驰说道。
    “闭嘴,我是教练还是你是教练啊?”孙瑾瑜心里头烦躁,毫不留情地训斥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年级小鬼,然后冲樊洲喊道,“不要着急,慢下来,压节奏!”
    “……”陈驰嘟囔,“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
    樊洲拿着球,右手举起一根手指,示意要打战术。
    邱云鹏从右侧提上来,看上去是想和樊洲打挡拆。但是樊洲却把球传给左侧的外线的吴鑫,自己则借由邱云鹏的“墙”朝右边跑去。
    等到吴鑫再把球传回邱云鹏,站在弧顶三分线外的他已经被放空了。
    他是有三分射程的内线选手。潜州大学12号见势不妙,赶紧放弃自己防守的龙宇扑了出来。邱云鹏则眼疾手快,假意出手,却陡然把球传向已经非常空虚的内线。
    这个选择无疑是好的。相比被人扑防的三分球,让龙宇在无人干扰的内线出手得两分更加稳妥。
    但龙宇是个实在人,见邱云鹏投篮假动作一做,就下意识地转过身面对对方篮筐准备卡位抢篮板了。
    一方面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正规比赛中打配合,二方面龙宇对球队的战术吃得还不透,第三确实他的进攻意识也很感人,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作为一名防守型的球员,兢兢业业干着蓝领的活儿——奔跑、防守、补位、掩护、抢篮板——基本功虽然扎实,但是一旦进入正式比赛,进攻端他的份额实在少得可怜。所以他居然根本没有意识到邱云鹏给他传球了。
    篮球打在他的后背上,弹了出来。龙宇还满心等着抢篮板呢,被砸了过后一脸懵逼。
    球弹了回来,被潜州大学的队员抢到,迅速传给前插的钱文杰。钱文杰一马当先,准备上篮。
    这一次,吴鑫的防守到位了,在钱文杰起步的一瞬间贴住了他。
    “休想……”
    钱文杰头也不回把篮球朝后面一送,队友跟上,接球。吴鑫防守再好,也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进球。
    42:50.对方抢先突破50分大关,而且这分差眼看就奔着两位数去了。
    孙瑾瑜不能在放任事态恶化下去了,急忙申请了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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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大家慢慢来。”面对下场的球员们,孙瑾瑜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军心有些动摇,他必须安抚他们:“对方现在势头确实还不错,但这只是表面上虚假的繁荣罢了。他们存在着非常眼中的缺陷,而只要我们静下心来,慢慢得稳扎稳打,胜利的天平还是会向我们这边倾斜的。”
    “我怎么记得他最开始说的是让我们一鼓作气打垮他们,赶紧让比赛进入垃圾时间呢……”陈驰低声对谢离和王维吐槽。
    “砰!”他的脑袋上挨了教练一个暴栗,“教练说话不要插嘴!”
    孙瑾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陈驰的吐槽不无道理,他事实上的确是低估了困难形式。暴力冲突与禁赛给全队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得更重,所以他必须做修正。
    “压下节奏,慢慢打,减少失误,出手后立刻回防。当然,现在你们的配合还不是特别熟练,所以暂时不要打太复杂的战术……”
    这个要求倒是蛮无奈的。要知道孙瑾瑜过去一直崇尚的是战术先行团队优先,但是老一批队员的纷纷离开以及明星三人组的加盟,使得他过去辛苦建立起来的球队文化分崩离析。单打独斗与个人英雄主义占据了球队,他也无力扭转。如今虽然罪魁祸首禁赛,但想要再度建立那样一个体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替补之间当然练过战术,但在相对生涩而且彼此默契不够的情况下,每多一次传球,就增加了一分失误的危险。
    “我们的原则就是,不要给他们起速度打反击的机会。”孙瑾瑜到底还是老辣,一眼能够看出对方问题所在,“别看潜州大学刚才连得了8分,事实上他们基本上是利用我们回防不及时打快攻得分。所以,一定要注意攻守转换,只要少失误,他们的快攻就打不起来。而一旦进入阵地战,他们的得分手段相当有限。”
    孙瑾瑜把目光转向龙宇:“龙宇,禁区的防守就交个你了。无论对方12号如何调动你,非特殊情况你千万不要失去位置。”
    “我明白了。”
    “另外,我们进攻完结之后,你也不要去抢进攻篮板了。毕竟以你的身高,在长人环伺之下拼前场板实在太为难了……”
    “呃……”龙宇的脸一红。
    他其实很想争辩两句,比如说自己在高中时候是好歹也是球队的进攻篮板之王。但是孙瑾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迅速回防,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撤回到足以施展‘叹息之墙’的区域中去!要记住,无论何时,你虽然没有李德林那样的防守覆盖面与巡航能力,但现在我们都把后背交你了,你是我们最后的、最坚固的屏障。如果你被人轻易攻破,我们所有的防守就形同虚设,所有的努力都不堪一击。明白我的道理吗?”
