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野鹤还要嚎,许清木见他的鼻涕都要甩到自己手上了,连忙躲开,惊恐道:“你什么情况?”
    岳野鹤抹了把脸,止住自己的号丧,问道:“祖师爷,您还记得多少啊?”
    许清木一边想一边说:“我记得我创建了凌云观,很多人恨我……然后我就被雷劈死了。好像……我死了很多年,如今的衣冠发饰,全都变了。”
    岳野鹤道:“是的,一千年了,我是凌云观第九代掌门。”
    许清木恍惚道:“一千年?”
    “嗯。跟我来。”岳野鹤说完就带许清木去了那个被上锁的灵殿,打开门,许清木慢慢走了进去,千年的时光,仿佛在眼前凝结成了一瞬。
    他眼前飞快地闪过当年在这里修炼的破碎画面,屋子没变,但从前用具摆件,如今都不知去向,而对着门的长桌上,供奉着一张以前没有的画像。
    许清木一看那画像就愣住了。画像没有落款,没有题字,画中人穿着一身素衣,带着斗笠,轻纱遮面,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尖下巴,微微泛红的嘴唇,右边唇角下有一颗小痣。
    “这是……是我?”许清木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下的小痣,总觉得这画有点不对劲。画意缱绻,情意太浓,哪里像是在画一门宗主,倒像是画的不敢言明的心上人。
    岳野鹤一脸骄傲,大声宣布:“是您!凌云观祖师爷凌云子,玄门第一小霸王!”
    许清木对这个称呼满脸嫌弃。
    岳野鹤继续骄傲地说:“凌云观历代掌门一直供奉着您的画像,从来没断过!”
    许清木一阵恶寒,想着千年来他的徒子徒孙都对着这样一张画供奉他……他正要开口,突然感觉眼前迷迷蒙蒙地出现了一个男人,黑衣黑发,身形颀长。
    许清木就穿着那身素衣,戴着那个斗笠,站在男人面前,拿着块一文钱的废料玉骗他,说这玉价值连城,那人回了句什么,许清木就笑。
    许清木隐约觉得那人应该是长得非常好看,但他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却怎么都拨不开眼前的迷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野鹤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了?”
    许清木回神,摇摇头说:“想起一个人。”
    岳野鹤问:“谁?”
    “记不清名字,也记不得长相,只是……”
    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痛,一股火气直窜脑门,拉扯着浑身都难受。
    后面的话许清木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抗拒自己去想这个人,于是摇摇头,淡淡地道:“可能是不重要的人,没事。”
    岳野鹤也没有多问,又说:“您现在的灵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不着急,转世的您也是天生仙骨,修炼回到从前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清木感受了一下身体里虚弱的灵力,有点烦躁地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岳野鹤摇头说:“不知道啊,典籍遗失了,太可惜了,没能留下您当年的英姿。”
    许清木翻白眼,岳野鹤轻咳一声,说:“师父只是告诉我祖师爷转世的时间,让我掐着点去接您。然后我接您的时候就发现您魂魄残缺,丢了一魂,没法修炼……还有点……额……”
    岳野鹤没说,但许清木知道,他要说的是“傻”。
    魂主神志,魄主骨肉,只有三魂七魄安稳才能投身为健全的生人。许清木丢了一魂,所以才会生来痴傻。而现在,那丢失了千年的一魂,突然归体了,许清木也就恢复了神志,甚至还想起了许多前世的事。
    许清木思索片刻,问了问还模糊记得的一些人名和宗门,得到的答案是“几场战乱过后,典籍失落,这些已经成为支离破碎的神话故事了”。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豪杰辈出玄门鼎盛的年代了。如今仙道凋零,天地间灵气枯竭,众生信仰崩塌,许多宗门和家族,都已经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凌云观混得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差的,好歹还守着一方山头。只是这凌云观除了岳野鹤一个人,其他弟子都资质平庸,没有仙缘,搞成如今这个萧条的样子,也不奇怪。
    许清木心下有些感慨,也懒得多想,缓了缓就把门给关上,退出来大步离开。
    反正他已经再次活了过来,命还在别的就不怕,且走且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岳野鹤跟在他的身后,嘿嘿笑着说:“祖师爷,既然您回来了,这传承玉就还您。以后,这光耀门楣、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您了!”
    说着岳野鹤就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个小东西,许清木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感觉双眼被刺了一下。
    这就是他模糊记忆之中那块不起眼的玉,竟然传承了下来。被几代掌门宝贝似的养着,还养出了灵,如今通体润泽,触之温凉,视之流光,还真是价值连城了。
    这小玩意搞得许清木又开始思绪混乱头痛欲裂,他的食指快速摩挲过那块玉,又毫不留情地扔回给岳野鹤,道,说:“你留着吧。当年创建凌云观只是一个意外,可没想维护正道。我都死了一千年了,让我安息,这掌门谁爱当谁当。”
    说完许清木直接大步走开,岳野鹤急得在原地跳脚,呼喊道:“祖师爷,您可不能这样,我搁这儿装深沉一百年了,快憋死了,就等着您来解救我啊,您怎么能撂挑子呢?”
