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比赛已经超过一点半了,离下一场比赛开始不到1个小时了。
    江州财大的球员们恐怕以前从未遇到过如此紧迫的情况。比赛一结束,他们都一溜小跑回更衣室,赶紧洗了个澡。
    球队工作人员送来了盒饭,他们匆忙吃完,然后赶往省体育馆。
    陈驰向四周张望。吃饭的时候,他没有见到夏兰兰。到了省体育馆之后,他又发现夏兰兰早就到了。她坐在场边,右手托着腮,在那里发呆。
    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陈驰的心中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那一刻,什么比赛什么回国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他的眼中只剩下夏兰兰。
    “你……没事吧?”他走过去,问道。
    夏兰兰赶紧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再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挂上了勉强的笑容:“没事。陈驰同学,你快去准备比赛吧。”
    “可是……”陈驰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是因为杨益吗?”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夏兰兰的眼神明显一变。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把陈驰往更衣室方向推:“快去换衣服啦,比赛马上开始,你们好歹得热热身吧……”
    “……我们不到一个小时前才打完一场比赛,早就‘热身’过了……”
    “那就去换衣服,好好休息下,接下来是一场恶战。”夏兰兰仍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奋力把陈驰推开。
    陈驰叹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更衣室。
    夏兰兰拍了拍自己的头,想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努力把杂乱的念头摒出脑外,拿着相机向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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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更衣室里出来,陈驰先是听到了自家的球迷喊了一声“江州财大-加油!”紧接着,如潮的嘘声便将这微弱的加油声给淹没了。
    相比昨天,今天的球迷规模明显小了许多。暴力事件所引发的阴影,现在仍在慢慢发酵——东湖学院球迷的数量不见得比江州财大的多多少,但绝大多数中立球迷都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组委会官方网上挂出来的只有这次处分的结果,并没有公开听证会的过程,所以不管是“提婆达多”还是最终责任的划分和认定,都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所以对于普通的吃瓜群众而言,江州财大恐怕暂时摆脱不掉“肮脏的暴力队伍”、“肆强凌弱终得报应”的标签了。
    “网上的人说我们是丑小鸭诶。”谢离拿着手机,说道。
    “这到底是褒是贬?”龙宇问,“丑小鸭最后不是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那是还珠格格……丑小鸭最后是变成白天鹅……”
    “……所以到底是在夸我们还是在损我们?”
    “看样子是损吧……”谢离叹了一口气,“有篇帖子说我们就是丑小鸭,天天做着白天鹅的梦,挖来几个明星球员就像是给自己沾了几根天鹅的羽毛,于是都以为自己了不得要发达了。现在明星球员被禁赛,那些伪装的羽毛被拔了下来,终于该露出丑小鸭的原型了。”
    “帖子下面的回复呢?”
    “清一色地叫好,说暴发户就这德行,原形毕露是迟早的事……”谢离摇了摇头,“阅读量都破百万了,估计坐咱们头顶上的球迷百分之八十都看过那个帖子吧。”
    “那不就成全民公敌了?”王维有些担心,“这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陈驰淡淡地说,过去他无数次客场打比赛都享受过这种待遇,早就习惯了,“一直赢下去不就好了。等进了下一个层次的比赛,这些讨厌的家伙就不会跟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学长们真的挺得住吗?”王维压低了声音,指了指旁边。
    果然,他们看到樊洲站在一边,脸色有些苍白。
    这种压力,对他而言,是不是稍微大了一点?过去一年,躲在“明星三人组”的光环下,他们去哪里享受的都是欢呼与胜利。如今,不仅失败的阴影时刻笼罩,还得面对那些站在对面的观众们利剑似的尖锐目光。
    对比起来,还不如都像今天上午一样,在没有观众的场地打球呢!
    他突然想问自己,能撑得住吗?