    听到教练的话,龙宇忍不住后背一挺,热血翻涌了上来。
    我是……最后的屏障。
    最坚固的,最值得信赖的,挑起队友所以信任的,永远守护队友后背、让队友心安的,最后的屏障。
    那一瞬间,有无数回忆的碎片闪过——
    “表哥,我的后背交给你了。”
    “队长,有你在,我们就安心。”
    “那就交给你了,龙宇同学——我手持戈矛,而你便是我的后盾。”
    暂停已经结束,裁判催促他们上场。龙宇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教练,我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孙瑾瑜点点头,仍旧有些担心。毕竟这家伙虽然有“叹息之墙”,但也曾经差点折在邱云鹏的手上。但他手里,实在是没牌了。
    他的目光扫过替补席。原来的替补都顶上先发了,现在剩下的,除了张科,基本上就没人能靠得住了。
    但张科也有问题。这家伙显然也离开高水平的正式赛场有些时日了,而且缺少大学生比赛的经验。至少从第一节的表现来看,他恐怕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适应。
    “张科,你准备一下。”孙瑾瑜说,“再过一会儿你就要替补上场了。”
    “恩。”张科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呢?”陈驰忍不住问。
    球队的状况他也看得出来。都快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他觉得自己也必须去出一份力。
    可是孙瑾瑜摇了摇头:“你好好坐着吧……如果一会儿真能把比赛拖入垃圾时间,我就让你上场去找找感觉。”
    陈驰一怔。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哪有这样的事,自己从来都是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上的人,何况球队能否继续前进将决定他能否去美国。这种时候,他居然只能作壁上观?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可以……”
    “陈驰!”孙瑾瑜的声音严厉了一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添乱了!”
    陈驰咬牙。
    添乱……教练竟然觉得自己主动请战的举动是“添乱”?
    “你到底对自己实力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啊?”张科正俯身系鞋带,忍不住开口,说话毫不客气,“对你而言,常规时间能够上场唯一的机会,就是教练需要你去使用一次领域技,打乱对手的部署。反正你只能使用一次,你所有的价值就体现在那一刻了。其他时候,你根本就没有上场的资格。”
    “你……”
    “人没有自知之明是可怕的。陈驰,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连同为小卒子的队友都这么说了,陈驰确实无言以对。
    张科是很毒舌,说话难听得他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但有时候陈驰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他的能力到底恢复到何种地步。
    控球上是有一些感觉了,但够资格打比赛了吗?投篮依旧不稳定,“阿喀琉斯之踵”甚至依然无法完整地施展一次,刚才张科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他面子。传球意识还在,但手腕与手臂发力的控制依然不精确。
    噢对,还有抛投……大概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毫不犹豫地拿出手的绝学了。
    陈驰握了握拳头,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别伤心别伤心嘛。”谢离伸个手过来,搭在陈驰的肩膀上,安慰他,“虽然坐在板凳上,但我们也有机会打出两双数据的。”
    “什么意思?”
    “比如……场均挥舞毛巾10.5次,递饮料10.2次之类的啊。”谢离笑嘻嘻地说。
    这家伙倒是很清醒,知道与陈驰相比,自己上场的机会甚至还要更低,所以早早地开始发挥自我娱乐精神了。
    陈驰摇了摇头——
    是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板凳上替队友们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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