    许清木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走,岳野鹤立刻冲上来拽着许清木的袖子,撒泼耍赖地说:“这一世是我养大你的,你欠了我养恩,得还我。”
    这倒是……许清木没法反驳,只能倚老卖老说:“我是你祖师爷。”
    岳野鹤继续撒泼:“我不管,反正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还给你喂过奶呢!”
    “……”许清木万分惊恐地看着岳野鹤,怒道,“你竟然敢给祖师爷喝你的……不对,你怎么会有奶!”
    岳野鹤连忙道:“奶瓶!奶瓶!想什么呢!”
    许清木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连这个功能都修炼出来了……随便吧,反正玉和道观都送你了,告辞。”
    说着许清木继续试图甩开岳野鹤,对方继续嚎叫,这动静把外面的一群小道士吸引了过来,刚听到脚步声,岳野鹤一秒变脸,等小徒弟们赶过来,他瞬间恢复了高冷严肃仙风道骨,变了一个人。
    许清木趁机脱身,退得远远的,对岳野鹤做了个鼓励的表情,然后迅速消失。
    许清木也没走远,只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打算离开凌云观,毕竟岳野鹤虽然有点疯疯癫癫,但作为掌门很让许清木满意。凌云观交给他,自己安心修养就好。
    只是许清木低估了岳野鹤的鸡贼程度。
    第二天早上,许清木迷迷糊糊起床洗漱,门外就响起了急急忙忙的敲门声,许清木还没怎么醒,火冒三丈地去开门,就见个女弟子泪眼汪汪地朝着他哭诉说:“不好了,师父不见了。”
    许清木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女弟子叫贺星楚,是他师妹,也是凌云观唯一的女弟子。从前他还傻着的时候,贺星楚一直对他很好。
    贺星楚眼睛圆圆的,很可爱,只是从小和一堆男孩儿养在一起,有点男孩子气。
    看着这一直对自己很不错的小师妹,许清木稍微收了收自己的起床气,耐着性子说:“不见就不见吧,他还能离家出走啊?”
    贺星楚就哭丧着脸说:“真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信……”
    许清木脸色一变,赶紧就跟着贺星楚去了岳野鹤的房间。
    桌上放着传承玉和灵殿的钥匙,一堆小道士们都在,温纶站在最中间,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脸色相当不好。
    许清木走过去,两根手指头把信给捻了过来。
    难怪温纶脸色那么难看。
    岳野鹤在信里写:为师掐指一算,天地间将有一场大劫,许清木就是那场大劫的救世主。而这个救世主现在终于从混沌之中醒来,为师也该功成身退去游历人间了。
    信的末尾还说了,让所有弟子都听许清木的话,以后也会在拯救世界的过程之中留下功勋。
    看完信,许清木一顿翻白眼。
    他是真的不想当掌门了,也不想带孩子。
    许清木的目光在在众多弟子间逡巡,想矬子里拔将军,找个资质稍微好些的来接这口锅。
    很遗憾,虽然温纶人挺烦的,但看来看去也就他有这个资格。
    “我其实……”许清木刚开口,温纶就微笑着抢先说话:“许师弟,师父的意思是,以后这掌门就由你来当。”
    许清木道:“我本来……”
    温纶身后一个小道士连忙打断他:“那怎么行?他根本就是个……”
    不知道想说“疯子”还是“傻子”,反正没别的词。
    许清木忍着火想不和小孩子计较,说:“我根本……”
    温纶继续打断他:“许师弟的确是身体不太好,让他做掌门,真的是为难他。”
    许清木:……
    这群小孩儿还能不能好了?一个香火都没有的破道观,争成这样。
    几个和温纶关系好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说什么温纶才是更合适的掌门,唯有贺星楚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师父都说了许师兄清醒了,师父算什么都是准的,既然师父……”
    温纶微笑着看了过来,贺星楚瘪瘪嘴,没再吭声。
    温纶又用那凉飕飕的微笑看许清木。
    从前的许清木也是很怂,温纶好多时候都不需要多说话,看他一眼就赢了。
    但今天这一眼,看得许清木火大,满脑子都是“这熊孩子缺少毒打教育”。
    许清木轻声道:“我本来就是不想当掌门的。”
    温纶很满意,径直就往前走要拿那块玉,许清木斜眼看他,一脚踹在那桌背面,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块传承千年价值连城的脆弱古玉就飞在了半空中。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个个都伸手去接,却见一个身影迅速闪过,片刻后,那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许清木的手里。
    众人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后怕,却见许清木漫不经心地玩着那块玉,说:“但是我这人天生反骨,越是有人想抢,我就越是不给。”
    温纶顿时脸色铁青,缓了缓才说:“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师父希望我能当凌云观的掌门,我同意了。”许清木带着点无辜的笑意看着他,说,“以此来报答你师父的喂奶之恩。”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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