    “不要胡思乱想。”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孙瑾瑜对他说道,“好好休息下,比赛就要开始了。”
    于是双方球队在赛前呈现出某种奇特的景观。一方在抓紧时间热身、演练简单的战术,一边集体静默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是来看戏的。
    “看啊,多么自大,多么不尊重对手。”有人说道。
    陈驰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们明明是因为刚打过一场激烈的比赛、现在要抓紧时间休息好吗!
    果然是,当对别人有了偏见,那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
    在这种有色眼镜的看待下,嘘声似乎更大了。
    比赛马上开始,裁判开始催促,江州财大这边,如上午一样,樊洲、吴鑫、肖虎、邱云鹏和龙宇走上场去。
    上一场比赛表现出色的张科依然坐在替补席上。事实上,孙瑾瑜在排首发阵容的时候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来最终还是决定不改变上午的安排——他不能在首发中安插两个大一新生,这样太冒险了,但龙宇对内线的守护是他所离不开的。如此一来,只能牺牲张科了。
    不过把张科放在替补席上也还不错。毕竟上午的比赛没人看过,他如果继续保持那样的状态,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奇兵。
    这一切他并没有向张科解释。他宣布决定的时候张科正俯下身子系携带,他的手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有时候,孙瑾瑜都觉得,他看不透这个少年。
    双方球员上场,东湖学院的首发阵容则是4号控球后卫康泽阳,6号得分后卫杨风铃,8号小前锋肖奕海,13号大前锋蓝源,14号中锋马琪。
    “你也姓肖啊?”肖虎笑嘻嘻地看着肖奕海,那是要和自己对位的球员,“咱们可是本家,一会儿手下留情啊!”
    肖奕海觉得他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吓得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别过来!”
    孙瑾瑜看着球场上,微微皱眉。其他球员看上去还算正常,可两名内线就实在太高了。每个人都是接近2米05的个儿,即便是在这长人林立的篮球场上,也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之所以给人这种感觉,是因为江州财大的平均海拔太矮。虽说顶上中锋位置的邱云鹏大概有2米02的个头,但大前锋龙宇不过才1米83,其他人更没有超过2米的了。所以蓝源与马琪这么一站,就是两座通天巨塔。
    “双塔阵容……”孙瑾瑜在场边沉吟,低下头开始翻看手中的资料。上一场比赛,东湖学院即便是面对江州科技大学,也只输了4分,双塔发挥都很亮眼,实力不容小觑。
    但这俩人酒精打得如何,孙瑾瑜并无直观印象,有的只是冰冷的数据——蓝源,22分11篮板2盖帽,马琪,16分12篮板4助攻2盖帽2抢断——真是可怕的、攻防俱佳的内线组合。
    其实如果按照惯例,在省内预选赛,除了决赛的对手,其他球队都不值得孙瑾瑜多加关注的。三明星阵容保证了他们的摧枯拉朽。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没有杨益他们,江州财大就是一支极为平庸的球队……而他,竟然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了。
    比赛还没开始,孙瑾瑜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阴霾。
    双方跳球,邱云鹏和马琪站在了中线的两边。马琪的外表有点像白种人,脸上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肌肉则是大块大块的,仿佛有无限的活力与力量将它们撑了起来。邱云鹏忍不住去想,自己在内线究竟能不能扛得住这个家伙。
    未战……先怯。
    裁判将球抛向空中,邱云鹏起跳稍微慢了一点——过去一直是由李德林承担跳球任务,邱云鹏表现得有些不适应——马琪以绝对的优势帮助球队拿到球权。
    篮球落到了控球后卫康泽阳手中。
    康泽阳运球缓缓推进到前场,面对樊洲,忽然说道:“抱歉,这场比赛你们输定了。”
    “你说什么?”
    “没有了明星三人组,你们就是一支鱼腩球队,而我们,还有小组出线的希望,必然拼尽全力。”康泽阳说,“你们没有任何机会。”
    “小组出线名额只有一个,按照惯例,只有三场全胜才能出线。你们都输了一场了,明摆着没希望了,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们呢。”樊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示弱,“别忘了,现在我们的胜率是百分之百呢。”
    “这场比赛过后,我们就都是一胜一负了。”康泽阳说,“江州科技大学确实很厉害,不过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不如这样,下场比赛帮着我们全力狙击他们,如何?”
    “嘿,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阴沟里翻船啊!”
    肖虎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是见康泽阳控球时间有些长,于是兵行险招,放弃了肖奕海,忽然过来想要夹击他。
    康泽阳却不慌乱。他瞅着肖虎的来势,身体稍微侧了下,右手手腕发力,将篮球的落点拨至自己身后,左手再接住球,躲开了肖虎势在必得的抢断。随后他左手单手传球,将球交到了空出来的肖奕海手中。
    这一系列动作很流畅,行云流水一般就做完了一套动作,中间没有生涩的地方,就像是加好了润滑油的齿轮,带动着整个身体的关节韧带,让“人体”这个机器顺畅运转。即便是加了个“篮球”这样的外来物,也不会有丝毫的停滞。
    这个康泽阳……球感不错。
    肖奕海接到球,虽然无人防守,也没有急于投篮,而是舒舒服服把球传到内线的蓝源。
    顶在蓝源身后的,是龙宇。
    两个胖子之间的决斗——
    东湖学院双塔内线,如果说马琪是壮,那蓝源就是正儿八经的胖。
    2米05,100公斤,宽肩,微微凸出的肚子,还有硕大的臀部。背身运球的时候,将球护得非常好,被卡在身后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抢到球。
    但他绝不是虚胖,力量确实很足。他往内线发力,沉下肩膀一顶,饶是龙宇那么稳定的下盘、那么低沉的重心,仍然被迫往后面退了一步。
    就像两军对垒互相镇守自己的阵地,可有一方不得不在强大的压力下后退。于是那空出的缺口就会立刻被对方挤占。
    龙宇深吸一口气,重心再沉,双肘立在胸前,迎接蓝雨下一次冲击。这是没有丝毫讨巧余地的力量碰撞。龙宇微哼一声,又退了半步。
    比第一次好了一点,可是半步也足够致命了。蓝源已经来到最够深的位置,所以他立刻向内转身,举起了球。
    龙宇站在原地,不敢轻易起跳,也举起双臂。
    四支手臂不可避免地在空中交错,而没有张开领域的龙宇再度落入下风。和马琪胳膊上明显的肌肉块不同,蓝源的双臂浑圆,似乎看不出肌肉的线条,却也一点不妨碍力量的增长。
    两人连续对抗,互相心中都有些惊讶——对方的力量,似乎都比他们想象中更强。
    蓝源虽然占得上风,但毕竟受到了干扰,在篮下的投篮力量稍微用大了一点,篮球弹在另一侧篮筐上,掉落出去。
    邱云鹏已经在另一侧站好了位置,准备抢篮板。篮球落了下来,他明明处在更好的位置,可身后的压力传了过来。如白极熊般高大强壮的马琪撞上了他。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朝前一倾,也跳不起来。马琪在他的身后伸出手来,如同十多秒前跳球一样,以超过半个手掌的优势先碰到了球。他也不落地,篮球在他的掌心停好,他右手手臂微微弯曲,再伸直。
    力量似乎是以肘部为远投,传到到小臂,到手腕,到掌心,再到篮球上。马琪落地之前已经将球托了出去。
    篮球被他补进了网窝,0:2,东湖学院首先打破僵局。
    邱云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在内线硬凿,在内线抢板,在内线翻江倒海。这就是……东湖学院双塔的威力。
    回防的时候,马琪对蓝源说道:“黑胖子,刚才那一下居然失手,可不是你的风格。”
    “闭嘴吧白极熊。”蓝源看都不看队友一眼,“对方的力量比我想象得要强……不过无妨,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很期待哦。”马琪笑,“死胖子之间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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